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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有灌木名曰忍冬,春来一树白花,秋后红果满枝。虽不如金达莱娇美,却也如小家碧玉般清秀。山岭高峻遮没其绰约风姿,林木幽深掩盖其鲜嫩容颜,它却不以无人瞩目而觉轻贱,一年年笑面含春与万木丛间。南方有与之同名的科属,相比起来,这里的忍冬有欺名盗世之嫌。它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和效用,平凡得如同蒿草一般,苟且在林间还得个诨名:王八骨头。虽然含有贬义,却因木质紧密,硬如骨殖,刀砍斧斫皆难而著称,所以这个特色诨名在乡间流行。
我颇不喜此灌木。它分布在山脚下,婆娑漫卷,恣意横行,胡乱地把别的灌木也裹挟其中,拥塞山路是常有的事。秋季来临,各种蘑菇蓬勃而起,它居然充当起保护伞作用,把一片片胖菇如同呵护儿孙般揽入怀中,欲采收须如细犬匍匐爬入。尽管如此,它仍能抓住身上的破绽,死死不放。面对如此纠缠,愤恨之心难释。
喜欢这种灌木的只有鸟儿。秋风酿红这珍珠大小的果子,林间便骤然热闹起来。灰喜鹊的叫声沙哑而悠长,一声轻唤即引来同伴的齐声回应,好似课堂里传来的一问一答。它们的体型有些偏大,却有着超凡的敏捷。无法站立枝头,可以充分利用枝条的柔韧,身体一旋,反转头来啄。然后再顺势一弹,又跃上别的枝条。
榛鸡断然没有这样的身手,却有着轻快的脚步和锐利的双眼。那摇落的红果落进草丛,无论藏得多么严密,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别看上面闹得欢,闲庭信步不着慌。
大一些的鸟儿来了,小一些的鸟儿也不肯落后。黄雀开路,蓝雀殿后,麻雀也混迹其中。这麻雀如何知晓红果的?它的生活原址是在乡村里,是在人居的房前屋后。谁家的院子里晾晒糠谷米稻,就伺机偷食。谁家出门到泔水,里面有些可以果腹的剩余,它们就一拥而上,抢得比狗还快。于是,“家贼”这个绰号就挂在了它们的身上。
它们应该是偶尔知道红果的。被人们惊飞后,慌慌张张扎进林间,看见别的鸟儿正在大嚼,便信口一啄,那味道自然进入心中。它们的介入,让其他鸟儿不由心生感慨:乡村的生存条件越来越恶化了,连它们都回来了,世态炎凉吧?还是老家好啊!
也就是一花一果的缘故,忍冬被列入城市绿化的名单中。城市绿化带里出现了它的身影,也让人们重新认识了它。朴实无华的它登上了形象展示台,传播了自己的声望,也展现了大山的独特魅力。
可是,这绿化带里的忍冬,一根根枝条剥离开来,让人觉得形单影只的同时,那一团团,一簇簇的天然浑圆看不见了,那置身于啁啾鸟鸣声里的感觉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宁静与寂寥。红果还在,风吹来,慢慢落地,慢慢腐烂,不再有鸟儿光顾,那些曾经的繁华湮没在风中。
鸟儿不能没有森林,大山不能没有鸟儿。鸟鸣是森林的呼吸,是大山的心跳。而城市却是鸟笼,却是扼杀绿色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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