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后》 - 第7页 - 小说在线 - 文学博客网 - 原创网络文学网站,免费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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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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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楼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9 09:16:55 显示全部楼层
  “可能是夏冰圣者”卫东聚了过来,缓缓地说,“我以前与她曾有一面之缘。她是独行侠,难以接近,也不喜沟通。刚才在破障而出的刹那,我瞥见了她离去的身影。”
  “这么说,先前帮我把莱顿蝗虫赶走的说不定也是她了。”蔡玉想起了什么,又再次询问史明:“对了,史兄,你怎么会到了这里?师父呢?”
  “师父闭关前往道界了。闭关前,他一直对你们有些放心不下,便让我过来寻找你们,说可以做个照应。”史明渐渐地恢复了元气,慢慢地飘到蔡玉跟前,“走到离这里不远处时,我看到一团瘴气翻滚,觉得非常蹊跷,又非常好奇,便悄悄地尾随着,结果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道儿。”
  “那你有没有认出他们来?”蔡玉急切地问。
  “远远地从色泽来看,似乎在哪儿见过,但离得较远,没有看清。”
    蔡玉想了想,又问:“我在魔障里感知到你在后面潜行,但似乎还有另一种魂灵,是同你一起的吗?”
     史明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是我的老朋友贞子,一条水牛。你倒提醒我了,它应当也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卫东安慰道:“没关系,兽灵一般比较皮实,很难被人灵伤害。不过既然它是你的朋友,它刚才肯定为解救我们出了力。我推算建立魔障并俘获我们的至少有六七个同伙,我能感知到的是四个渐冻人灵子,但对另外两三个却一无所知,而这几个的能力都非同凡响,单凭夏冰圣者一个高手是不可能那么快速地就解开三个魔障,并把那两三个神秘的灵子打跑的,如果有你所说的牛灵作为助手,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能力再强的灵子,遇到兽灵,也会感到棘手。”
     史明有些好奇,连忙问卫东:“我遇见它后,一开始非常激动,但又担心它会成为我的累赘。卫兄为何觉得在灵界动物比人还厉害?”
       “兽灵对于我们人灵一般来说是隐形的,除非它自己幻形为与我们同类的灵子或者生前的模样。当它们幻形为灵子时,一般呈现为炙白色,我们很容易就能把它们辨认出来。”卫东解释说,“兽灵之所以一般不可见,是因为动物在生前不像人类,他们的灵子既没有较深的情感浸润,也没有复杂的思维蚀刻,在肉体死后同生灵子并没有多大的差异,为了避免被我们人类的俗子当作裸灵子吞食,它们一般都选择隐匿不见。”
       “原来如此,这么说,要不是它认出我来,主动现身,我还真的与它错过了。”史明觉得卫东不但能力高强,而且见多识广,当下有些后悔与她相识太晚。“离开天井之后没有多久,一路上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随着我。在人间,有时候你走在路上,或者坐在哪里埋头看书,忽然觉得有人正盯着你看,然后你抬头一瞧,果然与一个人眼对眼瞅了个正着。我当时就是那种感觉,它不具有任何恶意或威胁,相反,倒是有些心有灵犀的温暖。就在遇见裹罩着蔡兄的魔障之前,我一边快速地行走,一边在想着一些事情,忽然听见‘哞’的一声。这个声音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头叫贞子的水牛。我知道在灵界我们是无法听见阳世的任何声音的,所以我感到有些奇怪,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我停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水牛或者动物,就接着往前赶路,然后又听见一声‘哞------’。这次我听的非常清楚,声音就来自我跟前。我再次停下来,果然,一个水牛的身形显形出来,我一看,立马认出来它就是我小时候的好伙伴贞子。看见它,我首先想到的是它去世时的情景。当时它躺在牛棚里的麦秸上,胸脯上下起伏,舌头从张大的嘴里吐出来,伸出好长,白色的口涎泡沫顺着它流淌到地上。几滴泪珠在眼眶里想夺门而出,却又心有不舍,我甚至在里面看见了我的倒影。我抱着它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那时候,它是我唯一的朋友,每次被父亲责骂或被母亲数落之后,我都会躲到它的棚屋里。白天,它不是给我们家就是被别人借去平田或犁地,晚上放学后,看见它身上的道道伤痕,我总是心如刀绞。背上的伤一般都是被身后的鞭子抽的,脖子和身体两侧的则是被绳索勒的。我把它拉到山上去吃草,有时候我帮着驱赶苍蝇和蚊虫,它们围着伤口令人心烦地嗡嗡作响;有时候,我会带上镰刀,爬下陡峭的山谷,把嫩草割回来,让它晚上在牛棚里慢慢享用。很多人以为水牛很笨,其实它们也有心机。贞子看见我每次都割很多嫩草回来,渐渐地,它在山上自己就不好好地吃草了,不是站在那儿像个哲学家似地抬头看着远处,就是这边闻一闻,吃两口,再跑到那边嗅一嗅,再吃两口。直到有一天,因为我生病,父亲带它上山,才发现了秘密,回来后,把我一顿痛骂,要不是我发烧,肯定又会抽打屁股。其实,我也打过贞子,虽然只有一次。那是它去世那一年的冬天。在上床睡觉前,我顶着刺骨的寒风,像往常一样把它拉到门口的池塘边,让它撒尿饮水。在离池塘还有十几米远时,它停住了,使劲地抵住四只蹄子,不断地喷着响鼻,任凭我怎么拉它,踢它,就是硬着脖子不迈出一步。我听老人们说过,水牛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我赶紧调转头,跟着它一起,慌乱地跑回了家。”
          停顿了片刻,史明又说:“现在想想,之前能找到蔡兄,说不定正是贞子的功劳。它现身后,我们没处多久,它就往一个地方飘去,我跟在后面,知道它肯定是要告诉我什么,就这样,一直跑到看见那个魔障的地方。但愿它在刚才的打斗中没有受伤,我们以后还能相见。”
   “我们赶紧走吧。”蔡玉说,“今天怪事迭出,先是莱顿飞行器毫无征兆地用离子流攻击我们,然后是它们莫名其妙地被赶走,后来又被魔障困住,最后又是被神奇女侠和牛灵救出。还有一件事也令我困惑,就发生在我被魔障罩住的地方。反正离这里不远,我们就一起走过去看看。”
      灵子的位置移动分为三种,他们可以从一点瞬间隧穿到任意远的另一点,也可以无需任何位移,将自己场化,像力场或磁场一样占据所有的点位,包括目标点,第三种位移是或快或慢的漂浮,这是灵子们采用的最经济最有效的日常运动方式,因为隧穿会消耗极大的能量,而场化很难到达较远的距离,对于功力并不深厚的灵子来说,更是如此。
     卫东一边慢慢地漂浮,一边问蔡玉:“你有没有感知到攻击我们的是渐冻人?”
     “我可以肯定施展魔障的是他们,但另外好像还有几位应当不是,但又难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卫东的询问让蔡玉有些忧心忡忡,“我隐隐觉得沙决是个莱顿人,每次我们提到当今的人世,他的视角往往是莱顿人的,说话的口气也不像渐冻人。比如当初我们陷在柯蕊挲设下的魔障里时,他说,如今莱顿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了,对渐冻人之间的事却从来只字不提。”
        “我那时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卫东附和道:“我们在破除柯蕊挲的魔障时,利用了我们俩尚未完全去除干净的余情,利用情感来影响他,我们把这个策略暗示给沙决,他却不为所动,好像不能理解,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作为渐冻人的灵子,他已经修炼成功,完全去色了,这对于一个刚进入阴间的灵子来说,是闻所未闻难以想象的成就。另一个可能,就是他本来就不具有情感,而当今世上没有情感的智人只有莱顿人”。
      “还有一件事。柯蕊挲在阳世临死之时似乎看清了凶手就是朱吏的莱顿人心理医生天蝎,而且他在遇到我们时,认定沙决就是天蝎,如果他是对的,没有认错,那么沙决就是莱顿人。因为莱顿人没有灵魂,这也解释了可可为什么到了阴间后一直无法在阳间勾引凶手的生魂。但如果沙决就是莱顿人,他又怎么会成为灵子并来到灵界呢?难道莱顿人如今可以合成灵子,因为是合成,所以他们的灵子有着内在的一致性,所以可可误把沙决当作了杀害他的凶手天蝎?”
      “也许我们对莱顿人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对他们的技术进展也是雾里看花。但从已有的种种线索来推断,沙决很有可能就是莱顿人。你还记得我俩在谈论人类灵魂可以永生并将完成宇宙的终极使命时,他对莱顿人的辩护吗?我觉得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出自本能的防卫。”
   “这些莱顿人可能没有情绪和情感,但他们不缺心机和城府。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卫东嘱咐完,又说:“既然我们都有着同样的猜测,那么下面要做的,就是要如何去证实它了。我怀疑师父可能也有这样的看法,不然他不会又让史明兄过来做个帮手。史兄,我和蔡玉已经建立了私语暗道,希望在后面的旅途中你也可以建立这样的通道,这样我们三位就可以更好地沟通了。”
         私语暗道或私密链接一般分为纯粹有序的干联和由情感润滑的湿联。与史明建立这样的链接只能采用湿联,一是因为史明去色修炼尚不彻底,仍有情感残留,因而具有湿联的条件;二是因为与干联相比,湿联虽不干净清晰,但较为迅捷,费时较短。虽然如此,任何的链接都受着至少两个因素的制约:阳世里不同的思维蚀刻和阴间内迥异的私有时间。阳世的当代莱顿人史家把整个人类文明分为六个阶段:原始智慧时代,启蒙智慧时代,高级智慧时代,前人工智能时代,后人工智能时代和莱顿人世纪或莱顿时代。按照这一划分,史明来自前人工智能的初期,而卫东和蔡玉则来自前人工智能的晚期。私有时间可以有办法较快地协调统一,不同时代里不同的思维逻辑则需要时间慢慢地协调融合。
        史明此刻更好奇的是蔡玉提及的那件令他困惑的是,他想知道那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可以令蔡玉还想返回现场,去一探究竟。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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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7 18:53:12 显示全部楼层
5. 试探
     
     躺在沟底,蔡玉看见一个非同寻常的灵子正在空中以闪电般的速度左冲右突,如同在跳一种飞天舞蹈,她时而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向莱顿杀手,时而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水母,那些被裹挟进去的飞行器顿时成了一团没有动力的钢铁疙瘩,奇怪的是,即使被那些离子流击中,她好像也毫发无损,仍旧上下翻飞,愈战愈勇。蔡玉从未见过如此能力超群的灵子,也从未见过色泽如此透明清澈、移动如此鬼魅莫测的同类,无论是从外观,还是从内膜来看,可能只有师父才可以望其项背。
      一切烟消云散之后,天空恢复了湛蓝,那个神秘的救星随同那些莱顿飞行物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蔡玉飘到山坡之上,有些庆幸,又有些惆怅。他看着那些坠落在地、已经残废的莱顿机器,挂念着卫东,不知道他当下处境如何。他决定现在就去寻找,与他会合一处。
     自从上次在秦雨的手中解救出一个无辜投水的女孩以来,蔡玉与卫东一直形影不离,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飘行,蔡玉感到有些落寞和不安。他一边回想着刚才出手相救的那位大侠,一边琢磨着沙决,这个神秘莫测的同行者有时显得像是初来乍到的新灵,有时又露出非同一般的老手痕迹。他的好奇和强势更是奇怪地和谐一体。作为新来的渐冻人,他在生前的经历是什么?他与莱顿人的关系如何?他是怎么来到灵界的?所有这些问题,都依然是个谜。如果他根本就不是渐冻人,那又会是什么?
     这样一边走一边想时,他忽然感到刺猬的几根箭毛竖了起来,便停下脚步,悬停在一个悬崖峭壁之前。他想起进入挲挲的魔瘴前也曾感受到箭毛的张立和小小的不安。轻煞构制的魔瘴一般如同薄雾一般,明晰可见,而高手设下的魔瘴稀薄透明,只有被困住之后,被捕获的灵子才像蜘蛛网上的猎物一般恍然大悟,束手就擒。如果前面是一个魔瘴,那么今天遇到的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对手,但愿这不是一个重煞,蔡玉想。师父曾经提过,对付暗瘴有两种不同的方法,一是向它输送亚灵子,让其显形;二是从其汲取灵子,令其失效。两种方法各有利弊,而且只能向轻煞施展,如果作用于重煞,则会反噬自身。蔡玉想了想,决定先用显形法试探一下对手的深浅,但他刚刚开始传送,便感到一股力量顺着逸出的亚灵子反向摄住了自己,令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失出去,同时,背后又有另一股力量牵扯着,像个黑洞般要把自己吞噬进去。蔡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就是师父提到的他自己只曾耳闻却从未亲历的双瘴双煞。看来今天是祸不单行,但即使要死,也要死个明白,他想。于是,他不再发力相抗,任凭身后的力量把他吸进魔瘴里,如此便可以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与上一次误入挲挲的魔瘴不同,此时蔡玉觉得自己像是被扣在了一口蒸汽锅里,压力和震动都明显地增高了好几个量级。他甚至想到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被烧炼的故事可能就是根据类似的经历所写。蔡玉本来还期待着像上次一样,在稍作适应之后,准备与魔主对话,以探究竟,但他只感到自己的内膜剧烈震颤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从膜里快速地流出。难道这两个魔主不想沟通,只想快速地致自己与死地?果真如此,那他们会是谁呢?
     尚未容他再作多想,内膜的震动已渐渐慢了下来,蔡玉知道一旦内膜停止了跳动,自己也就彻底湮灭了,那是灵魂真正的死亡。他想起了卫东,担心她以后找不到自己会乱加猜疑,更担心她也会遭遇不测;还有师父,不知他能否感知到自己的凶险,明白自己是受害而死,并查出幕后的凶手。他的意念一闪,瞬间想到,老**老七的失踪说不定就与这两个恶魔有关。在如此强大如同黑洞的魔瘴里,他们就像自己一样,当然无法从中发出任何信号,让俗界或圣界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如果这两个高手真是杀死老六老七的凶手的话,他们绝不会只是对自己下手,肯定也会去戕害卫东。正在这样试图理清线索,一句问话闪现进来:“你到底有没有闪蜕?”蔡玉听了,马上明白自己存活希望的火苗燃烧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会儿,也以意念作答:“你们问了卫东没有?”
    “我们现在是在问你!”
    “你们刚才不是把我里里外外像透镜一般扫描得一清二楚了吗?”
    “少废话,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闪蜕是用意念发出的念力吗?”
    “你们既然知道它是一种念力,那你们也应当知道像我这样修为尚浅的圣子只有与同等功力的其他圣子一起,经过长期同修同练,才可以联手把它催发出来。与我长期在一起修炼的圣子就是卫东。”刚把这个意念发送过去,蔡玉便有些后悔,担心这会不会把祸害引向卫东,给他带去麻烦,但凭自己的直觉,他又觉得卫东肯定也是被这两个家伙的同伙控制了。如果他们开始移动自己的话,就说明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而且,现在想来,他觉得之前他们被驱散说不定正是对手的阴谋,只有把他们拆散,才可以逐个击破。
     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卫东感觉到他们在把自己像一只封口闷锅里的食物一般,带着飘飞起来。蔡玉明白过来,刚才封锁自己的肯定不止两位高手,如果只有两位的话,他们只能构筑魔障把自己困住,但不能与此同时移动自己。他觉得这些想拿到闪蜕的灵子肯定不会是双劫棍的手下,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渐冻人的某些灵子高手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们可能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一边推测,一边试图感知着魔障之外的情况。渐渐地,他觉得在这个类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自己的感觉竟然敏锐起来,甚至远胜往常,他依稀感知到,不远处有两个灵子在悄悄地尾随,其中一位是色泽和频率都与自己相当的同类,他虽然不含歹意,但他绝对不是之前在空中与莱顿机器搏杀的那位高手;而另一个更是完全不同,似乎是某种动物的魂灵。蔡玉不知他们尾随的目的,但至少他们并不是绑架自己的同伙。他觉得自己的感知还需要更加地精细与敏锐,于是试着把所有的刺猬完全舒展,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令他失望的是,就在此时,感知完全消失了,他所获得的只有微弱的滋拉声。他索性不再去试探外界的讯息,专注去想在与卫东会合之后,该如何利用私语暗道与他默契地构筑以假换真的闪蜕幻象,来蒙蔽他们,并乘机从魔障里双双逃脱出来。他预计卫东与自己走散之后,应当没有逃出多远,所以他肯定也是在附近被困,这些家伙并不需要移动多久,就可以把他俩合并到一起。但奇怪的是,已经过去了较长的时间,自己还在慢慢地移动。
     蔡玉推测的没错,他和卫东并不相隔太远,他俩也早已被挪到了一处,只是绑架者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似地把他们分别置于山顶的两端,缓缓地互相绕着圈子,不明所以者以为是两个敌对的帮派在周旋,在试探。
   “你们的同伴就在眼前,也已经各自做了道别。现在,你们与闪蜕同在,也与闪蜕同亡。或者合力把它呈现出来,或者一起就地赴死。”
     蔡玉正要回应,就听卫东的声音传来,不禁有些激动:“我们被封闭在各自的魔障里,又如何可以合二为一,把念力提纯为闪蜕呢?”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不主动地合作,要不我们自己动手。我们会有办法把你俩的内膜取出来,利用精微手术把它们的主维次维像血管一般严丝合缝地融在一起,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们是在吹牛,还是真地可以练出神丹妙药。不要把我们当作傻子,说你们必须合规一处才能修炼。”
     既然可以交流,说明他们暂时解除了屏障,蔡玉正要试着去联络卫东,他的信息倒先传了过来:“我把意念与你的合并一处,先助你冲破魔障,如果不成,我们只有自毁一条出路。”与此同时,蔡玉感知到了卫东的念力正绵绵不绝地传来,他正要收紧刺猬以便整序同一,却感到魔障一下子紧缩起来,黑暗陡地变成了炙热的高温,蔡玉感到自己快要被融化了,但这并未持续多久,魔障又倏地露出了一丝亮光,就像幕布被拉开了一角,蔡玉以为那就是湮灭时的终极回光,但它一下子明亮起来,并迅速地蔓延至全身。蔡玉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能量的流失停止了,内膜的震动也平稳下来。
   “史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是你救了我?”蔡玉定下神来,方才认出面前站着的是史明。他正有气无力地站立在悬崖之下,身形有些不稳,似是一只在风中摇摆的蜡烛。
  “不是,我也是刚刚被解救出来。”史明同样显得非常茫然,“我在寻找你们的路上遇到了一团移动的雾气,觉得有些可疑,想跟踪一下看个明白,却不知怎么地就被困在了魔障之中,刚才不知怎么地又突然自由了。”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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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6 08:50:34 显示全部楼层
         费霖越吼越来劲,越骂越激动,顺手抄起刚才被自己起身带倒的椅子,猛地砸向芙女,把她打倒在地,接着,他拽下墙上虚拟电视的电源插头,塞到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女仆的喉咙里。芙女在鼻孔冒出一股青烟的同时,剧烈地抽动了几下,死了。而费霖一边把桌上的剩余饭菜泼到她的身上,一边继续咒骂着: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狗仗人势的机器,我们才是主人,知道吗?我们不是被你们养在动物园里的猴子!但他还没有把心中的怒火完全发泄干净,就被破门而入的莱顿人警察铐住了双手。
         这起案件震惊了全球,但除了消息播报被放在头条并以黑色的大号字体显示之外,并没有多少评论值得一读。无论是渐冻人还是莱顿人,也都对此静若寒蝉,讳莫如深。一直到三天后的初审,各种不同倾向的评论和满含哲理的辩论才多了起来。莱顿人时代的审判体系是由初审法庭和申诉法庭组成,虽然二者的法官都是由莱顿人担任,但初审法庭一般采用普通法并以自然人历史上的判例作为参考,而申诉法庭是采用成文法并只把现行的莱顿律法当作准绳。初审历时七天,费霖的大多数前任女友和目睹了凶案整个过程的卫生仆人都一一出庭作证。辩论的焦点是费霖作案的动机或诱因。无论是那些前任女友还是莱顿仆人,都指证费霖有情感控制障碍的病症,一句不经意的话,一个无意的行为,都会引起他的不快乃至愤怒。那几天他一直陷在又一位女友分手的悲愤情绪里,案发那天芙女的牛肉做法直接刺激了他压抑已久的火山的爆发。根据被告人的心理病症、受害人的无意过错并结合之前渐冻人法典的类似案例,初审法庭判决费霖隔离就医,痊愈后将被剥夺享受莱顿人服务的权利。但正如所有其他涉及到莱顿人的案件一样,初审判决总是一个过场,公诉人向来会利用抗诉把渐冻人被告送到高级法庭上,而且最终判决往往会与原先的结果完全相反。果不其然,高级法官明锐地指出,被告人在自己的一生中交往了三十多个女友,她们虽然都体验到了他的脾气暴躁,但从未反映他把恶劣情绪转化为过激行为,反观他对芙女的伤害,情感障碍只是他实施犯罪的幌子,真实的动因是他对莱顿人的长期仇视和憎恨,这可以用他当时的那些恶毒话语加以佐证。况且,法官总结说,这些激情犯罪的渐冻人,应当因为抛弃了理智而受罚,而不是由于拥有情感就解脱,因而,判决被告终身监禁。但费霖只在监狱里呆了几天,便意外地一命呜呼了。
       “我之所以提这个案件,是想告诉你们,这个家伙现在就在灵界。”沙决再次停了下来,看着卫东和蔡玉说,“他是我们要找的头号嫌疑。你们说,他在灵界会不会通过去色修炼,成为你们圣子的一员?甚至有可能修成闪蜕?蔡兄,你说你有闪蜕,要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以后在遇到费霖时,也好有所防备。”
         蔡玉纲要回答,卫东抢先说道:“闪蜕有缘才可得见,无缘的话,即使呈现在你的面前,你也无从知晓。回到刚才的话题,人的一生,身体是从有序到无序,而精神是由无序到有序。每一个遵德守纪、通情达理的大人都是从孩童时期的我行我素、懵懂无知长大的。据你所说,既然费霖已人到中年,却依然是个情奴,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他都很难去色入道。去色修炼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色会迟滞内膜的有序整合,会扰乱有序的排列,虽然也有学者认为,情作为一个自由度,可以成为致密的润滑剂,还能催化偶然与必然的交叉关联,促成直觉的产生。但一般的俗子们很难去色,就像俗语说的:**不如偷奸,偷奸不如惦记着。在灵界修炼欲得道体者稀之又少,就跟人间修行之人一样地稀缺,绝大多数灵子也都是依着生老病死过着平凡的日子。人间的初级本能是食与色,然后升级到名声与权力。名声对应于美食,是一种自我满足;权力对应于色或欲,是一种凌驾于他人的成就感,征服他人的快感。如同每一只雄狮都想称王,每一个猴子都要占山。在灵界,俗子社会的基本动力亦非如此:初级的是能量和转世,高级的是获得足够能量后对其他俗子的控制。你说的这个费霖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个山霸王,或者在喽罗们的簇拥下自封为一方之神。但他肯定没有成为圣子。”
        蔡玉注意到沙决的内膜色泽突然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但只持续了很短,又恢复了正常。他想了想,接过卫东的话茬,说:“情奴除了是像费霖这样缺少情商的易怒之人,也包括哪些巧舌如簧的情商高人。那些把直白的话语裹上糖衣让别人愉快接受的人,或者直接一点,那些所谓会说话,所谓情商高的人,在死后会需要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努力才能把灵子被污染的杂色清除干净。因为那些甜言蜜语的情商高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附带了太多的情感,参杂了过多的考虑。”
         话音未落,之前偶尔穿空而过的离子流突然变成了漫天密布的电子网,卫东和蔡玉明白,这是莱顿杀手出现的征兆,他们未作多想,赶忙紧贴着建筑的墙角往城外奔逃。果然,空中出现了黑压压一片莱顿飞行器,发现目标之后,它们分成几组,在低矮的建筑物间快速穿插,紧追不舍。之前那四个莱顿猎手就已经让他们三位狼狈不堪,此时面对如此众多的杀手,他们已没有任何商讨的机会,唯一的活路就是分头逃命。蔡玉一边贴地作跳跃式飘行,一边感知着身后那些飞行机器发出的高能离子,他知道只要被击中一次,结果不是被湮灭就是成为僵尸。他一边奔逃,一边想着卫东的处境,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逃进了前方的密林,再有两次跳跃,自己也可以躲避进去了。 正这样想着,他感到自己突然凝固住了,又像是生前有过的梦魇,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紧接着,一股强力顶了过来,自己顿时成了一个雪球,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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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4 21:22:22 显示全部楼层
      “在你确定往哪里去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卫东紧跟在后,问道,“以你刚才湮灭可可的手法,很难洗脱杀死老六老七的嫌疑,你怎么才可以向我们证明,凶手不是你而是其他渐冻人灵子呢?”
      “杀死可可也有你们俩的功劳,没有你们的掩护,我是不可能一击必中的。”
      “那如果在湮灭老六老七的时候不只是有你还有你的几个同伙呢?”
      “我与他们之前素昧平生,从不相识。”想了想,沙决又说:“我倒是知道有几个渐冻人灵子一直想取代双劫棍,他们可是重煞,绝非可可这几个小混混可比。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是说,他们在灵界有修行,或者在生前就是修炼之人?”蔡玉听说是重煞,便好奇地问。
       “我猜他们生前就是可可之前提及的理性渐冻人,属于试图推翻莱顿人统治的渐冻人抵抗军。至于他们到了灵界之后是否继续修炼,我并不是很清楚。你能告诉我你们圣子都是怎么修炼的?与我们刚才讨论的联阈学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如果说东隼理论的出现,让我们从宏观进入了微观, 赤松的联阈理论则可以让我们把灵子内膜皱褶的紧密度和有序性修炼到多层重叠,就像光子等玻色子可以重叠共享轨道。这涉及到两种不同的修炼,整序和致密。整序就是整理灵子内膜,使其纹理井然有序并体现出该灵子前生今世所认知的所有大自然程序。你知道,道子的内膜纹理之有序,完全可以充当超导体。在莱顿人出现之前的阳世,人类通过辟谷和冥想来出体和内省,把意念、精神和魂魄引导至体外,从不同的角度反观自身和世界的存在与行为;而在阴界,我们灵子不能将自己置身己外,只有吸能、去色和整序,把不同的维度提炼、卷曲和排序。就像一部好的电影暗藏了许多用心良苦的伏笔和呼应,而我们往往不予多想,或者就像古人身上内嵌的万能通,你一辈子可能只用了它百分之一的功能一样,我们在生前对大自然的处心积虑和细枝末节,往往视而不见,不予理睬 ;但所有这些细节并不会因为我们的无视而消失,也不会随着我们的死亡而消灭。到了灵界,它们都会因为生前在灵子上的刻蚀而对我们的修炼产生影响。我们的修炼就是把所有的刺猬都整理清楚,排列有序,灵子的内膜纹理越致密,刺猬的涵盖便越广阔。”
     蔡玉突然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卫东,插嘴道:“我忽然想起一个关于纹理序列的笑话。说以前有个物理学家在沙漠里进行一项科学研究,眼看天要黑了,便租了当地老乡的骆驼载着自己的仪器往家赶。他一边走,一边急切地问那个满脸胡须、一脸沧桑的老者大约几点了,因为他老婆规定每晚必须在八点之前回家,否则她就会紧锁大门,让他在墙根下与饥饿寒冷和豺狼蚊虫一起过夜。老乡听了,便停下骆驼,弯下腰,把骆驼胯下的睾丸拨弄到一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站起来,告诉学者,现在是七点半,我们完全可以在八点之前赶到家。物理学家回去后,彻夜难眠,他猜测那个老者肯定是通过观察骆驼睾丸的纹理密度甚至是它的走向来确定时间的,问题是他是如何从经验中总结出二者的关联的?第二天一早,他来不及享用早餐,就跑去找到那个老者,掏出比昨天的佣金高出一倍的金子,对他说:智者,请您务必收下这份心意,告诉我您是如何通过观察骆驼的睾丸来确定时间的。老者愉快地收下钱,拉着学者的手来到骆驼的屁股后面,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跪下来,然后用一只手拨开睾丸,另一只手指着对他说:你看,当我把睾丸拨开后,你就可以看见我挂在骆驼肚子下布囊里的那个小时钟了。”
         这个笑话当初是蔡玉和卫东从一个朋友那儿听来的,所以卫东没有笑是在情理之中,但蔡玉有些失望的是,沙决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他好像充耳未闻,只是不解地问卫东:“说到时间,你之前说,人类的时空维度是狭隘的,难道联阈维度也涵盖了时间?”
       “当然。时间是由于联阈有序化形成的假象。子阈里子维的序列与母阈里母维的一致便为有序,相反的即无序。子维的有序方向依从母维的方向。子维向主维的渐进靠拢形成了时间方向性的假象。 时间之与维度的有序犹如颜色之与光的波长或者温度之与分子的跳动,皆是更高维度的表象。子阈顺应母阈的方向并有序化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而逆时和无序不需要消耗那么多的能量,所以有序和无序、顺时和逆时是不对称的,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的那些所谓意义总是不对称的原因。”
         沙决停了下来,似有所悟,问道:“这么说,虽然都身处阴间,但不同的灵子会有不同的时间,因为他们的内在维度有序度不同,子维靠近主维程序的程度不同。。。。。。”
         蔡玉赞道:“嗯,你的思维非常敏捷。确实,我们都知道阴间一转,阳世百年,但阳间的人并不知道,灵界的不同俗子和不同圣子之间也有着时间差异,我们称之为私时。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俗子可以与俗世关联,去勾魂、复仇或留恋不舍,因为他们的时间几乎是同步的。而修行有为的圣子因为私时更慢不能与阳世同步,就很难再去插手阳间的事了。所以,当我们说阴历多少转时,都是指我们圣子的日历,俗子们也有他们的统一计时标准。所以,与人世仍然发生纠缠的灵子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灵子过着灵界特有频率的生活,就像人间的灵异事件也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凡人都是过着柴米油盐的俗世日子。灵界与阳世是两个大圆,它们的交叉之处非常之小,而这种交叉的连接正是依托于各种细微的刺猬发生的,这也更加证明了联阈理论的强大和有效。当然灵子之间还有人类之间都有统一的时间感觉和标准,任何同一时间感都是由于所有的子维都共享一个更大的母阈,这种维与阈的重叠也是人们存有共同意义的根源。”
      “时光同阳光一样,暗含着无数的色彩,在人生的棱镜下会一一折射出来。”卫东感叹道。
      “说到阴界俗子和圣子居然连时间也不相同,我想起来人间莱顿人与渐冻人之间的法律差异。”沙决没有理睬卫东,接着蔡玉的解释,表示赞同。他说起了莱顿人时代的第一起渐冻人伤害莱顿人案件,用它来加以佐证。因为是第一起,这个案件被载入了广义人类的现代史册,并成为后来类似案件所依照的首选判例。
         费霖拥有两个莱顿仆人,一个负责卫生,另一个照顾饮食。“仆人”只是渐冻人对服务自己的莱顿人的私下称谓,明面上,大家都有着各自的尊称,因为按照法律,没有人有上下高低之分、贵贱贫富之别,尽管莱顿人自己在取名上有着明显的不成文规矩:管理者可以取名自星系或恒星,而一般服务业者只能以流星或小行星命名。照顾费霖饮食起居的莱顿人叫芙女。这一天,她如常地把做好的午餐端到饭桌上,把肉和菜分别各取一点放在两个不同的盘子里,再招呼费霖下楼,帮助他入座,围好餐巾,然后站立到他的身后,等候吩咐。这一切都已经程式化了,午餐一开始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就在费霖把小碗里的汤喝完,取了盘子里的牛肉放到嘴里品尝的时候,他一口把它吐了出来,然后猛地站起身,出其不意地把桌上整盘的牛肉泼洒到芙女的脸上。“你这个机器蠢驴,你不知道我只吃三分熟牛肉吗?谁告诉你把它煮成七分熟的?你是不是还想着在给孙塞申那个**做饭呐?”孙塞申是刚刚把他踹掉的第三十一任女友,她在同费霖同居的几天里,告诉芙女自己只吃七分熟牛肉。从十七岁成人到如今年过半百,费霖从未有过法律意义上的婚姻,那些交往过的女友都以形形色色的理由离开了他,就连在三脉入局的虚拟游戏里,他也从未成功地配上一个或虚或实、或男或女的恋人。
蒋中子
 楼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3 22:38:51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它与我们讨论的情感有关吗?”沙决反问道。
       “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蔡玉没有直接回答,开始讲述过往的一段历史。因为它是灵界第一公案,所以阴历十八转之前,几乎所有的俗圣大佬都卷入了那场辩论,至今也没有一个为各方都能接受的答案。案件的一方叫伊慕深,他有个老婆,但还没有孩子。每一年的阳历六一,是他们两人固定的关灯锁门出去闲逛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会有很多孩子从早到晚、前前后后地过来敲门,他们带着各自的智能机器狗玩具,挨家挨户地索要万能通的卫星码副码,谁的小狗拥有最多的卫星码,就可以在模拟地球仪上跑过最多的地理方格,它的主人就是那一年儿童节日的优胜者,会得到极大的荣誉。因为以前为了要不要孩子发生过无数次的争吵,伊慕深和老婆定了一个协议,每到六一,就锁上门出去逛街,以便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年的儿童节也不例外,一直逛到天已擦黑,两人都有些疲惫,就进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来休息。咖啡刚吮了没有几口,邻桌的一个男人就凑过来,夸赞他的老婆如何气质出众,优雅迷人,当然他的目的也顺利达到了,老婆没有多想,就把自己的万能通私人通信码告诉了他。老伊当时并没有发作,因为这种搭讪在那时普遍而又俗气,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他的怒火一下子喷发出来,是在他们从店里出来之后。老伊或许是有些吃醋,或许是填饱了肚子有些情欲冲脑,抱住老婆,要来个深吻,而她只是象征性地让他接触了一下嘴唇,就敷衍了事地扭开了头。老伊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骂他不要孩子,就是为了可以保持容颜好勾引别人,就是为了没有羁绊好出去鬼混,骂到气处,他一脚踹在老婆的脸上,地上登时溅满了鲜血。这时,一个叫阮慎诺的男人跑了过来,拉住老伊,防止他再去伤害,谁知老伊完全失去了理智,刚才就有一个男人试图勾引自己的女人,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要保护她,这怎么不让他更加妒火中烧,血气冲脑?他一个箭步跨向路边的花坛,抠下一块方砖,从身后结结实实地拍在正扶着他老婆用纸巾为她止血的老阮头上。老阮一声未出,倒在他老婆的身旁,死了。
         老伊只在看守所里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在审判的当日被无罪释放了,因为他的律师成功地说服了法官和陪审员,说老伊一无预谋,二无动机,完全是由于情感波动而产生的应激性自然反应。律师还邀请了很多老伊的朋友,作证说老伊一直有情感控制障碍,他自己也深受情感波动之苦,他的私人医生甚至给出了一个医学专业名词,叫情奴症,患者本人其实也是个值得同情的情感紊乱的受害者。虽然免于罪罚,重获自由,但老伊并未高兴太久。被他拍死的老阮是位国际驰名的病理学家,门下弟子众多,而且对老师深为爱戴。老师之死对他们来说,也算灭顶之灾。抛开没有了老师的授业解惑不谈,即使他们能够顺利毕业,因为没有了老师生前光环的笼罩,本来无忧的大好前程,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飘忽不定起来。老师生前竞争对手的弟子们那兴高采烈的神态和嘲笑的眼神,更是让他们心灰意冷。他们知道,这一切都归罪于那个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的一个叫老伊的凶手。于是有几个要好的弟子们设计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骗局,让老伊自投罗网并自愿饮下一种无色无味、难以探测的稀有金属化合物。三天之后,在毛发脱尽,七窍流血的折磨下,老伊暴病而死。
         公案的直接缘起是在伊慕深来到阴间,并与阮慎诺无意却致命地邂逅之后。那时老阮刚进入圣子整序致密修炼的第四阶段,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个慌慌张张地误入对方的天井,另一个正为酶子所困,有些神志不清,结果,老伊被老阮捉住,当作正午打盘的午餐,吞食了。俗圣纷争就此开始。俗子们就此事分为两派,超脱派认为一切都是由于两人生前的因果,因而无需大惊小怪;阴谋派却认定这是圣界剿灭俗界的一个试探,而且他们聪明地利用了二者的冤冤相报作为掩盖。圣子大佬们也是意见不一。开明派觉得这纯粹是一个意外,乃无心之过;思辨派则非常忧虑摄取实灵子对阮老本身乃至对所有其他圣子的负面影响,即使那只是误食。俗界的实灵子往往色深情乱,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圣子的内膜上会产生什么样的破坏,所以思辨派大佬们认为对误食者必须申斥惩戒,以儆效尤。这场争论持续了数转,直至阮老最终经过愈加刻苦的修炼进阶入道,也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
      “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起这个公案了。”沙决似有所悟。“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是咎由自取。她与朱吏交往时多嘴多舌,暴露了用以链接和控制虚体的实体信道码,导致自己的实体被破解,从而被一击而中。这么蠢的女人,死不足惜。”
      “这也不全是她的错。用东隼理论来解释,就是朱吏和可可的畸形恋情乃至所有渐冻人的病态情感本身都是发展最大化的必然结果。发展最大化的一个常用路径是异化,这也是自然规律的内在缺陷。”蔡玉不以为然地说。
      “此话怎讲?”
      “给你举个例子。一个商业帝国为了追求最大利润,必然会采用非正常手段来打压竞争者,垄断市场,甚至贿赂监管者,等等。或者一个官员为了爬上高位,往往会抛弃原则,出卖自我,甚至践踏底线,来获得上级的信任和更大的权力。所有这些都是发展到一定的阶段,突破瓶颈达到最大化的手段。自然界的种种变异和涌现其实就是最大化的异化表现。”
      “说到最大化,多维虚体技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沙决好像来了兴趣,“以前,人类都是用整容加上装饰如假睫毛、耳坠和鼻环等等来掩盖自己真实的容貌,如今,这一自欺欺人发展到了极致,干脆用整个虚假身体来李代桃僵。”
         卫东打断了沙决,认真地说:“东隼理论已经有些过时了,她俩的悲剧用现在流行的联阈理论可以解释得更好。很多渐冻人不能从一段情感或一个情绪里走出来,是因为他们把那段情感或情绪一直置于序列的顶端,更不想重新整序,其结果自然是成为情绪的奴隶。”
        沙决并没有因为卫东的打断而生气,相反倒是很有兴趣地问:“灵界现在流行一种新理论了?我怎么还没有听说?”
       “联阈学是一种新理论不错,但并没有在灵界流行。它只是在道界获得了广泛的认可。我们也只是从师父那里了解了一下皮毛。”卫东解释道,“如果说东隼理论可以用发生最小化发展最大化来总结的话,联阈学也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大自然不设立场,只认程序。它用程序或关联来解释整个宇宙的运行,至今仍未取得突破的超弦理论的基石‘弦’在联阈学里其实是‘联’。一种最基本的单一关系,A于B的关系或联接,这个关系如一根无形的细线把二者连在一起,这个如同细线的关系被那些弦学家们误解为弦,并把它当作是宇宙的最基本单位。联阈学研究的是各种单向、多向乃至多维的‘联’,复杂的联构成了阈,如力场、磁场等等。”
       “这么说,人类寻求的是大自然的最小组成物质和物质间的内在规律,而联阈学注重的是包含着二者还有在二者之外的往往为人类所忽略的所有其他关系,这些关系并不一定形成规律为人类所用,但在道界却是重要的,是吗?”沙决似有所悟,问道。
        卫东给予了肯定,继续说:“在道界的那些学者们看来,不同阈里的关系形成不同的维度,宇宙的秘密既在联里,也在阈里,更在维度里。人类的维度概念有些狭隘,他们只把它看作是时空的度量单位,而联阈维度要宽广和深刻得多。就像一个人有动脉和静脉,还有无数的毛细血管一样,联阈维度也分主维和次维。在古代社会的通俗文化里,那些追星者被叫作粉丝,在道界以中文意念沟通的道子之间,次维有时候又被叫做“刺猬”。每一根刺猬身上的毛刺都是一个小维度。每一个行动、每一件事的影响波及到阈的好几个层面,而我们当下能感知和承受的只是几个可触及维度,而其他维度的影响只有在维度增大时才凸显出来。”
       “非常有趣。我喜欢刺猬这个昵称,至少让高深艰涩的研究听起来不那么枯燥无味。”沙决忽然浮上半空,好像在俯视众生,又很快落下来,说:“大自然不设立场,只认程序。就是说,它默许任何形式和内容的存在,善与恶,美与丑,有体与无形。。。。。。只要这种存在有联接或程序支撑,就是合理的。大自然在意的是能否形成关系,是能否构成更深更广的维度。我理解的对吗?”
       “没错。在人类的观念里,世上有很多难以预测、不可掌控的偶然因素,在联阈理论里,没有什么偶然,它无非是与必然不同的联接,或者,是一个新联加入到既有的必然性关系里,这种突然加入给人一种偶然的错觉。联并不一定是近距离的接触或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可以是相距天涯两端却藕断丝连。有两个现象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偶然和必然都是联这一新思想。一是人类的直觉,联阈学认为直觉是联的一个内在属性,它往往产生于偶然与必然的交叉关联,所谓的灵感、顿悟和冲动等等,都和直觉一样是由新联加入了既有程序形成的。套用俗话来说,就是必然引出逻辑,而偶然孕育顿悟。另一个现象是所谓的涌现,一种质变,形式、内容或者物种的突然改变。”停顿了一下,卫东接着说道:“人类以前一直在计算和寻找额外的维度,其实他们的意识本身就是多维的,因为它内含着或潜或显的各种联接。”
       “如果人类明白了联阈理论的话,他们对人生意义的理解就不会像如今这样的狭隘了。”蔡玉这时插了进来,附和道:“人们往往觉得意义就是取得成果或有所收获,总之必须是有所得,必须是预期得以实现或满足。其实意义可正可负,可愉悦可悲伤,可以是理想的实现,也可以是幻想的破灭。比如一个人追求意中人,经历了种种挫折和失败,最终仍然没有抱得美人归,在临死之前,心中依然为她挂念。你不能说他这一生中的这个追求是无意义的,追求的过程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充实的,充满了人生的所有色彩和味道。所以,还是那句话,大自然不设立场,只认程序。”
      “我们必须走了,不能在此久留。”沙决一边说,一边往前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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