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11、7日

下一场雪就会冷几天，这是不变的自然规律。一早上就开始起风了，刚下的雪，还很轻浮，立即被吹起来，漫卷到空中。那雪已然被研磨的很细了，轻飘飘的，亮晶晶的，还没等落下，又被卷起来，这情形好像被无数把木锨撮起来，扬到空中一样。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一切，看不到却能感觉到。

“吹尽狂沙始到金”，田地里的雪被大风吹去，露出黑黑的土地和金灿灿的玉米粒。这是机械化收割留下的，除了粮食还有囫囵半片的庄稼秸。在这之前，这里没有机器收割的先例。老一辈的庄稼人总是那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们始终就这样认为，有多少汗水洒到庄稼地里，就有多少收成。这地里的活计就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想在这里偷奸耍滑，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糊弄庄稼，庄稼转头来就糊弄你。秋后的收成是最好的证明，它证明什么？不用说，谁心里都清楚。

年轻的一代庄稼人，接过了父辈的锄把子，立即就改变了打法。年轻人的头脑活泛，接受新生事物快。一垧地从收割到玉米棒子运回家，得三四天，收割机就一天。收割机快，也有弊端，有一成左右的粮食就扔到了地里，而且，庄稼秸处理的不好，会给明年的春耕带来些麻烦。想想一垧地可以省这么多工数，有十垧八垧地的该省多少工数？这些天得省多少力气？怎么都觉得值了。于是新理念代替了旧思想，这样的改变先不评价如何如何，这样的改变成全了饥肠辘辘的乌鸦。

入秋的时候，管护站对面的东山脚下，始终就有些乌鸦在那里盘旋着。我去那里瞅了一眼，发现有一只已经发臭了的野猪尸体。这野猪大概是被护秋人的套子套死的，有两天没有照顾到就变味了。天气热，会让那些尸体在几个小时就发生变化。只是这些乌鸦们还没有鹐食几天，这些臭烘烘的肉就冻住了，而且硬得如同一块石头。乌鸦有如此的重口味，它们大概和人类吃臭豆腐感觉一样，闻着臭，吃着香。只是冬天来临了，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这是要命的节奏啊！乌鸦们天天在林子上空盘旋，“哇哇”叫着。犹如枕着鱼睡觉的猫，守着这么大一块肉，不能吃，其心情可想而知。

庄稼地里的新变化，乌鸦们就凭着一双贼亮的眼睛，很早就发现了。尽管风大，卷起的玉米叶子与乌鸦们搅在一起。乌鸦们的翅膀非常有力，抗击狂风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有的乌鸦像一只风筝一样，顶着风劲，缓缓落到自己想落下的地段。有的乌鸦在地上跳落着，小皮球一般轻巧。有的却定在那里，纹丝不动，如同一块刮不动的黑石头。

在管护站的周围有几只乌鸦，今天却意外地聚来黑压压的一片。我大略数一数，竟然有接近五十只。能聚来如此之多的乌鸦，我想是因为它们的无私体现吧。它们喜欢分享，喜欢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同伴。它们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一旦发现到食物，它们就会大声喊叫，几里地外的乌鸦都会听见，在短时间里，就可以聚来。

远远地还可以看到除了乌鸦以外，还有别的潜入者。那只潜入者，非常安静。阳光下，一伸一缩的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羽毛，还是非常显眼的。那是野鸡，它们也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我仔细瞅瞅，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鸟，没有了，先知先觉的就它们两种鸟。

比起乌鸦来，野鸡显得小心谨慎许多。一步一啄，还不时小心察看着。当它埋下头时，土垄与玉米茬的掩映，它的羽毛颜色便有些混淆许多。它的羽毛很好地与这块土地相融，白色的脖子是唯一可辨识的标志了。

与野鸡相比，乌鸦的鹐食就显得笨拙许多。粗大的喙在此时有失灵巧，那喙里藏着的巧舌，却如弹簧般快捷。乌鸦们是非常警觉的，我远远地走来，它们察觉到，就依次飞起，落到地头的大树上。三五成群，还不时叫两声，大概是在猜测我的意图呢。我又向前走几步，它们却一直飞起，飞到东山脚的树林里去了。

它们又开始了不厌其烦的鸣叫，叫声传来的位置，又是有野猪尸体的地方。

啊啊！太硬了，弄不动啊！

没有办法啊！只能等几天。

它们的对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冬天来了，春天不会太远了，等待春天的到来，它们的美食也就到来了。这时候，我听到的鸣叫里有期待，更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