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年代

　　话音刚落，王好面对羞愧万分的张养涵，双手握住刀背，猛一发力，一把精铁打造的菜刀就“铿”的一声，硬生生被王好折断了。
　　轻轻地抛了断刀，王好说：“今天就这样了，你们走吧。他们伤得不轻，赶紧去医院。”
　　说完，王好走回大班椅，坐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用猴皮筋扎好的钱，估摸着有一万吧，抛在张养涵身旁的茶几上，说：“这些先拿着看伤去。”
　　练过硬气功的张养涵被王好刚才露的这手功夫震撼了，此时见王好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就更百感交集了。
　　什么叫范儿，这就叫范儿。人拿刀逼我给钱，没门。等我把你们打趴下了，我出钱让你们看伤。
　　一码事归一码事，王好是个能为自己的行为和后果负责的人，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张养涵快步走到那个面团似瘫软在地的家伙面前，伸手将他提起，在耳光将要抽到他脸上时，又收回了手，压住怒火沉声说：“你今后不用再跟着我了，因为你忘了‘不先动家伙’的规矩。”
　　松开手，任由那家伙继续面团似的瘫软在地，片刻思忖后，张养涵走到王好跟前，诚恳地说：“我张养涵活了31年，从来没服过谁，但我服你，不仅是你的功夫，还有你的气度。王总，如果不嫌弃我卤莽，我今后就跟着王总做事了。”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的张养涵，之所以主动提出要跟随王好，是觉得眼前这个有城府、有气度的年轻人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江湖复杂，但也简单，主要看什么跟什么人。张养涵凶悍的外表和匪气，说白了也是一种生活所迫的伪装，其实他的阅历和城府都不浅，否则他自幼在江湖卖艺的经历就算白经历了。
　　骨子里最反感涉黑的王好本想直接拒绝张养涵的请求，但转念一想就不置可否地说：“张大哥好歹也算农贸城、农市路的一位老板，我可不敢委屈你，不过交个朋友倒可以。”
　　经过简单的接触，王好觉得张养涵本质还行，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家伙，他相信自己的眼力。再则自己想整合农贸城、农市路一带的物流市场，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不管张养涵以前多么坏，在浙大学过工商管理、当过南京军区“飞龙”特种部中尉的王好，有信心也有能力管束住这条剽悍的汉子。
　　这时，张养涵那几个受到重创的手下已缓过劲来，相互搀扶着靠墙而立，见证着他们的老大与王好结下的初盟，他们有幸成为西衢市今后十多年最大商业集团即将诞生和崛起的最初的见证人。
　　“能成为王总的朋友是我的荣幸，但我不敢，我只想跟着你干。我一直记着得我爹说过的话：跟定一个有本事的人干大事，千万别向爹一样贩枣受穷，还拖累家人。虽然我现在不穷，但我想干大事，而你就是那个有本事的人。所以，我跟着你干。”
　　不绕弯子，简单而直接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话永远可以打动对方，王好也不例外。
　　王好站起身，走到张养涵跟前说：“这样吧，先别急着谁跟谁干，我们都是生意人，看看是不是可以合作着做几票生意，我有长途运输队，你熟悉北方农特产的行情，我们可以在这方面进行合作，你说呢，张大哥？”
　　虽然刚结束了一番恶战，如今却形势立转地谈结盟，任谁的脑子也不能马上别过弯来。
　　但经过特种训练的王好心理素质绝佳，根本不会被极左、极右的变化而扰乱心神和思路，几句话就切中要点、直奔主题，思维敏捷、思路缜密、判断准确的应变能力和经商天分显露无疑。
　　张养涵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年青人，他非常佩服王好的提议，这是一个集两家优势组合的提议。这一刻张养涵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都要永远跟着王好了，不仅因为他拳头硬，更因为他具备自己一直所欠缺的从容大度和经商的智慧。
　　张养涵甚至决定解散“菜刀帮”，收保护费虽然收入可观，但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偏门生意，张养涵决定要做一个正经的生意人。
　　带着由衷的钦佩，张养涵对王好说：“这是个好主意，采购优势再加上运输优势，可以为我们降低许多成本，说不定能通过价格优势，在某些产品上形成垄断。”
　　一番话让王好刮目相看，看来张养涵还是有头脑的，好好引导，未尝不会上正道。
　　“行，改天我们合计合计。今晚一起吃个饭，你安排个地方，我给你介绍个有趣得可以达到牲口级别的人。”王好有意无意地开始试探着差遣张养涵了。
　　张养涵先是一愣，继而就满心欢喜地说：“没问题，王总，我马上安排，就国际大酒店吧。”
　　张养涵的态度让王好满意，并进一步加深了王好对张养涵的接纳之心。
　　王好喜欢说话算数的男人，同时，因为部队的锻炼，王好还喜欢讲纪律、讲服从、讲执行的男人，不具备这些条件的人是无法真正与王好一起共事的。既然张养涵提出要跟自己干，那张养涵就得服从自己。
　　王好将用军队的管理来管理他的商业团队，这让他在今后白多于黑、正多于邪、春风多于腥风、和谐多于血雨的商战搏杀中屡屡化险为夷、修成正果。
　　男人之间的交流有时非常简单，谈妥事情的张养涵正打算带人离开，王好发话了：“养涵，晚上吃饭记得穿周正些，你这黑背心、虎头文身，呵呵。对了，以后叫我小好，我爸妈给取的小名。叫我王总，就生分了。”
　　从张大哥，到养涵，再到让自己称呼小名，称呼的拉近，意味着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拉近，张养涵感受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接纳。
　　能被王好这样的人接纳，让从小就知道让别人害怕，并用蛮悍压服别人、却始终没有几个知心朋友的张养涵，有了一种伯牙与钟子期的感觉，虽然没念多少书的张养涵并不知道高山流水的典故，但并不妨碍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知音的心念一闪而过。张养涵来到茶几上先前被自己用菜刀剖成两截的矿泉水瓶面前，拿起水较多的一截，将水往左肩倒去，跟着用右手搓，不一会，虎头文身就基本不见了。
　　张养涵说：“王……小好，这不，为装凶，吓唬人，我请人画的文身。一洗就没。呵呵。”从王总一下改成小好，张养涵有那么点不顺口。
　　王好也被张养涵弄假文身的鬼主意和近乎于小孩子的无赖做法给逗笑了。王好笑时，张养涵觉得他特别具有亲合力，暖暖的笑容，充满了朝气和健康向上的气质。
　　现在张养涵总算见到了最自然、最本真的王好了。剃一菱角分明、酷而有形的板寸头；鼻梁高挺笔直，眼睛不算太大，但耐看；嘴唇有些薄，但线条和轮廓分明，给人以坚毅而刚硬的感觉。1米80的左右个子，挺拔干练，一抬胳臂或略一挺胸，肌肉就似乎将要从合身的衬衫里呼之欲出，流露出男人成熟的阳刚之美。

　　跟二傻子似的，一个劲想晒毙人的太阳已经隐去。它想晒毙西衢人民的恶毒阴谋今天没能得逞，正隐蔽在黑暗里积蓄能量，打算明天重来。
　　华灯初上，华灯将西衢市各个犄角旮旯照亮。美的、丑的，雅的、俗的，都在灯光下呈现。夏日夜晚中的西衢市，就如一个妖艳**和清丽少女的结合体。
　　西衢市国际大酒店一派热闹。二楼三个9房号的包间里虽然只有3个人，但气氛却异常热烈，因为内中有一叫黎江的家伙特别能吹会侃，都快赶上郭德纲了。
　　矮胖而长得细眉细眼的黎江是王好的发小和死党，上海财经大学毕业后，就接过父亲的班，管理着目前在西衢市属于顶尖的娱乐会所“经典名流娱乐城”。
　　此人打小喜欢贫嘴，并经常因为耍贫嘴，只顾痛快了嘴巴，却得罪不少人而苦了自己的皮肉。为此，一直是好孩子的王好没少替他出头打抱不平，王好是属于那种自己受委屈能忍，却容不得自己朋友吃亏的人，可以说王好当年百分之九十九的架都是为了黎江而打的。
　　永远没一副正经相的黎江，此刻正一本正经地说：“边远的山区，母亲领着女儿见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女儿感到奇怪，前后两个轮子，人怎么掉不下来呢？母亲很有把握地告诉女儿说：‘你没看见自行车中间有一小棍朝上插在那人的腚里，插得很紧的，所以掉不下来。’女儿不解的问：‘插在腚里一定很疼的。’母亲说：‘当然啦，你没看见那人疼的两条腿直蹬吗？’女儿说：‘噢，原来是这样。’”
　　总算一身正装，除了那颗光头，但总体看起来挺像成功人士的张养涵扑哧一声，一口白酒就笑喷了出来，而坏小子黎江却端坐着享受他贫嘴后的效果。这是他的强项，定级的贫嘴高手，能不动声色地将人逗翻，而自己却若无其事。如果一个人说笑话时，没把别人逗乐，自己却先笑了，就会破坏效果。
　　王好笑骂道：“李子也就是你小子整天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玩意儿。”
　　李子是黎江的绰号，因为黎、李谐音，且黎江嘴巴损，老酸溜溜地喜欢贫嘴，别人就叫他李子了。
　　看了眼张养涵，王好接着说：“虽然我跟养涵准备在北方农产品批发和运输上进行合作，但在西衢，我有更大的计划，你有没有兴趣一块干？”
　　正跟龙虾较劲的黎江立刻搁下龙虾，带有不满，却诚挚而肯定地说：“小好，我们谁跟谁啊，还有没有兴趣？只要你发话，我都敢把我那‘经典名流娱乐城’贱卖了跟你干。”
　　男人就是一种义气动物，虽然势风日下，义气已经成了“傻瓜”的代名词，但王好和黎江他们不是，他们身上有着如今已经不多见的古典的侠义情怀，这样的男人是当今社会的稀缺品。你可以笑他们迂，但他们却令人感动。
　　张养涵就被感动了。他知道“经典名流娱乐城”在西衢市娱乐行业的地位，上亿的投入，每年近千万的利润，却可以为朋友贱卖了，那是何等的情谊。同时，也可以看出王好的人格魅力，他是那种一定处于核心位置的人物，并可以影响和带动身边的人，天生具备领导的特质。
　　王好也感动着，但一直善于控制情绪和表情的他没流露出来，只是说：“谁让你卖‘经典名流’了，它是聚宝盆，你得留着，我还指望着天天去你那里喝免费咖啡和红酒呢。跟我合伙，是想借用你财经管理方面的经验。”
　　“西衢市有中国十大化工制造企业的西化集团公司，并且是中国氟化学工业基地，每年光公路运出的产品就有好几百万吨。倘若我们在经营普通货物运输的同时，再开展危险化学品运输，我们就可以成为西衢市物流行业的龙头老大。你们知道么，危险化学品运输的附加值和利润是普通货物运输的数倍。”
　　王好的话，给张养涵的感觉比见到王好双手折断菜刀时还要震撼，这个人雄心之大远超自己的想象，树立龙头地位，归拢西衢市的物流行业，是张养涵一万年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王好不仅敢想，而且大有立马动手的意思。这让张养涵钦佩之余，更加庆幸自己总算跟对了人。打小闯江湖的张养涵不是没跟过人，但那些家伙不是自私，就是鼠目寸光，还不如自己当老大来得爽气。张养涵铁了心准备跟王好干一番大事业，建功立业是每人男人的梦想。
　　黎江却不惊讶，他太了解王好的“牲口”脾气了，凡事都追求极致的完美。
　　黎江说：“我就知道你这牲口脾气，自你接手你爸的公司后，不把西衢市物流市场拱翻天，再顺便归拢了，你就不会甘心。”
　　末了，黎江更“牲口”地说了句：“今后我白天来你公司上班，熟悉业务细节后，就帮你管理财务和业务运作，工资，每天土酿的谷烧半斤。另外，我手里有五千万的现金，你可以拿去添置新车，不够，我典了‘经典名流’去银行贷款。”
　　王好控制着情绪，没有流露出感动的表情。把杯中啤酒换成白酒，跟黎江碰了碰杯说：“李子，谢了，干了！”
　　王好与黎江一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无酒不欢的黎江知道王好一般不碰白酒，今天陪自己和白酒，那是一种打心底里对自己的认可。重情谊的男人，最看重被自己所尊重的朋友的认可，对王好和黎江这样的有着古典侠义情怀的那人来说，这是黄金也换不来的。
　　张养涵继续说：“我手头钱不多，也就三、四百万，你随用随拿。另外，虽然我没干过危险化学品运输，但我知道一旦干起来，需要大量的驾驶员。我干长途批发多年，认识一些江西和北方来的驾驶员，他们的工资要求比本地的低，这方面我可以联系。”
　　见面时听王好介绍与张养涵结交经过后，黎江似乎对张养涵不怎么感冒，经营娱乐行业的黎江见多了混混和涉黑人物，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人，这点张养涵也有所感觉。但张养涵觉得人是靠做出来的，而不是“瞧”出来的，所以张养涵有信心用自己的行动让王好这个死党在未来的岁月里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男人是一种仅凭感觉就可以采取直接行动的动物。张养涵的话刚说完，黎江就往自己杯中倒满白酒，起身走到张养涵跟前，一扫嬉皮笑脸的模样，真诚地说：“张大哥，我就跟着小好叫你养涵吧，冲你刚才的话，我敬你一杯，今后我就拿你当自家兄弟了。”一仰脖，足有二两的白酒就下了肚。
　　在一个人心不古，有的是充满尔虞我诈的社会里，谁会刚结识就肯无偿拿几百万现金给别人？这让黎江感动，他是个比王好感性的人。
　　同时，张养涵未雨绸缪考虑驾驶员的事，也让黎江知道张养涵并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张养涵有很好的大局观。黎江先前还在怀疑看人眼力一向很准的王好这次是否看错了人，但现在他不担心了。矮胖、贫嘴，但不失男人气的黎江，用敬酒这种中国男人特有的行动，表达了对张养涵的敬重和接纳。
　　张养涵本希望通过今后的行动来赢得黎江认可的心愿，却马上实现了。他不知道这个比自己岁数小、满嘴荤话、老不正经的矮胖子，是个直接得让人惊讶的爷们。来自燕赵之地、天性豪放张养涵就喜欢结交黎江这样的具有强烈爷们气的男人，敢爱、敢恨，不作假。
　　张养涵先往自己跟前的杯中倒满白酒，接着又拿过两个空杯倒满，说：“谢李子兄弟看得起，我张养涵回敬三杯。”话音刚落，先喝了跟前的酒，接着双手左右开弓，不喘气、不眨眼，三杯白酒就下去了。酒量之大、豪气之壮，让自诩为西衢“酒坛”的黎江直竖大拇指，并为张养涵的豪气所折服，为王好有了这么一个怪兽级的高手而庆幸。
　　在喝酒上不甘落后的黎江也重新开了瓶茅台，拿两个空杯倒上酒，回敬了张养涵。被张养涵感动的王好也倒上白酒，站起身，一点也不虚假客套地说：“养涵，你的话我记住。既然你拿我当兄弟，需要用钱时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说完，也喝了杯中酒。虽然王好因不善喝白酒而被呛着，但豪气依然。
　　黎江一激动又想倒酒，王好调侃说：“李子，你有点文化行不。把茅台当啤酒喝哪，好酒是拿来品的，不是拿来牛饮的。整个一暴殄天物的败家仔。”
　　不说还好，一说更激起从小喜欢跟王好抬杠着玩的黎江的“牲口”脾气。一犯傻劲，黎江又给自己倒上三杯，并一饮而尽，西衢“酒坛”的名号果然不是虚盖的。

　　也不吃菜，意犹未尽的黎江说：“今天你做东，我不喝穷你，我光着身子跳我们西衢的乌溪江里。”并打开包间的门，对门外站着的一个看着岁数挺小的服务员喊：“小妹，再来一箱茅台。”把个服务员弄得一愣一愣的，就三个人吃饭，谁没事拿上千元一瓶的茅台当啤酒喝着吹喇叭，别是“逗你玩”吧。
　　服务员正踟躇该去不去时，王好出来了，他和颜悦色地说：“没事，让服务台送一箱茅台来，这位大哥以前是酒厂的品酒师，酒量大着呢。”王好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当朋友无伤大雅地撒疯时，他从来不拆朋友的台、从来不扫朋友的兴，而是尽可能地替朋友帮衬着搭台撑面，直到朋友尽兴为止。
　　曾经听人传说酒厂里的品酒师，喝白酒的酒量起码得达到10斤以上的服务员，信以为真地一转身就准备去通知服务台。没料，这一转身却转出麻烦了，隔壁包间正有一哥们出来，服务员这一转身，俩人就撞一起了。
　　那哥们不是什么好鸟，根本不听服务员的道歉，张口就喷粪：“你他妈的眼睛长在逼缝里啊，信不信老子我把你的小逼掰开来。”
　　这么难听的话，就是一般惯于骂街的泼妇估计都受不了，一挺稚嫩的小姑娘就更别说了。服务员当时就边冲那坏鸟道歉，边眼泪汪汪地哭。
　　事情终归由自己引起，若不玩闹着让服务员去拿茅台酒，估计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况且黎江、王好他们最见不得欺负女人。
　　没等王好说话，黎江就上前一拍那坏鸟的肩膀说：“小子，你嘴挺脏的，会说人话不？信不信哥们立马拿马桶刷子替你刷牙。”
　　那坏鸟估计平时横惯了，见有人扫自己面子，就拔高了声音，嚣张地说：“你算老几，敢跟我这么**地说话，小心我抽你！”
　　“你爸管我叫爹，你说我是老几。就你那只会对自己的****的手，也能抽人？别给你大爷我丢人了。赶紧，给人家小姑娘赔礼，然后滚蛋。”
　　论斗嘴，那坏鸟绝对不是个，况且气势上也被黎江压住。
　　气急之下，那坏鸟就真一耳光朝黎江脸上抽去。王好当时就乐了。别看黎江长得矮矮胖胖，但因为从小爱折腾，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可没少跟人打乱架，虽然是属于街头把式，但实战经验丰富，况且他还时不时跟自己“经典名流娱乐城”请的保安切磋，对付两三个小混混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那坏鸟刚一抬手，小肚子上就挨了黎江一脚。先发制人是黎江打乱架时的一贯风格。虽然喝了酒，但黎江这一脚却力量挺大，直接将那坏鸟踹倒在地。
　　这边一闹出动静，那坏鸟在王好他们隔壁包间的几个哥们就出来了。五六个一看就不是混正道的人物，领头的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头不高，但块头惊人，身材是属于横着长的家伙，方头扁脸，一副蛮悍的模样。
　　那坏鸟见救兵来了，一骨碌爬起来说：“东哥，这死胖子敢踢我。”
　　东哥叫宋向东，西衢市钱江区石梁镇人。石梁镇自古以来民风好武，金庸先生《碧血剑》中曾对石梁派武功和温家五行阵有过详细描述。自小练过举重、摔跤和洪拳，一身蛮力、拳脚不错的宋向东，在西衢市的南区明着经营网吧，暗地里却纠集一伙不良青少年干着放高利贷、替人看场子、替人追债、替人摆阵打架等勾当。手下三四十个小弟，在南区颇有势力。
　　见自己手下吃亏，也不问原由，宋向东头一偏，那脸就看着更扁了，睨着眼就喊打。
　　按说混迹江湖的宋向东应该认识经营娱乐行业的黎江，但因为黎江不经常抛头露面，所以大家都只闻其名，未识其人，否则这架未必打得起来。
　　有着丰富的在街头打乱架经验的黎江听到宋向东刚一喊打，就猛地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宋向东脑门上，跟着就不管别人的拳头、腿脚落自己身上，一手箍住宋向东的脖子，一手就往宋向东腰眼上捶。
　　黎江打架不光疯，手也阴。也难怪，黎江不像王好有一身的好功夫，就只能怎么占便宜就怎么打了，他可不管什么正大光明不光明正大，对对手，占了对方的便宜就是光明、就是正大。
　　但这次黎江因为没占到便宜而“黑暗渺小”了，他被宋向东一个过肩摔就扔了出去。先前能一拳击中宋向东，主要是宋向东摆大哥的架子，没正眼看黎江。但等黎江一近身，宋向东练跤习武的本能就发挥作用了。
　　幸好有地毯，加上黎江肉厚，没什么大碍。吃了亏的黎江，知道对方的武力值远超自己，爬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躲王好的身后。
　　先发制人是黎江打乱架时的一贯风格，打不赢就跑、跑不了就躲王好身后，也是黎江的一贯风格。谁让我们是兄弟，谁让你功夫好，朋友、尤其是有好功夫的人，就应该是朋友的挡箭牌。黎江说的，理歪，却实在。性情中人的友谊显露无疑，真实而不作假。
　　见老大都亲自动了手，宋向东的手下就更无忌惮了。这是些心很手辣的家伙，一动手就喜欢见血，随身携带的刀子和铁尺就亮了出来，直扑黎江。
　　早已站在门口的张养涵，因为同是道上的人，跟宋向东也算认识，本想说和下，但见宋向东二话不说就动手，自然也就站黎江一边准备把这架打到底了。
　　不等对方近身，张养涵一脚踢翻冲最前面的一混混，跟着别住第二个混混的手一扭，夺下铁尺的同时，顺势一肘将他捣翻在地。
　　没见过张养涵身手的黎江暗自叫好，靠，又一跟王好一样能打的野兽级家伙，有这俩武力值超强的家伙，今后我在西衢就算横着走，估计也没人会挡道了。
　　黎江就是这么个老不正经的乐天派，别人在前面为他打架拼命，他却躲后面幻想着怎么在人前耍威风。若让张养涵知道了黎江此时的心思，准得气脑瘫不可。
　　在张养涵击瞬间倒那两个混混的同时，另一个混混不声不响地低垂着握刀的手，阴险地把刀向张养涵腰眼扎去。
　　本不想出手的王好，见情势紧急，赶紧上前，一记快捷的高鞭腿，踢中此人脖子的右侧，将此人伐木般直接放倒。
　　剩下两个混混，见对手出手狠辣，被吓住了，既不敢上前，又因为怕宋向东责骂而不敢后退，就傻呆呆地立在原地。
　　宋向东看清对方有张养涵在，心头那个气就别提了。道有道规，自己跟张养涵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如今张养涵竟然帮着人打自己的小弟，这传出去自己也就别在市面上混了。
　　“怎么着，张养涵你想跟我玩狠的，我的人也敢打，不想在农贸城混了？”宋向东话里满含居高临下的威胁意味。
　　“爱混不混，怕你个**。”不愿多话的张养涵回的更绝。
　　如果宋向东套个交情，而不是居高临下的威吓，张养涵倒也不打算跟宋向东彻底撕破脸皮，双方虽没交情，但毕竟认识，况且宋向东好歹是本地人，地头蛇，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张养涵吃软不吃硬。好比跟王好干仗时，王好占了上风，却依然大度，张养涵服这样的人，而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这时，过道里的打斗声已惊动了其它包间里的客人，但一看架势就赶紧缩回头，关上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先前受宋向东小弟侮辱的服务员一直旗帜鲜明地站在王好一伙的身边。看得出小姑娘虽然嫩稚，但胆挺大的，且知道好歹和感恩，没临阵脱逃，颇有些当年**人患难与共的情操。搁革命战争年代，没准会成为韩英、刘胡兰式的女英雄。
　　这引起了素有“泡妞失败总冠军”之美誉的黎江的注意，细看之下，发现年纪约莫20左右的服务员，居然长得挺清纯秀丽的。
　　咽了口唾沫，黎江用筷子似的眼神“夹”了两眼服务员的脸蛋，权当是吃了两口菜。强敌当前的关头，也只有黎江这样没心没肺的牲口，才有这份“餐秀色”的雅兴。
　　而闻讯赶来的酒店客服经理和保安们则躲拐角处悄悄地报了警。这是酒店客服经理和保安们的聪明之处，混社会的人物自己惹不起，还得求助人民警察叔叔，虽然有时并不完全管用，但总比不管强。
　　“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还有你俩。”宋向东说完张养涵又指指王好和黎江，眼睛满是凶狠的意味。
　　“你老子我现在就在这呢，看一会谁先死。”为了朋友，张养涵也无所谓得罪不得罪宋向东了。
　　要说黑道中人干仗，那也得看人头。倘若是普通人，那就是有得欺负白不欺负，打了对方还得从对方手里敲诈些辛苦费。但对方如果也很有势力，就先通过摆道进行吓阻，屈服一方摆酒赔钱就算了事；或请更有势力的人物说合。
　　干仗就是“干钱”，一旦闹大了惊动公安，致人伤残得赔钱、罚款和拘留、坐牢，出了人命还得枪毙。混社会的人不傻，再凶顽，也怕被专政了，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命和钱是老大。
　　见吓阻无用，为保护江湖面子的宋向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虽然他听说过张养涵手头硬，边上还有个摸不清底细，但看出手就知道是高手的王好。可宋向东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江湖中人就是这样，因为情势所迫，你得经常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和没把握的事，除非你安分守己地别混社会。
　　就在宋向东领着手下展开攻击时，王好示意张养涵别出手后，就迎了上去。王好觉得今天这莫名其妙的架是自己跟黎江因为茅台酒的玩笑而引起，自己的事理应自己处理，没必要让张养涵因为此事而跟宋向东结怨。
　　脸露淡定的微笑，在包厢过道里明亮的灯光照射下，王好挺拔的身躯所散发的气场让宋向东感到压抑，有那么一刻他想放弃与这个莫测深高、英气逼人的年青人为敌的念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右手成掌，平伸着快速接住宋向东迎面击来的拳头，用力一拗，没拗动，打小练过举重的宋向东臂力惊人。
　　一拳落在王好手掌心中，感觉跟击中棉花似无处着力的宋向东，虽然凭蛮力硬挺着抗过王好那一拗，但拳头跟手腕处已被拗得疼痛难耐，知道此人拳脚功夫比自己厉害，就赶紧伸出左手往王好右腋插去，想用跤法中的手别子摔王好。

　　没料王好松开右手飞快地退了一步，跟着右脚一记因为双方距离太近而动作有些变异的鞭腿击中宋向东左腿内侧的腹股沟处，宋向东再力如蛮牛也站立不稳，单腿跪地，疼得冷汗直冒。
　　这时，宋向东剩下的那两个尚有战斗力的手下，已持刀一左一右地对王好展开攻击。
　　王好一记狠而精准的手刀，劈中右边一家伙持刀的手，刀落地的同时，手臂顿时耷拉着疼得直不起身。与此同时，王好一个正蹬腿直接蹬在另一个家伙的左膝盖骨上，那人就一个前扑倒地，跟着就双手捂着左膝盖痛得满地打滚，怪叫连连。
　　被鞭腿击中腹股沟处、痛得单腿下跪的宋向东，见有砍刀落在自己面前，为挽回颜面，杀心顿起，忍着疼痛，操起刀，不管不顾地疯了似的一刀捅向王好胸口。
　　这是想要王好命。混社会的都知道，拿刀砍人和捅人是有区别的。被刀砍伤至多也就受皮肉之痛，即使砍断骨头什么的也基本不会有性命之虞，而拿刀捅人，而且是往人体内脏聚集的胸腹部位捅的，那就是存心取人性命了。没少干过挑人脚筋、卸人胳膊的宋向东出手果然狠毒。
　　这下就激起了王好的火气。本打算对宋向东一伙略作惩戒就作罢的王好，出手再不容情。
　　知道宋向东臂力惊人，王好也不敢托大，双手一合，往下一摁，控制住宋向东握刀的右手，双手一扭先卸了宋向东的刀，接着左脚蹬地，侧身、扭腰以增强扭转力，提起右膝攻击宋向东左肋部。
　　被王好犀利而猛烈的膝法击中左肋部的宋向东一声闷哼，如遭雷击浑身力道尽失，估计肋骨断了。
　　但这还没有完，痛恨宋向东出手阴狠毒辣的王好，双手顺势在宋向东右肩部一抻、一捏，宋向东右胳膊就脱臼了，跟着右掌加着旋转快速平推，带着寸劲狠狠拍在宋向东面门上。
　　宋向东立马就向后翻倒，鼻血直流，满嘴血污，鼻梁断了的同时，牙也掉了两粒。这小子也挺硬悍的，遭受一连串的重击后，除了闷哼了两声也不喊疼，并把打落的牙连着嘴里的血一起咽肚里了。
　　张养涵在庆幸今天下午王好对自己手下留情的同时，黎江在纳闷王好这家伙以前不这样，打起架来基本是点到为止，像今天这样下狠手，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年在部队当兵当傻了，出手这么狠，跟杀人机器似的。
　　其实，王好真正的杀戮手段还没使出来，若这是在战场，他早就要了宋向东的命。中国特种兵的徒手格毙技能是世界闻名的。
　　关于中国军队特种兵的传闻，有很多。事实上，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由周恩来亲自负责的“特科”，即中国共产党中央特别行动科，简称中央特科，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它是类似于今天中国国家安全部（国家安全局是谬称）的一个机构。是中国共产党在上世纪20至30年代期间，所建立的一个情报和政治保卫机关，主要活动地域在当时中共中央所在地上海。中央特科主要从事地下工作，其中包括情报收集，对中共高层人物实施政治保卫，防止中共高层人物被国民政府和公共租界当局逮捕或者暗杀，并且开展针对国民政府的渗透活动。中央特科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是采用暗杀的方式惩处当时背叛并且对中共造成严重危害的前中共党员。特科设总务、情报、保卫三科，总务科（一科）负责设立机关，布置会场和营救安抚等工作，科长洪扬生；情报科（二科）负责收集情报，建立情报网，科长陈赓；保卫科（三科，也称红队、打狗队）负责保卫机关，镇压叛徒特务等，科长顾顺章（兼）。1928年又增设了无线电通讯科（四科），负责设立电台，培训报务员，开展与各地的通讯联络工作，科长李强。中央特科存在时间自1927年至1935年。
　　在上世纪80年代前，中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许多特种作战都由侦察兵完成。比如抗美援朝时，中国人民志愿军以侦察兵组成的化装袭击班，通过化装突袭，一举端掉南韩李承晚的精锐部队之一，其团旗及各种车辆上都印有白虎图像的“白虎团”指挥所，当场将“白虎团”团长和机甲团团长击毙。
　　在上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的中越战争中，中国特战方具雏形。坊间传说中，流传最广的是越南特种部队曾袭击了中国一个野战医院，数百名伤员和医生被越军以非常残酷地方式杀死，结果激怒了中国军方的高层，中国派出以精锐侦察兵组成的特种部队进行反击，从此中越间爆发了一场世界上少有、不为人知、极端残酷的特种战争。
　　据参战者反映，当时的越南特工全是曾一再战胜美国特种部队的高手，他们实战经验异常丰富，极端民族主义思想使他们不怕死、敢於发动自杀性攻击；不怕苦，能在热带丛林中趴数天不动，浑身全部被甲虫和蚂蝗咬烂而仍坚持寻找因对方疏忽而构成的攻击机会，特别难对付。
　　中国当时的最主要法宝是带特种部队参观越军暴行和越南侵占中国领土的罪证，激起中国特种部队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完全消除了对死亡的恐惧，心中只有复仇的念头。当时中国参战部队每人一个自杀用的手榴弹（光荣弹），作战受挫时自杀毫不犹豫。越军也是一样。中国特种部队战斗中从来没有人被越军活捉，而要活捉一个越军特工也非常难。战争打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痛心。
　　在一次袭击越军腹地指挥和通信系统的战斗中，中国特种战士冲进房间瞬间用消声武器冷酷无情地击毙所有对手，收缴文件，最后实施爆破，前后不超过1分钟，而自身无一伤亡。中国特种部队连续不断地发动这样的袭击，越南死伤惨重为之胆寒。特种部队对特种部队的战斗中，中国占尽上风，越南特种部队损失严重，同时越来越难以渗入中国阵地。
　　据被俘的越军特工反映，中国特种战士特点之一是“手太重”。在一次伏击战斗中，中国某特种战士瞬间就徒手弄死了3个越军特工，事后他还说，谁知道越军特工这么不经打，想抓一个活的回去给其它部队看看都不成。不过战争是残酷无情的，中国特种战士如果不是炼就了这样一招至敌于死地的“重手”，他们自己就不可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中国特种战士用“重手”大开杀戒，发动一连串无情的袭击后，越军最终通过前线广播要求双方停止特工战。中越间边境特种作战以越南实质上的屈服而告终。
　　正当黎江纳闷于王好出手狠辣的同时，五六个接警赶来的警察到了。从事情发生再到警察赶到，前后也就十来分钟，看来出警效率挺高的，不像网上一些人骂的那样。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健硕的高个子，一身夏季警装，人显得挺帅气和精神，但傲气的脸神和睥睨的眼神却让人看着不那么舒服。记忆力超群的王好，虽然事隔多年，但却不会忘记此人的脸神和眼神。“操，真他妈的不是冤家不聚首。”王好心底里暗骂道。
　　就这样，王好在高中时代的对手张烈，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在王好面前。一对冤家，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因为一个关于茅台酒的玩闹而聚首，并注定会引发一些特殊的故事。

　　如今已经担任西衢市东城区派出所副所长的张烈也认出了王好。
　　比王好高两年级的张烈，自高中时代操场边的冲突后，又不甘心地与王好进行过数次争斗，直到张烈高中毕业后考上山东政法学院警官学院才暂告段落。
　　等他毕业回西衢后，王好又上大学，接着入伍，因此前后算起来差不多有9年没见面了。但双方的容貌基本没变，双方标志性的表情如张烈睥睨的眼神没变。尤其是王好，他招牌性的、让人嫉妒的淡定的微笑，让张烈立刻能从成千上百人中认出王好。
　　一看场面，张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了眼刚挣扎着起身，满脸血污、耷拉着脱臼的右胳膊的宋向东和他那几个歪歪斜斜需要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着的手下，张烈微微皱眉。说起来张烈和宋向东还是有些交情的。此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说。
　　“这牲口，看来功夫越来越好了。”张烈心中暗骂王好，他是知道宋向东的本事的。
　　“你们这些小瘪三，给我手抱着头靠墙蹲下！”张烈没理会宋向东一伙，却拿王好他们一伙当罪犯，喝令蹲下。
　　公报私仇也是大多数人的劣根性，何况从小本质不好，却靠武术专长上了警校，并因为父亲是西衢市高官的原因当上副所长的张烈更不例外。
　　“搞错没？我们是见义勇为。”黎江不乐意了。几个小警察他还没放眼里，能在西衢经营顶尖的娱乐会所，黎江自然不缺高层的社会关系。
　　“嘿，嘴还挺硬啊，让你蹲下就给我蹲下，妨碍办案，我让你蹲笼子。”一估摸着是协警的精壮小伙上来就想将黎江强行按倒。
　　但他却被一条平直伸出的胳膊给拦住了，那是王好的胳膊。
　　精壮协警不耐烦地狠狠一推王好胳膊，跟着一个绊腿，存心想让王好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吃些苦头。
　　但王好纹丝不动，对方的推手如同推到了墙壁，绊腿如同绊到了岩石。
　　正诧异间，王好胳膊一振，那协警就腾地一下倒翻出去，来了个后仰摔。
　　“了得了你，敢袭警，把他铐了。”一满脸世故的中年警察话音刚落，俩年青警察就亮出警棍和手铐向王好逼来。
　　“等一下。”王好声音不大，却充满了震慑。
　　俩年青警察收住脚步后，王好冲那颇有些“警油子”味道的中年警察说：“袭警的帽子可不能乱扣，他是推我时，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人证还有监控视频，请你们调查清楚再下结论。”
　　大酒店都有监控视频，更何况有西衢门面之称的“西衢大酒店”。其实，特种兵出身的王好早发现了包厢过道里的监控视频，现在说出来主要是怕张烈公报私仇。
　　“对，在不能确认别人是否犯罪之前，你们不能以对待罪犯的方式对待任何一个公民。所以，你既不能铐我们，也不能让我们蹲下，尊重和保护公民的权利是警察的义务。”一反嬉皮笑脸的模样，黎江俨然成了律师，一番话说的中年警察哑口无言。
　　王好听得心里直笑，看不出黎江这牲口挺能装丫的，义正词严的很有人民代表的风范。
　　“说得好，黎总法律意识很强，这样好，有助于我们工作的开展。”因为工作的原因，张烈跟黎江也算认识，先前是故意装做没看见，但见自己手下吃瘪，就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了。
　　“张所总算看到我了，先前还以为张所突然近视眼了呢。”黎江对张烈先前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很不满，虽然他知道张烈跟王好早年的过节，但也不能这么装逼，上来就吆五喝六的把人当犯人。
　　“他们这些人怎么回事，谁动的手。”张烈指着宋向东一伙人问黎江道，却始终不正眼看王好。
　　宋向东见张烈来了，就指望着张烈给自己报仇出气，正想接话，张烈却假装不认识似地说：“没问你。”
　　宋向东就只好憋住不响。
　　“我动的手。”黎江刚说完，张养涵跟了句：“还有我。”
　　张烈说：“说你黎总动的手，我不相信，说你张养涵动的手，我信一半。”
　　其实农贸城在张烈的辖区内，俩人早认识，只是因为张养涵做事不那么出格，俩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张烈知道凭张养涵的武力值，虽可以击败宋向东，却没法让他伤得这么重。
　　见张烈把矛头直指自己，王好就知道这鸟人早认出了自己，正寻思着怎么给自己下绊子呢。
　　“张所，是张烈吧。”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王好知道今天这事落张烈手里，就别想轻松过关，干脆就直接挑明了。面对多年前的老对手，王好不用再扮猪吃象了。
　　张烈见王好主动出击，矛头直指自己，也就不再装下去了。
　　回过头，张烈用睥睨的眼神迎着王好淡定的目光说：“哦，王好，多年没见，身手依然，可惜没用正道上，也就当个混混。”张烈话中带讽。
　　“身手也就一般，像今天这样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对付几个小混混，还够用。”王好点明事情的性质，答得滴水不漏。
　　然后就是俩人目光的较量。
　　王好明亮而宁静淡定中让人莫测高深的目光，与张烈外露张扬又有些强横的目光成鲜明的对比。
　　有的人总喜欢用目光直接打败对手，所以心中的想法就在目光里流露，这样的目光缺少底蕴和内质，貌似强悍，实则外强中干。
　　而真正的强者，其目光因为自信而内敛、不露锋芒，虽没有太阳般的霸道和炙烈，但浩瀚博大得可以摄取所有的光亮，无限的包纳如海洋，让对手因此而渺小如沧海一粒。
　　在目光的较量中，张烈再次如高中时代那样“杯具”地收场。
　　有那么一刻，张烈甚至产生了想将脸露让人捉摸不定、从容淡定却又夹杂着坏坏的笑意的王好撕裂了，再踩上几脚的冲动。
　　张烈避开王好的目光，正思忖着下一步的动作，这时已从酒店客服经理和服务员处初步了解事情经过的年青民警，走来对张烈耳语了几句，这给张烈一个下台的机会。
　　抬起头，张烈恢复了先前强悍的气势，以命令式的口气对宋向东一伙说：“敢持械居众斗殴，反了你们，先让民警看押着去医院看伤，然后带派出所处理。”
　　宋向东想开口说什么，却让张烈以严厉的目光制止了。
　　一脸世故的中年民警带着两个年青民警那个精壮协警，收了地上的刀具，押着宋向东他们一伙走了。
　　张烈也不看王好，对黎江说：“黎总，麻烦你们几个当事人去趟派出所，做个笔录，协助调查。”
　　“协助民警调查是公民的义务，但不能耽搁太长时间，我晚上的工作时间是以秒计算的。”黎江到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贫嘴。
　　别人还好，唯有那服务员听了黎江的话，有些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黎江猛地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解释：“我倒是想当午夜牛郎来着，可我这样的‘肥鸭’谁要？我不是品酒师么，晚上得去那些酒吧帮人调酒啊。”
　　服务员赶紧羞涩地低头，感觉黎江这人嘴特别俗，模样不咋的，却挺逗人开心的，跟自己村里那些个半大小子一样，鸹赖调皮，却不讨人嫌，有某种亲切感，再说人家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才跟别人干仗的。
　　王好见俩人这般情景，心里直乐，也就黎江这恬不知耻的厚脸皮，整个一没见过女人的猪八戒，都什么情况了，还不忘泡妞。
　　“对了，你们也去。”张烈又指了指服务员和客服经理。
　　客服经理是见过世面的，倒没什么，可打小就没跟警察打过交道的服务员却有些紧张了，半低着头，拿求助的眼光瞄黎江。
　　经常采花却总是失手的黎江，泡妞经验是异常丰富的，见服务员向自己求助，知道这回自己“高老庄的女婿”应该不成问题了。
　　黎江冲服务员点点头，示意不用害怕，末了还歪眉斜眼地做了一鬼脸，把服务员逗得抿嘴轻笑，明眸修眉再配个瓜子脸，让黎江惊为天人，感觉是林黛玉再生。黎江身体下面的某个部分竟然因为生理原因，有些不听话地斗志昂扬起来了。
　　他们这样眉来眼去的小细节，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特种兵出生的王好。王好悲哀地想，情种黎江的童男生涯算是彻底地、无药可救地完蛋。管他的，当不了乔峰，当个韦小宝又何妨。
　　因为派出所一辆车坐不了这许多人，张烈跟客服经理、张养涵坐警车，另一个民警和王好、黎江他们坐王好的奥迪，由王好负责开车。在当时的2002年，我国还没有酒驾一说。
　　黎江和服务员坐后排。虽然黎江心色，但手脚挺规矩的，没借着酒胆把手脚搁目前还不该搁的地方。
　　用黎江的“泡妞哲学”来解释，在追求异性的过程中，过程的享受是非常重要的。虽然肉体的享受是最终目的，但忽略了过程，就跟发情的公猪没两样了。逮谁拱谁，一拱了事，那是畜生行为，猪八戒还为讨媳妇可劲地替丈母娘家下汗出力、翻田犁地呢。
　　尽管当年的黎江也非常渴望享受肉体的过程，而且凭他的身份和所从事的行业能轻而易举地达到享受肉体的过程。但因为对爱情完美的追求，黎江却至今没经历过享受肉体的过程。
　　这对已经27岁的黎江来说是个缺憾，但证明了他跟王好一样都是极其具有原则的人。
　　王好追求的是事业的完美，黎江追求的是感情世界的完美。这样的追求，近乎于迂腐，但充满了古典的浪漫色彩。王好跟黎江是一对绝配的、属于活宝级别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