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江纪事（二）

热度 14已有 150 次阅读2016-1-19 07:53 |个人分类:行者无疆|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图们江

司机与他们嘱托几句，便起身走了。听着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屋里的人恭敬有加，他们眼神里飘忽的惶恐，让人感觉到虽然近在咫尺，中间却隔着一座山。其中两位小声地用朝鲜语交流着，似乎在传递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无心理会，一路颠簸让浑身的骨头节都酸痛无比，这时就算有天大的事也都放到明天再说吧。在他们咕噜咕噜的交谈声里，我在人堆里挤个空，混混沌沌地睡去。

我在一片嘈杂声里醒来。工棚内非常晦暗，从天窗透进的亮光来看，天光已经大亮。隔着一层塑料布，人影憧憧，正在忙活着什么。我撩开塑料布一看，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灶台上放着一个盆，里面盛着白生生的东西。一个人撑着袋子，另一个人往外掏，把掏着的东西狠狠往地上一摔。竟然是青蛙！他们在剥青蛙的皮！如果不是看见青蛙，会以为盆里的东西是洗净的白萝卜呢，我忙扭开脸，快步出去。

工棚外有人主动与我搭讪。这人个子不高，一头乱发如同顶着一篷烂草，有一绺垂下来，遮住一只眼，而另一只眼却闪着贼亮的光。他叫刘贵，是这里的头儿。他不冷不热的聊两句，就径直走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工棚后面有个小棚子，棚顶和四周都遮着碧绿的红松枝。他哈腰钻进去，一会儿竟然手牵手搀出个女人。这女人面色黧黑，引人注目的是如同扣了一口锅的腹部。两人很亲昵，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工棚外拢起一堆火，人们都聚过来，一人一串青蛙在上面烤。

我本不想上前，心里非常抵触这个吃食。可又一想，这时候不主动接触他们，身上的误解恐怕会越来越深。尽管他们不搭理我，我还是主动靠过去，并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有两瓶酒，两个肉罐头。从家里带这些东西来，也自然是想哈下腰交朋友，而不是挺直腰当钦差。

我的加入缓和了大家的情绪，特别是刘贵，两杯酒下肚，就完全打消了对我的敌意。我也非常喜欢他的爽朗性格，两个人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很快就融合到一起了。

能喝酒的都喝两口，两位朝鲜族老哥，一个唱一个跳，载歌载舞起来。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也当仁不让，开口就唱起来。

“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翻越阿里郎山岭，弃我而走的丈夫，走不到十里，脚就会痛。”这是一首著名的朝鲜族民歌《阿里郎》，这首歌我非常熟悉，描写的是一对男女的爱情故事。歌声优美而婉转，我一边欣赏，一边和刘贵交流着。唱歌的女人是朝鲜人，是山那边过来的人。山那边就是图们江，这个女人来自那个国度。图们江，中朝两国的界江，碧波粼粼，与天空的蓝相映成趣，这条圣洁的天河，蜿蜒向东流去。那隐约可见的村庄，古朴而清丽，这位唱歌的朝鲜女人就来自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