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拾人生 第十二章 逆境求生(9)

热度 8已有 81 次阅读2017-10-8 08:53 |系统分类:心情日记

                                    

                                  逆境求生
       
                 
                                        9

915,我心急火燎地回到了家乡,出乎人们预料,我不是回来到公社上任工作,而是回来迁转户口、组织关系回苏州的。

这个举动,在家乡、村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赞同的有,反对的有,不理解的也有。那些认为我能回乡当个官,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亲朋好友,更是强烈反对,就连父母也推波助澜。他们说:“你在县城,在公社里工作,到底是国家干部,是官强民么!你走了,我们一把“大红伞”也就没有了,你在这,我们全家人有你这把“大红伞”罩着,谁还敢欺负我们,家里的人也可以安排个工作,有个出路。你看孙家,只不过在乡里当个吹事员,日子就过得红火了。”

我对他们说:“我有我的理想和生活方式,我也有家,也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把她们迁回到家乡,过着与自已不相适应的生活,我也很难舍妻抛女,来做亲朋好友那摸不着边的事。不经过自己的努力,把个人的前途,生活,寄希望于别人的权势的庇护上,是不会长久的,也不能满足的,弄不好,要结怨的呵!我这把红伞再大,也遮不了几个人风雨,大家都往里面挤,铁伞也会撑破的。至于我个人问题,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说清、争辩,反正各人头上一份福,就让每个人去创造吧!”

一位同学,时任公社秘书对我说:“说实在话,迁出去,这是一个不小的难题,要闯好几道关口,经几个部门、层层签字,你刚从部队下来,地方干部你不认识,对你也不太了解,人人都能推诿,搪塞,拖延,将你拖垮下来。这对你而言,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冲不破的人情网啊!”

“他们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二爹!二爹!(家乡人把祖父辈叫爹,父辈称爷)叫得这么甜,咱是一家人,你不帮忙,谁帮忙?你是公社的秘书,情况熟,也有一定的权威,快帮我出出主意吧。今晚你就把公社几个有关的股长、朋友叫来,我请客,咱们研究研究。”我说。

“哎!二爹,从个人感情来说,我是不希望你走的,我们在一起,相互支持,相互照应,相互帮助,对我们工作、前途都是有帮助的!当然,从你个人角度及全家着想,还是走为上策,但能不能顺利迁出,还是未知数,不过,我一定尽力就是了。”

我插话说:“谢谢你的理解!不是尽力,而是全力,一定啊!”

这位秘书意味深长的谈吐,使我感到前面的路艰巨而复杂,我必须增加付出,才能进一步鼓动他的心。我接着说:“怀仁,帮助和支持都是相互的,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们虽不是近亲,但也不远,记得不,你二哥怀忠孤身一人,在我家多年,我们一直拿他当自己人,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你要相信,善有善报的!”

“二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不能把家里的孙子辈当外人看。说句实话,放你走,别人,我都能做上工作,主要核心人物是公社的大王书记,他又是县党委委员,能代表县委说话,又能决策公社工作,有权势。他为安排你的工作,跑了两趟组织部了,我也介绍了你的情况和人品,你是咱公社唯一的一个从部队转业干部,他又是个识才爱才的人,很是赏识你,把你安置妥当,出成果,他脸上也贴了金,也给全县树立个安置转复军人典型。所以,他就不见得肯放,只要他肯放你走,其它堡垒就容易攻克了。”

我说:“如果是这样,你就带我去登门拜访,多求教,诉诉苦,围绕‘放’字上多做点工作。拿破仑说:“战争的艺术,就是在某一点上集中最大的优势兵力。生活的艺术则是选择一个进攻的突破点,全力以赴地进行冲击。你再助我一臂之力,多磨磨嘴皮,他毕竟对我不太了解,更没有情感、恩怨支配,估计问题不大,花费点也没关系。”

917,家乡的秋天是美丽的。天高气爽,浮云流逝。沂沭河滩里一马平川,谷子黄了,高梁红了,棒子拖着长颈,像是我在解放战争中扛着铁矛上飘拂的红樱。秋风一吹,飘飘飒飒,啊!这长满了庄稼的河滩,就像排满了欢腾呐喊的兵团。

沂沭河水清澈见底,绿得发蓝。我与三个同学骑着自行车,直往公社大王书记家奔去。

大王书记家,在新河公社东边约三四里地,叫王家庄生产队,庄子上人家稀少,约莫二十来户,住着塌旧的破草屋,三年自然灾害和一九**水灾的阴影似乎还没有彻底散去。各家门前一堆柴草,疏疏落落地躺在一丛丛树阴里,有两三条烟囱筒子,突出在草屋顶上面,隐隐约约在清晨的空气里,一缕二缕青烟,同炉香似的在那里浮动着,啊!社员开始烧早饭了。

附近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一派丰收景象。村东边打谷场上不见有人,生产队门也关着,只有几条黄牛系在一棵大树下,懒懒地望着我们到来。

进了大王书记家门,一眼望见大王书记坐在那里抽烟,蒋秘书大声喊到:“王书记,老蒋从苏州回来啦!”

大王书记见大清早就有人来,不慌不忙地向外望了望,见真是我回来了,也不管来的多么的突然,来的那样的欢快,他的脸色和神情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只微微点一下头,嘴里轻轻地“嗯”地一声!一句客气话也没说。

人们传言,他是个饱经风霜,老练稳重,和善的老干部。然而,今天对我多少有点儿严肃有余,和气不足了。

我意识到他可能生我的气,从他的目光里好像在指责说,叫你家打了两次电报,到现在才回来,架子还真不小哩!

走进屋内,刚坐下,我立即采取先声夺人、又有点讨好地说到:“王书记,前天晚上一到家,就听说你在家盖房子,很忙,所以,就请这三位同学陪我来看你啦!”

大王书记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好!好!难为你啦!”

说起盖房子,引起了大王书记的兴致,脸上似乎开始阴转晴,盖房子毕竟是农村中一件大喜事。也是人生为之奋斗不息的三件大事之一(房子、娘子,孩子)。村上的社员房子东歪西斜,有的都快倒下来了,目前只有他还能盖得起。

“是啊!没有我在家张罗着,事情还真难办!我已经忙得几天没法去上班了。”大王书记一边说着,脸上露出愧疚的样子,但又显得能出色地调度着里里外外而自豪。

我说道:“王书记曾强调,‘出主意,用干部’的工作方法。自己哪能做得不得体,社里的工作有这三位年青有为,德才兼备的秘书、股长顶着,当然就一百个放心啦!”这句话我说得有点一箭双雕,虽不是刻意的吹捧,但大王书记和我三位同学都自然、满意地笑了。

我又接着说道:“王书记,农村盖房子是件大事,有什么困难,也不要客气,蒋秘书是我家族的孙子辈,打个招呼就中,众帮一,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好好!”大王书记一看眼前这位侠义、坦荡的蒋永祥,说话开门见山,内涵丰富,觉得原先对他的考虑没有多大出入。刹那间,像一个久未猎获的射手突然寻觅到一件心爱的猎物那样满足,紧绷着脸很快就松弛下来,眼角边也带着一丝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基础、墙也快垒好了,过几天就上梁啦!”到那天,一定请你来踏当门弟。(家乡土话、风俗,即送礼庆贺新房落成门弟之家的意思)。接着向外面喊到:“小二喳,(他二儿子)快上街打酒、买点菜来。”

不知是过于高兴,还是由于疲劳,大王书记几杯酒下肚,一扫刚和我见面时那种审慎和尊严,而是谈笑风声,慷慨激昂,显示出他性情亢爽,说一不二的风格了。

人在心情舒畅、高兴时,是最容易爽快地解决问题和答复问题的。我一看机会已经成熟,就单刀直入地说道:“王书记,这次回来,我辜负你的希望了,我准备迁回到苏州去工作!”

大王书记听到我的话,刷,脸沉下了一半。心想,我为你的工作跑了二趟组织部,以借用的名义安排在公社最重要的岗位上,一二把手全归你,已经等你有一个多月,现在回来了,第一句话就说要走,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面带严肃、知世故地说道:“回苏州工作?难道还需要出去找出路吗?我们这里是老革命根据地,人民经受到战争的熏陶,思想好,觉悟高,阶级感情深,便于你开展工作。再说,苏州也不是那么容易去的呀?”  

大王书记不愧是一个老练稳重的人,他的话很有哲理,不紧不慢,像织布机梭子一样,有节奏地、严肃地把他的思想准确地表达出来。也似乎给我一个严峻的警告,去苏州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爱人、小孩都在苏州城市里,身边无人照料,现在还在生病住院!就是分配我工作,也是心挂两头,干不好呀!”这时,我把家中的困难和想法简明扼要的作了表白。

大王书记果真是个刚毅、果断,且有能力和自信的老干部。接着向我表态说:“是城市人就好办,想解除后顾之忧,就迁回来,我替你办理,保证三个月内办妥,我在县里说话还是算数的,把家属迁到县城工作,跟大城市差不了多少。”

大王书记执意挽留,对我的工作安排、家庭安置,我是无所挑剔。着实让人满意的,可是我的心却凉了半截,我真佩服丁部长的预见,给我打了预防针。我接过他的话茬说道:“王书记,作为我个人,确实是不想离开家乡的,叶落归根。人情、乡亲、乡情是什么也比不上的,我回乡时间这么短,就迎来了这样好的局面,如果我在这里工作,有你王书记培养指导,有众多同事、同学相助,咱不说如虎添翼,起码不会给家乡人丢脸,更不会给王书记丢面子。”

大王书记听了我的话,满意地点点头。

我接下去说:“不过,一个革命者的事业成功,都有个贤内助,家庭作为后盾的。我的家属、小孩如果迁到这边来,会带来很多困难、压力和难以解决的后疑症。她们是苏州人,生活方式、风俗习惯与我们差别很大,短时间是可以凑合的,时间一长就麻烦了。我们部队有过这种的例子,最后闹得妻离子散,不但影响工作情绪,也影响下一代健康成长。这样对比起来,担子哪一头轻,哪一头重,就清楚了,我只能向重的一头倾斜。”

大王书记听完我的话,坚持说:“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把她们迁在县城里,也是城镇户口,拿工资,吃商品粮,大米、白面,不是一样了吗?有钱,在哪不能过好日子?再说,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她们迁回来了,时间长了,也就能入乡随俗啦!”

我沉静一会说:“迁回到县城,夫妻俩仍然分居两地,小孩无人照看,工资又这么低,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呀!”

“你就不知道地方上的特点了,你在公社工作,应酬多,花费少,特别你们拖拉机站,驾驶员到哪都是座上宾。还不是拿多少落多少。”王书记毫不隐瞒地介绍说。

蒋秘书说:“王书记,俗话说,剃头的担子一头热。从总的情况对比,老蒋还是回苏州比较妥当,他一个人在这里,孤苦怜叮的,生活无人照料,心挂两头,如何能做好工作?”

人武部长方超和民政股长也说道:“是呀!我们在公社工作,离家这么近,一听家中有什么事,还心急火燎的,老是想往家跑。老蒋家在苏州,相距千里,对家哪能不牵肠挂肚。现在爱人在生病,孩子在住院,我看老蒋人在这,心早就飞到苏州了,你大王书记就做个人情,做件好事!就让他迁回去吧!个人的前途、命运让他自己去闯!”三位同学发话,鼎力劝说了。

大王书记一看自己的秘书、股长都在劝说,也不想当面弄僵,得罪人,还是暂时回避一下争执,再议吧!反正烧饼没咬糖未淌,回苏州,八字还没一撇呢?便改口说:“行,过两天,等房子一盖好,我就到组织部去说一说,叫他们跟苏州市委组织部联系一下,他们愿意接收的话,就迁回去!你先到拖拉机站上任,把支部建立起来,革委会的牌子挂出来,夯实政治上的底子。”

王书记是个聪明人,没有他发话,组织部是不会放人的,就是与苏州市组织部联系,也不可能同意接收一个没有政治背景,普普通通的苏北农村干部,只是逢场作戏,表面上做个好人罢了。

一听大王书记的嘴巴有些松动,我趁热打铁的说:“王书记,我已经办好了回苏州的证明,你看看!”我边说边把苏州开的接收证递在他手上。

这可是大王书记没有料到的事,你蒋永祥个人,在没有党组织协调、联系,能拿到回苏州城市工作的接收证明?真不简单,有能量。他迟疑地拿过去一看,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沉静了好大一会,没有出声,感到姓蒋的可能并不是一般人物,不然,苏州怎么能要他,唉!真是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难出人才,就是有了人才也是留不住噢!他的脸上顿时显露出非常惋惜和无可奈何的尴尬。

大王书记表情变化,似有一种被人捉弄之味道,一时语塞。这时,我扭转话题,带着安慰和检讨的口气说:“王书记,我在苏州一个多月,受到当地的领导和朋友热情关心和帮助,手续办理也比较顺利,由于时间紧迫,没有来得及回来向你请示、汇报,请你多多谅解。”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关心群众生活,是我党一贯方针,在哪都一样。”大王书记说话的态度,终于有了实质性转变。

我又进一步催促道:“王书记,苏州已经肯接收我了,机会也难得,就请王书记高抬贵手,在上面签个字,放我走吧!反正像我这样普普通通的小干部,地方上多的是。”

王书记迟疑了一会,想了想,勉强地说:“说普通,对于你刚从部队下来的营连级干部,的确是个非常普通的干部,说多的是,恐怕就不见得了,好吧,就同意啦!我马上给组织部打个电话。”

大王书记要跟县组织部打电话,我怀疑他还是不乐意放我走,有可能在电话里做手脚,如果他在电话里打着县委的名义,暗示组织部,在三夏大忙中,没有县委指示,不准调走、调整一个转业干部,就坏事了。

我说:“王书记,别着急,喝完酒再打也不迟。”

我们四个人觉得事情办的倒也顺利,心照不宣地陪敬喝酒,不多会,大王书记的脸便像煮过的蟹壳,红起来了。我改口说道:“王书记,县里的电话就不必打了吧!反正我要到组织部去一趟的,先去摸摸底,我有苏州市组织部接收证明,你又签了字,谈起来就方便多了,不行的话,再回来找你帮忙!”

大王书记听我说到县里有困难还要回来找他,通红的脸膛露出天真、满足的笑意。

在县委组织部,接待我的是一位近五十岁的干部,他那大大方方的“国”字脸上,显得非常和善、大度。当我说明来意,拿着苏州组织部接收证,恭恭敬敬地递在他手上时,他从容地接过去,仔细地看了看,脸色立刻变成雨后的晴天,清朗清朗的。说道:“能回到苏州去工作,那当然是好的,有路道,就走吧!苏州,是个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去过无锡,那地方真是山美、水美、人也美。山上是银行,山下是粮仓,人家那生活过的,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咱们想都想不到。咱这地方,永远也比不上,解放二十年啦!吃的还是糠菜半年粮,财政年年倒挂,何年何月能好起来?再说,就是为你安排个工作,也不一定能尽人意的。”

就这样,我冲破父母、家庭、亲友感情上的压力,攻克人为的障碍,告别了家乡的故士,走上了第二次离乡背井的创业生涯。

8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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