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的转变才是根本的转变，决心和主意定了，我对这位县委书记的女儿每日送给我的柔情密意，一开始还感到亲切、可爱，也勾起一丝爱的火花，现在倒有点眼过烟云了，而对她温顺体贴也感到是浮华浅薄。

这位县委书记女儿，在指导员那里得知，我在苏州谈的女朋友，组织上不同意保持恋爱关系时，就像一个花农，栽下了花的幼苗，不久就将看到茁壮成长，开出鲜艳的花朵那样喜悦。更加增强了信心，也增加了接触次数，增添了爱的浓度。

作为县委书记掌上明珠的丁小姐，经多次挑选，爱上了当地驻军一位小小军官，成功，简直是三个手指头捏螺狮——笃定了。然而，小丁心中仍觉得不够踏实，再三请求父亲出面，依靠组织，争取早日把婚事定下来。

一天晚上，丁书记对着夫人说道：“你看跃芳，看上部队那个排长，一定叫我去跟领导说说，由组织上出面说合，俺家的闺女还有嫁不出去的？何必兴师动众！”。

“嫁，当然不愁，要找一个俺闺女最中意的，就难了，已经谈了好几个，她没有一个中意的，有的你也看不中。你看那个蒋排长，长得一表人材，体格健壮得像棵白杨树，老天爷为咱家送来一个好女婿呀，你看，跃芳一眼就看上他了，对他一片钟情。有这样的好女婿，咱们脸上也添光彩的。”夫人站在女儿的立场上说道。

“是啊！是啊！这个排长是北方人，很帅，又是军校刚毕业的部队干部，有前途，做俺们的女婿没说的。”丁书记表态说。

那就事不宜迟，我们双管齐下，你出面去找营党委，和你那个老乡、战友说说；我（县妇联主任）到连队去找找指导员，都是山东人，是老乡，哪能不相互关心照顾呀！

1962年5月，丁书记没有事先通知，满面春风，来到27军运输营营部。吕营长一见，就知道书记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马上布置款待。

丁书记和往常一样，一见面，都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寒暄几句常说的口头禅：“俺们都是山东人，在战场上，肩并肩，手挽手，攻济南，打淮海，渡长江，战上海……能活到今天，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战友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呀！我们一定要珍惜现在，展望未来，把工作做好，就不要客气啦！”

“不客气，不客气！”吕营长连说两声不客气，觉得还没能表达心中之意，也深情地接过他的话荐到：“是呀！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想到过去的事，想想死去的战友，就心里发酸，全身就憋着一股劲！今天，丁书记在百忙之中，来到部队，关心部队建设，关心战士生活，我向你表示感谢！”吕营长并不知书记到部队来意，首先奉承起来了。

营长叫吕振东，高高个子，长长的脸，说话、做事干脆利索，从不拖泥带水，是一个正气浩然的军人。他是27军运输处处长，军部成立运输营赴江西，他兼任营长，虽然职务、代遇和丁书记不相上下，丁书记毕竟是地方父母官，所以，他每次见到县委书记，都非常谦虚，尊敬。他是丁书记一个村上的人，一块儿参军，并肩战斗，情同手足，在淮海战役中失散，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二年前来江西，在宁都县重逢，两人关系如同电焊重新焊过一样，又牢牢地粘在一起了。

营教导员也是能说会道，善于表露自己的之人，话匣子一旦打开，豪言壮语满天飞。他见丁书记说起攻克济南，也不干示弱：“谁说不是呀！济南战斗中，我对着城门，端着冲锋枪就往上冲，只听滋溜一声，一颗子弹打在我的脑袋边上，满脸都是血，我还是高呼口号，‘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同志们，冲呀！结果，我一头就栽了下去，不省人事。你看，谁还能想到活到今天，谁还能想到有今天的地位和生活！”

“所以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一定不要忘记过去，互相帮助，把革命事业办好，把自己的工作干好，把眼前的事办好，把朋友之间的事办好。”丁书记把朋友之间的事说得非常漫，似乎表达了他的来意。

教导员心照不宣，懂得了丁书记的话外音，马上讨好地说道：“丁书记，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上次你跟我说过了，要我们能挑选一名年轻、英俊的军官到宁都来工作，为跃芳择偶创造条件。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呢！蒋排长就是武干事亲自到79师后勤部选调来的。”

“我已经见到过了，看他打过一次篮球比赛。”丁书记说。

“这小子篮球打得确实不错，在县城是出类拔萃，人也长得帅气。只要咱侄女看中了，满意了，就好办，我们会以组织名义给予帮助，争取早点喝上他们的喜酒呀！哈哈……”教导员说着，眼睛闪耀着光芒，显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丁书记也微笑到：“跃芳已经跟我说过了，她很满意。就是蒋排长还在犹豫，没有表态呢？今天来，就是想请你们多给予支持，以组织名义说合说合呀！”

“这好办，他是军队干部，共产党员，我们组织上出面找他谈谈，再给他点时间，叫跃芳多主动跟他接触接触，放他们几天假，去南昌转转，青年男女在一块，就是石头，也会碰出火星的，总比在战争中，组织上分配个爱人强，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也是咱侄女跃芳有福气，武干事一月份去79师，正巧碰上蒋永祥从军校毕业回来，并要求为女朋友政审。武干事就亲自到地方调查，把他在苏州谈的女朋友，以政审为由给派司了。”（解除之意耳）教导员毫无掩饰地，把他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在军队里，上级的话，党一级组织表态，这在六十年代的中国是神圣的了。个人服从组织，全党服从中央，做党的驯服工具。它不单单是一句口号，更是党的组织纪律，也就是说，不但是个人的前途、命运，就是个人婚姻，爱情，都和革命事业，思想革命化划上了对等号。没有党组织决定、审查、批准，再美好的婚约，再甜蜜的爱情，也是无法结合的。组织批准了，只要是个母的，不爱也得爱。

丁跃芳曾对我说：“一见到你，我的心就被你征服了，你英俊，潇洒，漂亮。体贴人，积极上进，有能力，有事业心……所有成功的影像都在你身上了。你就是我梦中想找到的真正男子汉，真是梦里寻你千百度，我在县里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一定能以我爸爸的名义，帮你解决前进中的障碍，靠党组织的力量把你我结合在一块儿，营造一个幸福的家。”

我告诉她说：“我已经有了女朋友了，你也有男朋友，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你又何苦见异思迁，自己为自己，也为别人制造痛苦，强扭的瓜儿不甜，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她微笑而又认真地说：“革命和家庭是统一的，先恋爱，后结婚，是一种追求；先结婚，后恋爱，也会产生火热的爱情，这是中国千百年来历史的事实，照样生儿育女。婚姻，绝不仅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恋爱组合，而是多种条件构成的。”

我用婉转的语气说：“跃芳，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来的时间不长，仅凭一点感觉，是很难建立爱情基础的，还是多接触接触再说吧，缘分到了自然就成。”

丁跃芳微笑道：“跟着感觉走，是成功的前奏，我知道你很爱你那苏州的女朋友，从照片上看，她比我还好看，很俊，也很爱你。但武干事去调查，说她政历不清，组织上不批准你们谈。”

“武干事？”我惊奇地望望她，问道：“他是什么人？”

武干事？丁跃芳原不想透露出来的，既然说漏了嘴，也只好勉强地介绍说：“武干事，他是运输营政治干事，你不认识？”

“我刚来，又整天跑在县城、公社运粮，营部还没去过呢！怎么能认识他？是他去调查我女朋友的？我没向27军运输营党委写申请，他怎么能会去调查呢？他又把调查情况告诉你啦？”我追问道。

丁跃芳似乎察觉这桩事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就有露馅可能，立即拉下了脸，像霜打小草似地垂着脑袋，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润。小声说：“你们部队的事，我只觉得好奇，听说的。”

真是无风不起浪，我沉浸在理也理不清，真假难辨的迷宫之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久久没说一句话。

丁跃芳深情地劝我说：“祥哥，部队不批准你俩谈恋爱，就算了，何苦作茧自缚，说着她的头向我肩膀边，温情地紧紧靠着。”

我说：“我们目前只是初见时产生的一种好感，一种对异性天然的吸引力。还没有产生真正爱的感觉，更没有出现所谓缘分。起码你和我都还没有跳出自己爱情圈子，司务长爱着你，你爱着我，而我又在爱着一个我要爱的姑娘。这是一个很不正常的爱情争夺战，一个很难解开的爱情锁链。有人说：‘在现实生活中，爱情常常伴随着不幸。’我们为什么还去制造不幸呢？”

丁跃芳说：“我是个很实惠的人，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你会爱我的。至于我跟司务长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你再过一段时间，了解了解，也可以去问问指导员。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我跟他只是一般关系，还没有发展到恋爱阶段。

“你俩谈了多长时间？”我问道。

“说来也有半年了，可我不喜欢他。他对我也似乎没有一点热情，不冷不热，是个土里土气的人。”跃芳不加掩饰地贬低司务长。

“一个热情奔放，一个老实厚道，各有互补，是很班配的。”我称赞道。

“这也许就是司务长的不幸了，你来的太早了，如果你晚来几个月，你我可能只能做个梦中情人。”跃芳用庆幸的语气说。

“你把司务长甩了，难道他不恨你？”我问。

“我们之间的情和意，只有我才有决定权，因为当时找不到合适的，才答应和他接触接触。现在我一见钟情的，心中最爱的，就你一个人，你放心，我会给你幸福的。” 跃芳说着，眼睛里闪着甜甜的波光。

我说：“在部队，出生入死，没有固定的家，就是结婚了，一年只有一个月在一起，你我过着：‘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的生活，还谈什么幸福啊。”

“我叫爸爸跟部队说说，马上就转业到县里来工作。”

“跃芳，你太天真了，我刚从军校毕业，少尉军官刚戴上，就要求转业，岂不惹人笑话，组织上能批准吗？我的前途、事业能这样而夭折。”

“那就把你的打算跟我爸爸说说，叫我爸爸跟你出个主意，走走门路。”

“现在还不是时候，也没有理由去见你家里的人，明天我要领车队到瑞金，一周才能回来。”

“等你回来，我叫爸爸邀请教导员、指导员一起到我家来。”

这位县太爷全家紧罗密鼓地进行拉郎配。给我精神上造成很大压力，心里总觉得惶惶惚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当我舍不得丢掉苏州的女朋友，又无缘和这位县委书记的女儿交朋友左右为难之际，东南沿海反击战就要打响了，蒋介石欲拉拢美国挑起战争，反攻大陆，部队全线调动，师部命令我连立即返回苏州，接受新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