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9月25日，风和日丽，车子途经目干山风景区，华林森兴致勃勃地观赏了仙峰远眺，云海奇观，经台秋风，平溪夜月，玉剑飞桥，莲花石座，悬崖瀑布等景点后，来到毛主席曾经休息过的地方。

他高兴地进入房间，解开用绳子（护栏）圈围着的桌椅，坐在毛主席曾经用过的书桌和坐的藤椅上，（游客是不准坐的，因他是中央委员，陪同人员不敢过多干涉）学着毛主席的坐姿，眯虚着眼睛，陶醉了近好大一会，几乎不愿站起来了。再三问管理人员：“毛主席是这样坐着的吗？”

“对对！是这样坐的，是这样坐的。”管理员机械地毫无表情地答应着。

“他又一次把双手一边一个，自由放在藤椅扶手上，两腿叉开，双脚着地，眼睛平视前方说：“是这样坐的吗？”

管理员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坐着的。”可惜，当年影像设备不发达，没有留下华林森内心难以揣度的心思。

在场的人们，一时间对华的行为很不理解，一向以谦虚、稳重称誉的华林森，突然间飞扬跋扈，横行无忌起来，让人看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人们不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学毛主席的坐姿，是为学得像而感到光荣，还是为了满足某种野心？

下午四点，到达湖州市。

早上，省革会办公室在电话里就通知湖州市革会，说华下午四时到达，叫其做好接待工作，并约定在解放路、人民路交叉口迎接。还通报了华坐的车子是黑色日本丰田，牌号。湖州方面也在电话里回答说，一定准时在解放路口欢迎、等候。然而，等我四时将车子开到解放路口，一个人影也没看见，街上冷冷清清，一辆豪华漂亮的日本丰田轿车，像一位神思恍惚失恋的女人，孤苦怜叮地停在路口上。等了一刻钟，仍然没有一个人影。

太不像话了，对于这位中央委员，江苏省革委会副主任，苏州市委书记来说，是大大失礼和奚落了。可以说，湖州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吃了人家安排下的闭门羹，晚餐和住宿成了泡影不说，需要见到的人躲着，同样是在浙江省革命委员会管辖之下，差别竟如此之大，怎能不令人懊恼和难以捉摸。

华林森显得非常失落，惶然不知所措，神态也大不如前了，他右手食指抵着额头，坐在那闷声不响，本来就是黑古溜秋的脸，气得变了颜色，成为黑里透红、铁青可畏了。一双充满气愤的眼睛死死盯着挡风玻璃，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苏州局势还能真的变了，我被架空了，情况为什么没有一点反馈过来？姚秘书和苏州通电话，为什么就得不到一点信息？湖州的人消息就这么灵通？那么小蒋是个什么人？他似乎也知内情，是敏感的政治嗅觉？还是看问题尖锐？难道是巧合？还是……。

华林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虚，灿烂的阳光在他眼睛里失去了光辉，好像又置身在一个杀声动地、月色苍茫的夜晚。他想起那一九六七年七、八月间激动人心的武斗场面，一些踢派头头狰狞面目跳在他眼前，同时，那些难忘的谩骂、口号和刀枪的碰击声也他的耳边响起来了。

胡思乱想，怕死怕鬼，疑神疑鬼，是不成熟政治家的通病。华林森突然惊吼地叫我一声：“小蒋，马上把车子开离联络地点！”

我一愣，情绪也随着的惊恐而紧张起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一时蒙得也不知将车子向哪里开了。坐在驾驶室，东张张，西望望，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停车地位置。

华林森焦急地说：“随便停哪都行，快一点离开！最好远一点。”

“好！”我答应着。

我把车子开到长途汽车站不显眼的地方停下来，人好像从山体滑坡边，逃到安全地带一样，舒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思绪似烟雾般枭袅绕绕，乱纷纷一团，便无耐地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休息养神，但心里总觉不太踏实，也觉得今天的事儿，让人难以理解，带有不祥之兆。华林森毕竟还是中央委员，跟你们省委书记丁铁有交往，也是他邀请来做客、旅游的，刚离开杭州城，就踢上一脚呀？

姚秘书有一张天生的奴才脸，圆滚滚小西瓜般脑袋上，长着一双褐色的小眼睛，满脸生长着像有人撒满黑芝麻的斑点，一个唇薄利舌不肯饶人的小嘴巴。但对主子却腑首贴耳，从不开口说一句不同意见，他望着华林森气愤的样子，更是呆若木鸡，像中了雷击似的。华林森那又害怕，又生气了的样子，确实令他傻了眼，他担心华林森刚动过手术的肠癌病因受气而复发；二是在同一个地方，事情瞬息万变，给他一个措手不及，不知是凶是吉。那满脸雀子斑的白白面孔，涨得跟猪皮似的，黑点里透着淡淡红润，他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联系好了，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的，我们四点整准到，怎么搞的？”

我说：“联系好了，是不是他们在电话里敷衍一下，你没听出来，还是没有说清楚？”

“是浙江省革会办公室直接联系的，我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姚秘书介绍说。

真有点被人推出门的味道呵！便劝道：“我看坐在这里等下去，不是个办法，再晚了，连宾馆都找不到了，已经四点半多啦，还是先开到宾馆住下来再联系吧！要么，直接开到市革会，找他们。”

“那不行，目标太大了。”华林森惊慌地抢先阻止说。

“目标太大？”听了华林森无意中说出这句话，他指的是个人的生命安全，还是怕他们这次在杭州之行，办的什么秘密事会暴露？一时间也惊得我一股冷气从脚心往上直冲。

要是真的出事，我也得跟着倒霉啦！造反派什么恶事、丑事都做得出来的，要是把我关起来，严刑拷打，逼供，我能说些什么？我的心嗵嗵……急速跳动着，忐忑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回苏州，小蒋，六点钟能否到苏州。”华林森望望我，眼睛里显露着茫茫然、无限空虚、灰溜溜的神情。

回苏州，就意味着我跳出了危险的圈子，我喜出望外，便说：“湖州到苏州104公里，现在是四点五十分，如果路上不耽搁，六点二十分就可到达裕社。”（西美巷市革会招待所）

“回苏州！”华林森坚定地说。

一路上，为了赶路、抢时间，我是聚精会神，车子开得飞快，他们几个人的情绪显得非常低沉，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是吃了败仗的残兵，无精打采地坐着，各想各的心事。

到达裕社，华林森等人若无其事地钻进了专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