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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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航行一生，也没有到达彼岸，也许，你攀登了一世，也没有到达顶峰。不必太关心努力奋斗的结局，努力了，就问心无愧，努力了，就是成功的人生。

人，要不断思考着前进。爱因斯坦说：“人只有献身社会，才能找出那实际上短暂而有风险的生命意义。”我想，要献身于社会，服务于社会，对一个青年人来说，一点点汽车驾驶员的技术，是不够的，只有更多的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也只有知识才能不断地充实生活。“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这句话是要求人们努力奋斗，积极向上；对军人提出了更高要求！一个人，一名战士没有了目标，没有了追求，乐于现状，就没有了希望。

1956年12月，我从27军汽车训练营毕业，拿着红彤彤的驾驶执照，分配到79师独立高射炮营，任驾驶员。

1957年1月15日，师后勤部组建汽车驾驶员教导队，把我调去任助理教练，从事新驾驶员的训练工作。

教导队组建好了，可当年入伍的新兵，无法满足新驾驶员训练要求，教导队就没有训练任务了。干部和助教们又没有军训计划，空闲时间比较多。为不使连队过于涣散，想搞点技术业务训练，又没有计划油。闲得无聊，队领导便在上午安排一些军事训练，如列队走走路，瞄瞄靶，或者整整土地，种点蔬菜，下午就只有打打牌消遣了。

打牌，虽然是一种娱乐活动，我是不太感兴趣的，总觉得打牌是时间无价值的消耗，是浪费。但对于玩耍，说实话，整天在那单调、枯燥的兵营里游荡，看着青草、瓦砾，房子，也是够乏味的了。

队领导看着我们年青助教闲得无聊，走东串西，影响不好，就安排保养、擦洗汽车。

一台嘎斯51型汽车，四个轮子被垫车木顶起来停在库房内，前后通风，整天擦呀擦呀擦……怎能不烦人？你要说擦好啦！队领导来检查，用手绢在大梁的角落处一摸，好家伙，还是脏。放在半露天的汽车，风吹日晒，不管怎么擦，一阵风吹来，就灰尘满面了。

时间一长，助教们也有些疲蹋了，队领导抓的也不认真了，我们也明白了，原来擦汽车是假，不叫我们闲着是真，因此，我们就开始磨蹭起来，有的躺在车下睡大觉，有的在车下谈天说地，吹牛皮。领导来了，我们就装模做样地应付。其实领导心里也是明白的，一辆停驶的汽车，有什么可以天天擦的呢！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出去乱跑、惹事生非就行。

美丽的青春，宝贵的时间在我胸中呻吟，记得《荷马诗》中，说有一个“流动悬崖”的故事：奥德修纪在返乡的途中，经过一片茫茫大海，一位女神说，你不要走这条路，这条路上有一个悬崖，来回游动，任何事物都无法通过，甚至连飞鸟也会被夹住尾巴。”于是，奥德纪修就没有走这条路。

故事告诉我们，人生是一个充满疑问和选择的过程，我不是奥德修纪，没有女神告诉我应该走哪一条路。但有一点启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能把时间白白地浪费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要做一个有文化、有学识，更好地报效祖国的人。我要利用没有汽车驾驶员训练任务的空闲，集中精力，认认真真读点书，从书本中学习、谋取知识、启迪智慧，提高文化素质，弥补我读书少的不足！

我要读书，只有读书，才能不断充实、填补我的虚空；只有读书，才能安抚我经常浮躁的灵魂，与哲学的圣灵息息相通；只有读书，才能给我的梦想打开一扇吞吐阳光的天窗，解惑、并适时觉悟；只有读书，才能使我能够诗意般地生活在人间；只有读书，才能搞点文学创作，回家也好慰藉没有一个识字的祖先，做一个受人仰视的人。

圣经也告诉人们：“你定意要做何事必然给你成就，亮光也必照耀你的路。”

是啊！任何事，做了，就必有收获，何必一定要追求最后结果呢？“也许，你航行一生，也没有到达彼岸，也许，你攀登了一世，也没有到达顶峰。不必太关心努力奋斗的结局，努力了，就问心无愧，努力了，就是成功的人生。”

一个人的思想和信仰塑造了他的生活，塑造他的经历和环境，我想读书搞点文学创作的梦，驱动着我的激情。

我每天在的空闲时间都浸泡在图书馆、阅览室；上班擦洗车辆，就是我读书时刻，我揣着一本书，就躺在车子下面偷看；战友们打牌了我读书；午休时，战友们睡觉我读书；夜晚，找个亮处，路灯边也读书。读书成了嗜好，读书也着了迷，读书成了我每天不可缺少的事儿。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当时也不解其义，可莱哈尼（黎巴嫩人）说的，代表了我当时的心境：“最好最保贵的是书，读了之后，就会把人带入一个崭新的意境，会在我们的心里唤起新的崇高的意识，强烈的渴望，纯洁的感情，推动我们向前，还会带动我们周围的人；会从沉睡中把我们唤醒，使我们摆脱困惑的泥潭，引我们走上开拓生活之路的人生。”

然而，说得容易，做到难，任何事都不能以自己的愿望为转移的，像我只有小学文化底子的人，在农村读小学时，只是死肯了几本课本子，认识点字而已。现在拿起新见到的书，想读懂她，就感到非常困难了。像《红楼梦》、《水浒》、《三国》、《聊斋》、《西游记》书中的拦路虎太多。一些生字、生词，只能囫囵吞枣；有些只知情节，不知其义，学习效果甚微。接下来苏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电影、书籍，风糜大江南北，我又看起了外国的书籍，如《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

第一次接触外国书，知识的局限性使我看不下去了，就是那外国人的名字，一长串，令我好不习惯，就是说个地名也非常绕嘴，不知在什么位置。我好像在森林中漫游，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那个时候，部队的基层连队少有初中以上文化的人，文盲占比例还是很大的，就是我们汽车连队的驾驶员，也都是小学程度。请教别人，显然是不太可能。接下来国产《青春之歌》《苦菜花》……等书籍出现，我就漫游在这些书里面了。

一天，我到师机关出公差，战友文应生对我说：“老蒋，听说你一个人在读书，学习！很用功。

我说：“教导队没有训练任务，空闲时间多，就想读点书，提高一下文化水平。”

文应生称赞道：“这很好，值得我向你看齐哩！不过，我提醒你一下，要看书，就要看好书，要看经典书。”

我说：“不瞒你说，不管什么书我看起来都有些吃力，书中拦路虎不少，不认得的生字，不懂的生词就把我给卡住啦！又没有地方请教。”

文应生鼓励我说：“不要泄气，‘旧雨三年精化碧，孤灯五夜眼长青’，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收益的。”

“要是你在我一个连队就好了，你可以当我的老师！”我说道。

文应生接着说：“读书、学习，不理解，囫囵吞枣，是不会有好效果的，你可以去买本字典，遇见不认识的生字、不理解的生词，就可以在字典里查找到了。”

“呵！有这样好的书！不要老师教就能查到？”我既高兴又惊喜地问。

“有！有空多到新华书店去逛逛、看看，开开眼界，也看看有没有最合适你读的书和使用的字典，不要老钻在连队图书室和部队的图书馆里，那里头空间过于狭小。”文应生说。

 “好的！”我答应说。

1957年4月的一天，天下着雨，轮到我休息了，我决定到街上去，走走看看，到新华书店去开开眼界，买一本能帮助我读书学习用的字典。。

望着窗外的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得清凉清凉的，做个深呼吸，全身都觉得爽快。我披着雨衣，穿过大操场，向四周一望，嫩树叶儿依然很小，可是处处是绿意了。

含羞的春阳只是轻轻的，从薄云里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地上的人影，树影都是淡淡的。桃花倒开得最早，淡淡的粉红色在风雨里摆动，好像是媚弱的小村姑，打扮得简单而又秀美。

我的心被美丽的春天渲染了，全身觉得一阵轻松，走起路来快步如飞。

气喘呼呼，跑到观前街新华书店，一进大门，我惊呆了，乖乖，满屋书架上摆放着成千上万种书籍、资料、文献，满屋散发着纸墨香味。看到一位年长的服务员，就急忙寻问到：“请问，有查不认识字的书吗？”慌忙中，我把字典给忘记了。

这位服务员听了一愣！然后醒悟地说：“查不认得字的书，噢！有！有！那叫字典。”

自觉出了洋相，臊得我脸一红，我马上改口说：“对对！字典，字典，我要买一本。”

“字典有好几种哩！有《四角号码新词典》、《康熙字典》、《新华字典》……你买那一种？”

服务员介绍几种我从不知道的字典，窘得我不知所措，战友又没告诉我买什么字典，哪一种字典适合我用，我尴尬地站在那说不出话来。

这位服务员非常老道，似乎发现了我不太懂，便缓和地说：“一般用用，查查生字，生词，《四角号码新词典》就够了，目前用的人最多，易掌握，也便宜一些。”说着，拿了一本放在我手上，“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合适不合适？我是猴子吃蚱蜢——干瞪眼。

我接过一本厚厚的《四角号码新词典》，朦朦胧胧地翻看了一下，不知其所以然。服务员见我在翻看，无话可聊，转身就要走。

他怎么不跟我说说怎么用？我心中急了起来，买了回去，不会用，能起什么作用？我急切向前，谦虚地请教道：“老师傅，这《四角号码新词典》以前没用过，俺们家在偏僻的农村，看也没看到过，怎么用法更没有见过？请你，教教俺怎么用法吧？”我急得说话也吞吞吐吐，语无轮次了。

这位服务员见我对字典一无所知，买而不会用，且不是白花钱？但几句话也是说不明白的，也是不能马上就教会的呀，一时也没了主意。可再望望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解放军，是深受人民尊敬的子弟兵，脸上立刻露出教乃不乐意，不教乃失义的勉强神态，便机械地豪无表情的，当然也是没有讽刺意味地介绍说：“咱中国文字都是四方形的，有四个角，四角号码，就是每个字从左到右的每个角上，有一个从0到9阿拉伯字的不同编码，把四个编码数加起来，就是字典的页数，如姓张的“张”字，是1223，春天的“春”字是5060，翻开字典1223页，5060页就查到了，既方便又快捷。其它不认识的字，只要按字角的编码，在字典里都可以查到，字典里对每个字的后面都有注音，解释，词义。你要熟记四角号码查字口角，就容易多了。

横一垂二三点捺，

叉四插五方框六，

七角八八九是小，

点下有横变零头。

具体的使用方法，字典的前面都有说明，回去很好学学，经常查查，就熟悉了。”

付了二元八角，买了一本，这是我当兵以来最大一笔消费，占我每个月六元津贴的一半。从此，这本《四角号码新词典》就是我看书学习的指导老师，查阅词组重要工具。也提高了我的学习兴趣。

另外一个难处，就是时间上的不自主，野战军的军事化和纪律性很严，在部队，对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士来说，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点自由是不太容易的。1956年，部队实行军衔制，我只是一个列兵，是士兵中军衔最低的，是人人都可使唤的小兵喇子。

那个年头，学习苏联老大哥，受苏联军事顾问和军事教条主义的影响，等级制度严格，内务条例明文规定：在任何地方、场合，视军衔高的为首长，下级服从上级；说话、走路，外出、上街要两人成列，三人成行，见到当官的，要正步走、敬礼。大街上，部队还派有“纠察”专抓军人有军容风纪不整的人；在单位，个别当官的受教条主义影响，搞不平等，甚至体罚、打骂，弄得战士们诚惶诚恐。那严格、紧张的气氛难以诉说，谁违反了纪律，谁稍有不慎，执行命令不规范，领导认为你是违纪行为，轻的批评，重一点，连长就有权关战士的“三天禁闭”。

在电影里，我们看到部队也有关禁闭的，是闭门思过，很清闲，写个检查、反省反省，领导还去做思想工作。可我们遇到的就变了样，学苏联的一套，被禁闭的人，是变相的刑事处分，剥夺人身自由、权利，强制劳动，挑水、洗菜、打扫厕所。

炊事班的同志最喜欢天天有关禁闭的，炊事员都可以发号施令：“叫关禁闭的人来挑水、洗菜！”劳动时还有战士拿着枪，装着三发子弹，进行押解。这对一个解放军战士来说，岂不是最大耻辱！领导还会把事件记录在档案里。

我曾亲身经历过一次在记忆中永远也抹灭不去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