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恋海岸

那一声很甜，清脆悦耳。几乎能以假乱真，明知道是晶，却总想象成方琳。那种错位感，始终缠绕着瑧。
花园里长满了野草，红的、黄的、白的、蓝的，各色小花夹杂在野草中随风摇曳，就像一双双明媚的眼眸。甚至鸟儿也停止了歌唱，似乎正在犹疑，它们不知道怎样对待这份陌生的闯入，离开太久了。
近在咫尺，心在天涯。伫立在天涯与咫尺之间，瑧等的人没有来。希望她能来，亲手为他打开，牢系在心头的那个美丽绳扣。

噌，一石头飘进林子。果然有鸟儿飞出来，黄色深斑点无尾。它贴着沟沿飞到新建的水泥路下落入草丛。
走到看台中央，见老人正在太极。想绕过去，遭遇漫不经心似的拦阻。一上火，助跑几步，连蹬带抓攀上看台顶端。骑在横梁上向下看，老人不见了。瑧觉得蹊跷，身后有人喊：“回来，当心，当心一点！”
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感觉被监视，不知是喜是忧。
看见刚才那个老头了吗?
没有。干嘛?
他好像要教我太极。
你爷爷啊?没准儿看你闹，让你安静点吧!
她扶着护栏走到前面，趴在水泥台上茫然的看着空旷的操场。
瑧的手离她后背一寸左右。
我没事儿，被人看见容易误会。长大了，你懂吗?
不懂。
你会懂的。
她歪着头笑眯眯望着瑧。“我先走，转过16号楼，你再走。”
瑧还想听她说话，那种声音可比天籁。
我去操场跑两圈。
说完竟拉起晶的手，晶一愣，想抽出来，又紧紧攥住。
离开看台，她独自走到16号楼。感觉身后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绕过去从另一侧进了楼，在3楼彩云家窗帘后向下看。
谁啊?
证实一件事儿，蛮听话的。

操场晨练的人陆续离开。瑧跑了半圏，感觉空落落。窜回看台，发现楼上紫色窗帘晃动。那应该彩云家。
瑧冲进楼洞，停，去她家干嘛?
冲出回廊，在下面转起圏来。1234567……
很快数糊涂了，几圏了?
60圏。一张大脸印在厨房窗上。
谁?正想着，一阵吵闹从后面传来。
晶拎着铝锅，手舞擀面杖。彩云穿粉色睡裙，捧着两只锅盖，嘴里叼着个小喇叭。
嘭，窗户拉开，一盆水从上泼下。
地衣疯长，野葡萄漫过石基，刹那间遮蔽了整个16号楼。
沉闷的雷声盖过吵闹，蓝色闪电将野葡萄藤裁剪成树的模样。
瑧背倚石阶，慢慢欣赏。她从来不这样，声音短促尖锐却很悦耳。
博士过来扎一头算是打了招呼。才女远远站着，满头乌发遮住了大半个脸。
让那个女哑巴离我远点。
小点声！她是个顺风耳。
一阵风裹着尘烟旋转成倒锥形，很快散尽，把一闪显露出来。
他皱着眉，看她俩发飙。
人类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心想，你不应该懂。普天之下，惟有知音最难求。

一闪转身面对操场，摇晃着手指。小动作没有逃过瑧的余光。
上来吧!
知了浮出来，抓住一闪的胳膊。
别晃悠，爱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瑧没心情争论，他要看，听这天籁之音。就这样静静欣赏，人世间的爱情长什么样，跟他毫不相干。
进去了。
看见了，一会儿将谢幕，要有掌声，比较激烈的那种。
紫色窗帘拉开，晶向下挥手。
好！掌声，快，加力。好！
病！
配合一下气氛，别扫兴。别动。
干嘛呢?大幕都拉上了!
一闪，电影散场应该怎样？
开灯，放音乐。这不是电影，也不是话剧，一场闹剧，《无聊》。
名字不错。
窗帘再次拉开。
演出到此结束，谢谢观赏。再见！
加油！掌声，快喊加油。
无聊。

放假之后，整个人跌入失落的气氛。那种感觉，就像丟了一件心爱的东西。
看书，累了就在院里转，回来继续看。天很热，光着膀子，桌子下面全是零食碎屑。
每天跟叫魂似的，窗外叫完了，进来再叫。这帮老铁，真是又臭又硬。他们叫了整整一个夏天。开学前忽然想起了晶，原来整个夏天的失落，缘起竟是未曾相见。
那时候睡不着，就到她家楼下傻站着，眼睛盯住她卧室的窗户，看到她拉上窗帘，再等一会儿，希望她能去阳台透透气。
但是她只开过一次阳台门，却未见出来。记得那一夜，很冷。躲在门洞里，缩着脖子，仰头盯着她的窗户，奇迹出现了。她开灯后，在窗前试穿各种服装。
有些服装很肥大，应该是她母亲的。最后她向下挥手，把唇印在窗户上。
奇怪！她怎么知道瑧在下面。是她自己发现的没关系，若是别人跟她说的就有故事了。
瑧慌忙离开，那一夜他彻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