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地处姑苏护城河西岸，金门、阊门的中间地段。是城西，城内来往必经之路、集散之地；北面可经山塘街、山塘河，直达虎丘古迹名胜；往西远可游灵岩、天平山；近可到西园、寒山寺佛教圣地；是个交通要道口。自古经济繁荣昌盛，是苏州最大的经济贸易中心、闹市区。明代唐伯虎在《阊门即事诗》曾有生动描述：

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

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

五更市买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

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

你看，在诗人的笔下，石路的商市一派繁荣景象。然而，诗人并不知道几百年后，它成了两派武斗中重点争夺地区了。否则，“阵阵枪声难入耳，人少往来市景贫。掩门望穿津塘河，（注8）桥下舟横吹烟稀。”的萧条景象，定会瞠目结舌。

在战斗中，阊门外沿护城河西岸赵天碌几百间民房，被支、踢两派在交战中烧毁了，造成不少居民无家可归，是苏州武斗期间最残酷的第三把大火。

中央五人小组来到苏州后，为确保居民正常生活必需品的供应，经调解、协商，石路商业区成为两派的缓冲区，双方均不得武装占领和采取军事挑衅行动，更不准打、砸、枪，白天两派人员可自由出入（不准带武器），正常贸易、购物，夜晚宵禁，治安工作由联络站（支派）负责。

战争——派别武斗，像一只怪物，把石路商业闹市区扰得很萧条，马路上显得特别清静。两派的武装人员三三两两警惕地串来串去；出来购物的老人、妇女们也紧张地走街串店，拎包攥得紧紧地，心神不安地侦听街上的脚步，注意着街上的声音；总觉得随时随地就可能碰见打、砸、抢分子来抢夺。整个石路的空气，如同茶壶内沸腾的气泡，惶恐与震荡不宁。他们一见到站满两辆汽车的解放军，从阊门城里开了过来，并齐声高呼：

支持苏革会！

保卫红色新政权！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口号声划破天空，就像半夜三更里，突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来了似的。人们哄动了，大街上、小巷内、商店的男女老少，被口号声震怒了，（不少是踢派武装人员化装出城，以策应围攻支派头头的），一齐蜂拥过来，刹那间，两旁的人行道上、街道上挤满了人，筑起了一道道人墙，将两辆汽车围困起来了。

车上的解放军，满以为到哪里，哪里都能得到群众的支持、欢呼、欢迎，慰问，品味一下像电影里群众热烈欢迎解放军的情景，就是没有想到他们的非常之举，会在石路受到群众围攻，也慌了神，激情一下子成了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坐在车箱内，神情开始蔫下来了，下一步棋怎么走？“战士革命委员会”也无人站出来说话了。

马路上人群中不少人好像已经察觉到部队发生了什么事了，站在一旁好奇地观望，问这问那；踢派群众更是抓住了机会，乘机挑衅，发泄对解放军的不满和怨恨，他们针锋相对，不约而同的高呼：

踢开苏革会！踏平公骨灰！（9）

解放造反派！（10）彻底闹革命！

打倒保皇派！你们是刘少奇部队，是保皇派！

满街人群里的不满、怨恨的吼声，杂沓的步履声与呐喊，混合在一起，简直像要掀翻宇宙似的。有些群众肆无忌惮，开始向车上的解放军动手动脚、谩骂了，有的向车上吐痰、吐唾液，有的拉站在车厢内解放军的裤子。战士们低头护裤子，群众就拽帽子，战士双手护帽子，群众又拉裤子，弄得站在车上的战士只能打“空手道”，尾首相顾不及，狼狈不堪。

向师长坐在驾驶室里，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地方被人截住，庆幸不在观前街，要在城内就更麻烦了，弄得不好，又要上演第二个毕书田事件了。（注11）于是，皱着眉头，紧闭着嘴唇，额上显出深深的皱纹。

当务之急是如何、迅速把两车解放军解救、脱离包围圈，免得事态继续扩大。然而，堂堂一师之长，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威震敌胆的战斗英雄，今天，也如同虎落平阳、龙入浅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