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 6 ||
漫拾人生第八章有情人终成眷属 （4）
我心中交错许多复杂情绪的，爱将既来，又不愿承担高攀的风险，又不能忘记真正喜爱的女朋友她那纯贞、无私的爱情，勉强的爱着实令人讨厌。所以，在我的心灵深处，产生着过去和未来两个相反的互不相容的极端。
在这政治条件有高低、优劣，在复杂的情感面前，面对两个姑娘纯洁的心灵，我坚定地选择了前者，始终如一地爱着自己喜欢的人，期望着总会有一天会弄清事非，喜结连理。
我心中是清楚的，以政治而论，苏州的女朋友政治背景，经济条件确实没有小丁好，但她决不会有政治历史问题，思想作风也绝对没有异议，是个专心致志的人。问题可能出在去调查的人偏听偏信；或者另有企图；或者是女朋友那个单位反映问题的人有什么偏见或嫉妒。
我女朋友的家庭、政治面貌如何呢？她是无锡北门外港下公社五大房村人，贫苦农民，六岁时，因家境贫穷，无力把她养大成人，便送到无锡城里，给一个纺织厂做工的寡妇做养女。
这个寡妇姓王，名叫王阿毛，也是个苦命之人。自幼就被父母抛弃在南京，流浪街头，靠乞讨为生。籍贯、家在何处，姓什么叫什么，已不知，人不知。
说起王阿毛，得从她的名字说起。
南方人给小孩起名字，大多借以表达某种心里满足、希望、顺从、忠诚，故叫阿狗，阿猫（毛）甚多。加上这个女孩刚到无锡，无名无姓，满头蓬乱长发，脸上罩着一层饥饿的青黄色薄皮，跟一只小瘦猫似的，同伴们就胡乱地喊她毛毛头，也有人喊她阿毛。时间长了，阿毛就成了人们识别她的符号。后来，阿毛经常到一个姓王的家中玩耍，王家也只有母子两人，儿子王阿二和阿毛年龄相仿，两小无猜，俩人成了好道伴。
心地善良的王家母也很喜欢阿毛，常给阿毛点吃的、喝的，令阿毛十分感激。勤快的阿毛也帮她做些小生活，扫扫地呀！提提水呀什么的。深得王母的喜爱，后来，经人说合，阿毛给王家当了童养媳，跟夫姓，就叫王阿毛了。
王阿毛，二十岁时，长得眉眼俊俏，颧骨高耸，光洁丰润的鹅蛋脸，让人觉得她特别和善而大气。
这年就和在砚放机场当电工的王阿二正式结了婚。
天有不测风云，不幸的事来了，王阿毛结婚不到三个月，丈夫王阿二在一次事故中，触电死亡了。
母亲失去儿子，悲伤得如万箭穿心；妻子失去丈夫，黑暗像座高山压在头顶。深重难言的悲痛，怎不叫她们俩肝胆欲裂呵！眼水早早地被心灵之火烧干了。
一个久经苦难的人，悲痛在她们身上，激起的不是眼泪，而是坚强。从此，这个心灵美好、坚强、品行高洁的苦命女人，就与婆婆王陈氏相依为命，关系甚笃，王阿毛立誓不再嫁人，为婆婆养老送终。
王阿毛平时除上班外，空闲时喜欢跟姊妹们一块打打小麻将，以此来消磨寂寞和孤独，家里的事，里里外外都由婆婆支撑。
一日，婆婆对儿媳妇说：“阿毛，我年纪也大了，体力一天不如一天，你又上班，早、中、夜三班倒，回来还要帮做家务，都要累垮啦！”
儿媳妇说：“还好！还好！”
片刻，王阿毛接着说：“姆妈，我看，家中就找一个佣人来做做帮手吧，也让你多歇歇。”
婆婆王氏叹口气道：“嗨！帮手就不必找了，我思来虑去，你也三十出头的人了，我那短命的儿子死了也有十多年啦！没有留下根，你趁年纪轻，就改嫁找个男人吧！生个孩子，到老来也有个依靠，至于我，你就不要多操心啦！”
“妈，你瞎说什么呀！找个男人？就那么容易，这年头有几个男人能赚钱养家糊口的，有了孩子怎么养活？再说，我走了，你年纪这么大了，孤苦伶仃的，日子怎么过，谁来养活你、照顾你？以后别再提起这事了。”孝顺的儿媳有点生气地说。
儿媳虽然有点生气，但这几句话说得婆婆老泪纵横，自己的丈夫死得早，大儿子夭折，二儿子又遭灾祸，留下一对寡妇。老天爷怎么就不睁眼看看呢？还叫不叫人活下去呀！儿媳妇这样年青，天天上班赚钱，从不过问自己。
王陈氏想到这里，深深感到王阿毛是好儿媳妇，世上少有，是个顶顶孝顺的好人。顿时，一种甜美的、沁人心田的情感，在心中沸腾，也就不再往下说什么了。
她换了个话题说道：“阿毛，我看就找个小囡领着吧！有了小囡，家庭就有生机了，伲老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有个人烧茶倒水，有个依靠呀。”
“好倒是蛮好咯，不过，合适的小囡难找哩！小的难带，大的不亲。”儿媳为难地说。
婆婆说：“是呀！最好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找找看，作行碰到个合适的呢！”
真是上天有眼，1947年4月，微风和煦，绿柳含烟，天气醉人的温暖。有一个女人来到王家门前叫道：“王阿婆，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哩！”
“什么事！钱家阿姨，请到屋里坐吧！”王阿婆客气地回答道。
钱家阿姨走进屋，凳子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说：“是这样，北门外港下镇五大房有个穷苦人家，有一个小娘鱼（小姑娘），大约是五六岁吧！准备送给人家，托我好几趟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我想你们一老一少的，生活条件也可以，多一张嘴吃饭也没问题。有个小囡在身边，就不感到寂寞了。收下她，给阿毛做养女，你也有个孙女在身边，过几年就能洗衣、烧水、做饭、做家务活。以后你俩年老，也有个人照应啦！”这个女人说得有板有眼，让人听了心里挺舒坦。
王婆婆听了钱家阿姨的话，圆圆的脸庞上漾开了笑纹。接着说道：“钱家阿姨，说的是呀！我们也在盘算这事呢！”
这钱家阿姨是谁？她是隔壁弄堂口开杂货铺钱老板的娘子，叫阿香。是个热情、和气、大方的女人，做生意懂得人情交往，童叟无欺，很受人爱戴，所以，不管大人小孩都叫她钱家阿姨。
钱家阿姨个子不高，也不胖，满身骨骼却很宽大，显得丰满而健壮。她勤劳俭朴，经常跟随丈夫挑着担子到市郊、乡下卖点针线杂货什么的，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旧蓝布头巾覆盖着满头黑发，但脸上已经刻出了许多带黑轮的细小皱纹，皮肤呈棕黑色，显出长年曝晒和风吹雨打的深度。
钱家阿姨继续介绍说：“那个小娘鱼家人是个老实本份人家，是我到乡下卖货时认识的，家里很穷，连饭都吃不上啦，她们有个大闺女九岁就当了童养媳，受苦受累。她们说饿死也不叫二丫头去当人童养媳妇了。
我看那那个小娘鱼长得挺俊秀，很可怜！就答应替他们找个好人家，做闺女，你们见了肯定会喜欢。今天，她们已到城里啦！等一会就把她们领过来，让你们看看，满意的话，就留下来，反正，她说不是卖孩子，不要铜锂（钱），就是想找个善良的人家，免得小娘鱼挨打受骂，遭罪受。她还指望着，如果这小娘鱼命运好，在城里读点书，长大了就不会受苦啦！”
不多会，一位端庄大方，容貌美丽，性情淑静而温存的农村妇女，领着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来到门口。
钱家阿姨马上招呼说：“来来！蔡大姐，我正要回家去叫你呢！你却来啦！你看，我说的就是这户人家，先进屋坐坐吧！”
这位领孩子的妇女虽是个农村人，却很有心机，她听见叫声并没有忙着走进到屋内，而是站在门前，向四周望了望，向房子上看了看，又瞄一下屋内陈设，俗话说得好：“看子望父亲，家洁婆娘美，陈设知家风。”她想初略判断一下这户人家的面貌、风情哩！
这位领孩子的妇女就这么一看一瞄，心一下子就被这简洁的家庭所吸引住了。嗯，城里人到底比农村讲究，房子外观虽然破旧，内里却拾掇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有两大间房子，东面一间房门紧闭着，外面一间一隔为二，前面一半辟为客厅，中间放着条几、八仙桌子，两边各放张太师椅子，椅子上还铺着蓝布椅垫；条几上一只三五牌座钟，擦得明光锃亮，发出嘀达滴达……的节奏声；右边的隔扇门上挂着白蓝菊花布门帘，里间摆设就被遮住了。看完，她心里想，这个人家条件还好哩！从条理上判断，是个勤劳、温和、善良的人家。全妹要是能到她们家，肯定不会错到哪里！
“快进来坐吧！”钱家阿姨又一次招呼道。
这位妇女和小女孩拘谨地进了屋，钱家阿姨说：“你看，王家就是婆媳俩，清静、悠闲；媳妇在纱厂做工，吃穿不愁。”
王家婆媳看着母女二人进了屋，也没有什么客套话好说，便仔细端详起小姑娘来了。只见这个身体虽孱弱，但体格玲珑，举止活泼俊秀的小丫头，鸭蛋脸的腮帮上涂着红红的胭脂，眼光里露出温和、羞涩的表情；嘴唇包在匀整细白牙齿外面，像一朵盛开的小白花；微黄蓬松的头发结成两个发锥，眼晴动中含笑，简直像是一个小天使！
王家婆婆打量一会，满意得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马上拿出一包好吃的糖果，揣在小姑娘的衣兜里，高兴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见陌生人塞了一包糖果给她，心中一阵高兴，闪动着两只明亮的眼睛，天真地看着她们，并没有一点畏缩或羞涩，只是不知说什么话才能表达感激之情，叫大人们满意。
带孩子的妇女抢先说：“伲姓蔡，小囡名叫全妹，乡下人把大名、乳名放在一起，叫蔡全妹。她上面还有两个阿哥、一个阿姐，她生下来，伲村里人都讲，二男二女，就全咯哉，所以就叫全妹哉！嘿嘿！嘿！”
说到这里，这位妇女脸上显露出幸福、自豪的神韵，忍不住笑起来了。然后，她停了停，一缕羞意透上心来，嘴里头像堆满了话，不知从何说起，觉得把自己亲骨肉、心爱的女儿送给人家的话，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来，有办法，谁愿意卖儿送女呢？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想到这里，真想马上拉着孩子，赶快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但家里实在太穷、太困难，宁可送给人家，也不愿看着这条小生命被活活饿死呀！
哎！她叹了口气，这个小娘鱼来的也太晚了，四十三岁的人，还养了个老拖囡囡，跟孙子差不多大；老不爱，少不亲，要不是我拉扯着，爱护着，早就没命了。
这位妇女一阵心酸和矛盾涌上心头，但再看看这户人家，城里人，一老一少，都是女的，觉得小囡送给她们，不会差到哪里！苦到哪里！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哪有不受点苦、受点罪的？既然钱家阿姨已经说妥了，再找别人家也不一定好。
想到这，她也忘记了问人家的姓氏，便恳求地说道：“你们就收下她吧！伲实在呒没法子哉，不忍心让她忍饥挨饿，更不忍心送给人家做童养媳妇呀！”说到这，她有点哽咽了，“伲大囡囡已经做人家的童养媳妇了，做童养媳也实在苦咯哉，起早贪黑，做牛做马，挨打受骂。全妹太小，伲舍不得，所以，就托钱家阿姨，想找个好人家，好心人，收留她。”
王家婆媳一听，转眼一想，这样的孩子领到家里，肯定不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好养活。马上表示说：“蛮好咯！你同意，就留下来吧！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她的，我们年纪都大了，有个小孩子在身边，闹忙！”
这位妇女听了同意收留后，转忧为喜，便附和着说道：“是的，是的！这小娘鱼挺伶俐的，蛮好白相咯！”
钱家阿姨顺势，讨好地说：“这下，你的孩子就从糠萝跳到米萝喽！以后还能让她上学读书哩！”
“哪感情好！感情好！”这位妇女听着，心里漾溢着无限感激之情。
“王家儿媳说：这孩子年纪还小，我们收养了，就做我的女儿吧！不过，到我们家，这名字也得改一改，蔡全妹的名子叫起来不顺，我姓王，就叫王……”王家儿媳妇本想说就叫王全妹吧，但又觉得不妥，就一个小孩，怎能叫全呢！正在沉思，想为这女孩起个满意的名子。
钱家阿姨抢先说到：“叫王福珍吧！她到了你们家是福气，你们也把她当作亲生的闺女一样珍惜。这名子听起来也蛮好听的呢！”
“好格哉！好格哉！就叫王福珍。钱家阿姨到底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婆媳两人同声赞许道。
钱家阿姨对着小女孩说：“从今以后，你就是王家的孩子了，她指着王阿毛，你叫她姆妈，又指着王婆婆，这位就叫好婆啦！”
小女孩有点懂事了，一看这情景，是妈妈不要她了，要把她送给这户人家了，名子也改啦，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本已涂上红脂粉的嫩脸蛋，显得更加粉润了。
钱家阿姨指着王家婆媳对小女孩说：“叫好婆，叫姆妈呀！”
小女孩望着叫她喊陌生女人为姆妈、好婆，一种莫名的恐惧急冲而来，紧张得全身血管都有要爆炸了。低着头，一会儿整整衣襟，摸摸衣袋，一会儿又整整衣襟，摸摸衣袋，接着她紧紧拉住妈妈的手，头低到了心口窝，不知如何是好。
王家婆媳说：“好哉！好哉！刚一见面就逼人家喊人，阿难为情！”
说完，王家婆婆走进里屋，收拾一包衣服和吃用东西，交给这位妇女。对她说：“不要难过，你家离城里也不远，记住这个名字和住址，在农闲时，想她了，可以来看看，当作亲戚走动走动。”
这位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望着自己心爱的小女儿，缱绻难舍离别的伤感，涌上心头，眼睛润湿了，心中堆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一颗纠着的心，疼痛难忍，气喘促促地望着孩子，手上拿着虽然是轻轻的一包东西，她拿的姿势像是有千斤重，把她的骨头都压弯了；她的手颤动得像中了邪似的，她的腿压得抬不起来，一步也挪不动了。泪水早已在眼角边哗哗地流下面颊，她站起来，想匆匆地走开，突然间，好像想到什么，转过身来，双手紧紧地抱住女孩子，亲了亲，然后，又轻轻地推开了。
“阿囡啊！不是妈妈不心疼你，不是妈妈心太狠，是没有办法呀！你回到家里，不但穿衣、吃饭有困难，也没有人喜欢你，又有可能被送给人家当童养媳妇，那就会更受苦，更遭罪。在这里，条件总比农村好得多，能吃饱肚子。今后，就看你的命运，看你的造化了。”
小女孩有点懂事了，看出妈妈要丢弃她，拼命地用一双小手拉住妈妈的衣角，哭叫着：“娘，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你回去呀！难道你们有的吃，就没有我吃的呀！我以后少吃点，娘，你不要把我送给人家呀！你不要丢下我呀！”
这位妇女听了小女孩的话，如万箭刺心，她咬着嘴唇，泪水似乎在往心里流，心都成了酸的，苦的了。她搂一下孩子，亲了亲说：“乖囡，家里实在呒没办法养活你，你在这里比家里好呀！有吃有穿，还能上学念书呢，听话，你听见没有，她们把我当亲戚哩！过两天妈会来看你的，啊！”说完，又一次将小女孩推开，揪心地头也没回，跑开了。
小女孩见哭、叫、拉都无助于把她丢下，才感到离别的重量，分离的痛苦，才感到孤独无援的滋味，她全身突然像失去了力气，扑通的一声跪在门口的地上，痴痴地望着妈妈，泪水不停地流着，她多么希望妈妈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多看一眼，多望一会呵！
从此，三个孤女，婆、媳、孙三代人，组成一个家庭，日子过得倒也舒心。一年后，她们家迁居苏州，王阿毛到苏纶纺织厂做工，王福珍也到了苏纶小学读书。
立誓终身不嫁的王阿毛，受国家颁布的婚姻法影响，经不起众人及婆婆劝说，找了个姓程的单身男子，结了婚，四十岁时，生了一个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来到人世间，与姐姐王福珍相差15岁，给她增添了一项神圣义务，做了个真正的、保姆式的小妈妈。
这个小女孩来到人世间，给家庭生活增添了不少欢乐，也同时带来了压力和负担，这个负担不单是生活上的，还有情感上的差异，因为王福珍不是王阿毛身上掉下来的肉，缺乏骨肉之情，与后爸更无情感之言，只能是操劳终日的一部机器，这是在当年收养时就决定了的命运。所以，尽管王福珍多年来没有遭受打骂、虐待，但家庭中艰辛劳累，又有虐疾病缠身，三天二日发病，得不到医治，（直到参加了工作，才由单位出资医治好病魔），影响着一个少女的身心健康和发育，个头只长了
王福珍虽然长得小巧，也是玲珑可爱，美丽诱人，成为街坊、乡邻单身小伙子心目中的活观音。她并没有辜负王家的期望，十二岁就担当起繁重的家务劳动，成为里里外外，肯做活，节俭持家，敬孝老人，领养妹子的重任。
这么一个家庭出身，又是工人阶级家庭中成长的苦孩子，出去调查的人怎能得出政历不清的结论？这个单位又怎么能盖上公章呢？实在令人费解，难道这里面能有什么瓜葛么？我坚信自己的判断，她政治历史绝对无问题，不能三心二意了。同是农家苦命人，命运之缘把我们心系在一起了，我要等回到苏州，再弄个水落石出。
Copyright © 2001-2024, Wxbkw.Com. Powered by Discuz! X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