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12、8日

我所在的管护站有四人值守，两个人一个班，一个星期一个轮回，星期日交接。与我同班的人姓祝，年龄比我长两岁，很自然地喊他老祝。他来管护站有些年了，曾经是东沟林场的职工，因为机构简编，东沟林场合并到三道林场。看见他在一个大院里晃荡，是正常的，人员众多，看见与看不见的，有多少事情关系到自身，又有多少事情与自己有关？一介草民关心的东西，不是这些，是寻找如何生存下去的方式。忽略了一个人的某些细节，也理所当然，再次看见他，就觉得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你在这里啊！

我们的管护站坐落在我们两个家乡的中央，我所在的三道湾镇顺着公路向南走十里，而他则要向北六七里路，就能回到东沟村，他的家，依照一条沟系而言，他在上，我在下。下班我们分道扬镳，上班又聚首相逢。管护站里的工作基本有条有序，不过一场大雪让我们清闲许多。路况的恶劣，让想进山的人望而却步。我来到管护站已经四天了，没有出门也是因为大雪的缘故。四天下来，觉得可以出行。老 祝质疑出行的条件是否容许，因为大雪，休息的日子可以无限延长。我却认为这时出行无非是自身爱好，一些反常规的做法，有时在行走间会有意外所得。这样的获取往往都是一种感觉所得，那份自信会让人不由自主迈开脚步。

管护站有很大一部分工作是要去山野间巡护的，巡护的目的就是及时准确地发现和制止有关森林的犯罪。我的第一天巡护工作便开始了。我所在的管护站下辖两条沟系，门前的这条沟叫前二道沟。而屋后的那条沟叫后二道沟。前二道沟里面曾经有个村屯，交通不便与诸多的不便结合在一起，让村民纷纷迁出。后二道沟我是比较熟悉的，多年前的山场作业，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冬季。我觉得第一次巡护工作就从这里开始。

两条沟都呈东西走向，相互的纵深却有明显的差距。前沟短，后沟长，后沟虽然有些长，却非常狭窄。山岭崔巍，坡势陡峭，裸露的岩石被严重风化，山路上常见从山上滚下的石头，拥塞了前行的道路。已经是雪后的第四天了，阳坡上的雪已经荡然无存，露出的叶子以柞树叶居多。被叶子填平的低洼处，被融雪冻的结实，溜溜的小山风卷起那些浮在上面的叶子，窸窸窣窣，声音传来像一溜小碎步。偶尔的一个小刮擦，便吸引了关注的眼光。这时候会在这里游走的是花尾榛鸡，贼头贼脑，畏畏缩缩，一切总是安全第一。这时已是深冬季节，食物的获取尤为重要。雪融化了，可食用的草籽以及小灌木的果实，都显露出来。这些小灌木果实也以东北忍冬的果实居多。在沟塘的底部，这样的小灌木成片生长。这种灌木的株型低矮，却异常庞大。一丛占地十几平方的土地，很是常见，不常见的是它的坚韧性。木质坚硬细密是它的另一个特点，也因此被乡民唤作“王八骨头”。在这里的山脚一线，基本都有这种植物的分布，到了秋季，往往也是各种蘑菇的出产地。每当那时候，人们不得不爬进爬出，尽管这样，还是被勾住能勾住的一切。有一年，我和妻去采蘑菇，妻被挂住了头发，挣不敢挣，只好喊我帮助解脱。我过来一边帮忙一边戏嘲：这厮如此无礼，竟敢非礼我家娘子？这样半真半假的说辞，让妻笑而弭愁。

随着“扑棱棱”的一声，一只黑影随着坡势滑翔而去。不消说，一定是那个花尾榛鸡了。这种飞禽体重翅短，要靠极速的飞腾，达到一定的高度，才能获取滑翔的根本。翅膀的作用不同，飞翔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生存的价值。有关它的名字很多，最出名的还是那个响亮的名字“飞龙”。在东北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之说，这所谓的龙肉，就是花尾榛鸡了。只是，这种飞禽已经很少了，禁捕禁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这场雪直接造成的困难，就是让我此次的巡护，显得艰难异常。山坡上的雪融化了，直接就淌到山沟里，而进山的路就在沟塘里。那些昏黄的冻冰里，裹杂些泥浆，却有一定的欺骗性，如果以为是泥土，就大错特错，踩上去，弄不好就会滑倒。我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颤颤巍巍间，更像在跳舞。当我来到一片冰湖前，环顾四周，准备取步前行时，却被一棵树吸引住了。

这是一棵怎样的树啊！它是一棵榆树，一棵极其普通的树，然而，它的树干上的大洞，让人觉得是个大奇观了。不过一米左右的直径，却有五六十公分宽度，近一米半高度的大窟窿。天哪！它是怎样形成的？是人为的还是天然形成的？而且从上到下，贯彻的如此到底。我钻了几个来回，仔细看看形成的纹理，没有丝毫人为的痕迹。一棵空洞树有什么奇妙之处呢？我想起美国加利福尼亚巨杉国家森林公园的那棵树。参天大树被挖了一个大洞，汽车都可以通过。是商业炒作也好，是哗众取宠也罢，对这棵树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这棵已经一千二百年树龄的红杉树，慢慢的枯萎了，在人们不情愿的一个暴雨夜，它轰然倒下了。站着是个荣耀，倒下就是个悲哀吗？我们没有理由去忏悔昨天的过失，可是不去忏悔，还怎么去牢记呢？

除了这棵树，我依次发现了几棵奇树。在一个山坡上，一只巨手竖立着，它的语言仿佛就是，停！禁止！这里不许砍伐！而在溪河的边缘，两棵夫妻树相依相偎，缱绻缠绵。一个长长的拥吻，不仅仅代表着爱情的忠贞，还辉映着爱情的天长地久，地老天荒！不管世事如何变幻，这份真诚天地可鉴！

还有我，我读懂了这番语言，面对空山，我觉得自己愈发空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