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鼠记

热度 6已有 193 次阅读2022-1-15 01:11 |个人分类:山间随想|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鼯鼠:拥有一颗飞翔的心

 

红松林过了采收期,便安静起来,那份喧闹很快便随着人迹的离去而消失。走在林间,偶尔还可以看见一些松籽残留的。草丛间会有一两个,躲在很深的草窝里,安安静静的,好像正在孵蛋的鸟儿。松塔从树上掉落下来,产生很大的力道,蹦蹦跳跳地钻进草丛里,好像是受惊的山兔,藏得够深,踩不到它,不会出来。

树上也有一个半个的松籽,在细细的梢头悬挂着。有老板来林班验收采收的质量,会指着去质问,咱们可是都定好的,树上只要有,就得上!

负责采收的人会嘿嘿一笑,很自然地狡辩着,什么事儿不能做的太绝户,那是要找骂的。老板听了这话,心知肚明,不吭声了。这个找骂是指总是要留下一点儿,给森林里的各种动物们。每年的松籽的采收季,产量有多有少,得到的收获,都固然可喜。只是在盆满钵满的时候,记住一定要留下一些,森林里还有众多指望这个活下去的生灵呢。真的一点儿都不留,那可是够绝户的,是要被痛恨的。再说了,所定的制度也不是硬邦邦的,不可改变。那么高的树,上面就是有一个两个松塔,怎么忍心让人往上爬呢?制度只是一个制约,为的是更好地完成采收任务,不要轻易地丢下一个松塔。一个两个可以不爬,那十个八个总该没问题了吧?这个限度在那里摆着,有潜规则在里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森林里的采收季,人们的收获是最多的。剩下的一些遗落,基本都归林中的各种生灵们所有了。松鼠,花鼠以及像啄木鸟,松鸦,灰喜鹊一类的大鸟,它们各自去收集储存,为漫长的冬季准备食物。这一刻谁都不敢怠慢,那数九寒天的日子里,没有食物的日子可怎么熬?肚腹空空,谁难受谁知道。

我于林间行走着,就看见有两只松鸦,在不停地鹐食着地上的一个松塔,见我走来,忙飞上树,相互叽叽喳喳地叫着。大概它们很不满意我的到来,打扰了它们正常的生活。地上的这个松塔是它们刚刚在草丛里发现的,已经鹐开了几个松塔鳞片,有两个洞眼在上面,籽粒已经被取走。

我在松塔前停留片刻,便招来这两个碎嘴子的闲言碎语,你一句我一句地絮叨着,很快就把两只耳朵塞得满满的,忙离开这里,继续向前走去。没有走出去多远,却惊起了一只小动物,让我感到惊奇。只见它快速地向树上爬去,爬到一个至高处,奋身一跃,它居然飘飘忽忽地飞出十几米去,稳稳地贴附到另一棵树上。呀!如此灵动,如此飘逸,一定是飞鼠,一定是它!我忙追索着它的影踪,跟了上去。

它好像不慌不忙,还没等我来到树前,它已然又开始了一次飞行。它动作潇洒极了,俨然是一个天外飞仙一般,悄无声息地飞去。我看清了这次飞行的过程,在一瞬间把身体撑开得像一只伞,借助空气的浮力而飞。此时的“飞”是不够准确的,应该是“飘”,如同一片树叶落下一般。

我是知道它的底细的,它是长了翅膀的松鼠,准确的说叫鼯鼠,也叫飞鼠。它与松鼠是有差别的,松鼠的毛色灰黑,它的背毛呈黄褐色,腹部毛色灰白。它的前后肢间有宽而多毛的飞膜,借此起到滑翔作用。

这个小小的飞行者,让我想到了翼装飞行者。那是勇敢者的游戏,翱翔于蓝天,让人类的飞翔梦得以实现。我们是从哪来飞来的,又向哪里飞去呢?我想鼯鼠的飞行是给我们最完美的启迪,在昭示飞翔的梦有多么的意义深远。心里要有这个梦想,才能去勇敢实现啊。

我和飞鼠的渊源是很深的,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它了。那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松林里采摘松塔,也遇到了一只小飞鼠。山里的孩子充满好奇的同时,也充满了许多幻想,这些好奇,这些幻想是有野性的。我们在林中,对这只小飞鼠进行围剿。开始,小飞鼠还很从容地飞来飞去,在闪展腾挪施展着自己的逃生本领。只是到后来,它的体力不支,钻进了一个树洞里,躲藏了起来。

树洞很深,想伸手去掏又不敢,怕被它咬一口。有个小伙伴想起用烟熏,一定会把它熏出来。那树洞有两米多高,爬上去不是困难,困难的是如何去熏。如果有一个梯子,就可以稳稳当当去熏了。回家去扛梯子,太远了,谁都不想去。那怎么办?是不是只有放弃呢?我的个子高,便自告奋勇地当人梯,让别人踩着我的肩膀,就可以去树上工作了。

我的想法当然得到大家的赞同。地上有的是干燥的松毛,可以作为燃烧物,大家一把一把地收集着,传递上去。烟还是很浓烈的,只是这小飞鼠并没有在期待中爬出来,而是在里面负隅顽抗,拒不投降。我们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不了了之,草草收场。那个被熏黑的树洞,一直都伴随着这棵树,尽管岁月更迭,时空变换,却一直都留在树上,留在这片森林里,成为永久的记忆了。那只飞鼠在日后的某一天,还真的看到了,它的毛色黑黑的,眼神也是黑黑的,如果不是它有飞翔的本领,还真的看不出是那是只被熏黑的飞鼠呢。

眼前的这只飞鼠,让我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段青涩的记忆之中,如果那只飞鼠一直活到现在的话,相信那熏黑的毛色已经被风雨洗白。此时眼里的飞鼠,真的从心底就认定它是从那段时空里飞来的。它来到我的面前,除了展示它的技能,还在展示那段激情的岁月。

小家伙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纤细而轻巧的身姿,让人叹为观止。它如同一只小猴子一般,在树上爬来爬去,又如鸟儿一般轻灵地飞来飞去。这是多么轻松自如的事情啊,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憧憬与希望,纵身一跃,便可以飞向天空。飞翔的梦啊!赋予了生命更多的意义。

小小的飞行者在这样的飞行着,如此的几次飞行,便消失在林中。我就这么在原地不动,呆呆地看着它离去。许久,我才在寂静中清醒,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让梦想飞翔,这话是否是因看见小飞鼠而说的,还不知,但人类和动物有着很多的相似,欣赏动物的飞翔,就像给自己的飞翔加油一样。

 

松鼠:锲而不舍的精神,让人咋舌

 

被寒冷关在管护站里,有些难受。看看阳光初照,气温稳步上升,便觉得可以出门来透透气。

昨夜下了一场清雪,再加上气温陡然下降,一夜之间,便制造出来许多寒冷的副产品来。冰晶在树上,枝条上凝结着,近处白生生的,颗粒分明。远处白茫茫的,辽阔而洁净,冰晶世界的神奇,在日出那一刻,光灿灿,亮晶晶,幻化出神奇的晶莹剔透,让人叹为观止。毛茸茸的感觉,把整个森林都装点成童话世界,不由地唤起我的童心,放任脚步,一路而去。

冰晶的绽放如同昙花一现,这让人惊艳的美丽转瞬即逝。它存在的时间段也只是在太阳升起之前,阳光充足,气温上扬,这些美丽的景色就不复存在了。对于喜欢风景的人,这冰晶体森林无疑是一次精神上的饕餮盛宴。在如此华美的风景之中,让心灵得到无限的震撼和洗礼,从而使自己上升到完美的境界。生活当中总是有许多看不见的收获,这样的收获往往看不见什么成效,它隐藏于心,如同一层层落叶的积累,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自然迸发出来。这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在潜移默地累积着人生的厚度。

我信步来到一个山坳里。这里是阔叶林带,因为环境的特殊性,这里的温度适宜,植物的生长也有其特殊性。这里的土壤丰厚,植被的生长也非常茁壮,自然果实就会丰厚。这里也是山里动物们喜欢觅食的地方,这里温度高,积雪早已不复存在,露出厚厚的积叶层。这里有野猪群来过,被拱过的地方,露出新鲜的泥土,黑油油的,泛着清新的气息。落叶下面的泥土早已松软了,野猪的尖牙利齿在这时发挥着巨大作用。山里的动物就数它食量大,而且大的惊人。它从来不挑食,能吃能喝的,一切入口的东西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什么草根,树皮,坚果,虫卵都是可以果腹的食物。它的大长嘴就好像一把犁杖,不消片刻,就能把一片林地蹚上一遍。它的嘴又好像是一个筛子,过滤去泥土和石子,果腹的食物尽情下肚。这些憨态可掬的家伙,在我来的几个小时前就已经下班了,此时正在一个窝风向阳,阳光充足的地方,呼呼大睡呢。

这是一片山核桃林,它们的生长姿态很特别。它们不是丛生的灌木,是落叶乔木,却多以三五棵树生长在一起。这里土壤肥沃,湿度与温度让种子的发芽率出奇的高。这树上的果实是以一串串的形式结下的,一串核桃落到泥土里,全部地发芽出来,一起长大成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我转过一棵大核桃树,准备向前走时,却觉得头顶有黑影一闪,同时有个小物件,顺着树干“叮当”落下。我忙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只松鼠,它在枝头上“叽叽”地叫着,两只圆圆的黑眼睛,闪闪发亮,在一跳一跃着,冲我发威呢。它摆动着蓬松的大尾巴,像一把笤帚在空中扫来扫去,似乎不甘心离去。

掉在地上的是一枚核桃,湿漉漉的,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此时的松鼠毛色已经不像隆冬季节那般黝黑,除了肚腹下那一块白比较显眼之外,其余各处都已经变成浅灰。我们这里把它唤作“灰狗儿”,大概就是指这个时期吧。

很多动物在冬季到来之前,都会去储存食物,松鼠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这个家伙心思缜密,选择储存食物的地点都是有讲究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应付了事的。常常可以看见在树杈上,夹一颗核桃,牢牢的,往往树倒了都不会掉落,想来是它在上面发了很大的力所踩的。树洞里藏一些松籽和榛子,在老桦树皮的折皱里夹一些松籽,总之,它认为合适的地方,是谁都想不到的地方。至于在泥地里的埋藏更是奇绝,树根下几米,什么位置都在它的藏宝图路线上,一点儿都不会出现偏差的。只是它的邻居野猪是惹不起的狠角色,一早就来蹚地,让它心急如火,在枝头上让它干着急。这些夯货的野蛮行为,多多少少破坏了脑子里藏宝图的模样,趁它们离开,立刻进行抢救式发掘。谁知道刚刚发掘出来一枚,却遇到我这个不速之客,让它有些措手不及,致使核桃掉落。

松鼠别看它小,却是个急性子,暴脾气,而且特别愿意钻牛角尖呢。记得多年前的一个采伐季,我们在山场作业时,有同伴在一棵红松树上,看见树枝间夹着一只剥去鳞皮的松塔。这是松鼠所为,它喜欢这么做,剥去皮,放置一会儿,觉得有些干爽些再食用。剥去松塔上的鳞皮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那上面布满一层厚厚的松油,又粘又脏,沾在手上去除困难。

我的同伴取下松塔,刚走没有几步,就听见头顶的树上,发出尖利的叫声。一只松鼠急得上蹿下跳,几乎不能自己。我的这位同伴有些不够地道,没有把松塔留下,反而在它面前炫耀着。这松鼠气得两眼圆睁,恨得直冒火啊!就这样,一个在山路上,一个在树枝间,各不相让,这只松鼠足足追出去好几里路!

如此极致的松鼠真的让人觉得可爱,这份执着劲简直让人醉了。此时的我,没有去激怒它。我怕它会不放松地追出去,一直到管护站,并因此给管护站带来祸殃。看着它的萌态,愈发感到这片森林的美丽了。

拾起这枚核桃,小心放稳到枝杈上,便转身离开。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它小心翼翼下来,取到核桃,抱在胸前的样子,像是在给我作揖谢谢呢。我站在不远处,再去看它时,心里有着别样的快慰。站在风景之外挺好的,为什么要进入风景的中心,去破坏这个风景呢?找到合适的角度,去欣赏风景,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吗?此时我的心境非常的平静。

松鼠抱着核桃返回树梢时,我已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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