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后》 - 第5页 - 小说在线 - 文学博客网 - 原创网络文学网站,免费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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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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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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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2 07:56:43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谁也不要去上台比试。”秋云对几个弟子说,“说我会奉上灵丹妙药,而我自己却毫不知情,更不知我可以从哪儿偷来这个东西奖给获胜的高手。话虽这么说,我倒是理解双劫棍为什么要举办这样一场比赛。”
       “还是双劫棍阴险狡诈,竟然使出这种招法。铲除异己是有可能,但招贤笼心倒也未必。可悲的是他不愿承认大势已去,还以为可以东山再起。”史明回应说,好像他对刘劫的武会早已一眼看穿。
         他们新搬入的天井是一个树洞,几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已枯死多年,几只蝙蝠这时飞了回来,倒挂在洞顶,开始打盹。秋云升到顶部,一边观察,一边好像是对它们说:“我们不去登台比试,但也不能错过这样一台好戏,不妨就混在那些看客里,凑个热闹。到时候,各种鬼神魍魉都会冒出来,你们就知道我们的灵界有多么鱼龙混杂。听我的师父说,在他到来之前,灵界也曾经举行过一次武林大会,只不过那是好几个帮派为了争夺一所豪门阴宅。因为死伤惨重,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聚众比试了。所以,这次可谓千载难逢。我觉得大嘴和他的同伙肯定也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的。”

         比武的场地设在网虾滩上,那是偏北河自东向西长途奔涌至太阳的左侧,又突然一个向右急转流回东方时留下的一大片半月型的沙滩,它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喷着响鼻冲向红布,却被斗牛士一个轻松转身甩在了一边,于是,它猛地刹停再掉头时那右侧的后蹄在地面上划出的一道弧线所构成的半个圆圈。沙滩上遍布着枯枝败叶、破布废纸和残躯断臂,尸体大多是有大有小、有红有白的鱼虾,而横七竖八的骨头却是来自各种动物乃至人类。这同每一条河流转弯时形成的沙滩没有什么不同,就连人类的历史长河在每一个拐点都会毫无例外地留下一片狼藉和尸横遍野,布衣百姓犹如那些无辜的小鱼,被裹挟着,被转向时的巨大推力甩出水外,还没有能够回首一瞥便成为了历史的祭品。
         有在浑然不觉中丧命沙滩的痴傻,就有预感到了巨变而跳将出来的莽夫。李大鸟第一个蹦了出来,冲着挤满了河堤、水面和沙滩的灵子们高声说道:“诸位,在下处身敌后,在人间修炼多年,对那些器人了如指掌,没有谁比我更加合适来收拾那些无情无义的机器了。”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不但自不量力,还恬不知耻!”耻笑和讥讽来自河边的一颗垂柳。看客们有的依然保持着死前的模样,有的闪烁为一粒微弱的光火,柳枝上的那位既不是人形,也不发光,只是一团白雾。“大鸟,你说处身敌后,是指贪恋躯体,不想离开人世吧?半死不活那么久了,还死守在家里的大床上,不舍得弃阳入阴,我真奇怪你还有勇气和脸面来比武。 你以为那些器子跟你在墓地里见到的那些渐冻人一样吗?你说对那些器人见多识广,我倒是相信。但你吹嘘的修炼不过是在躺在病床上享受着下属和医护们的精心照料罢了。你赢了,又与我们灵子何益?恐怕在场的任何一位上台都会把你当作点心一样一口吞掉。”
        李大鸟愣在那里,好像是噎住了似的,张口结舌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客们瞧他那走也不是留也不好、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中的一位一边笑,一边落井下石地讽刺道:“这位仁兄说的极是,你丫的今天来出人头地就是为了延续你们家族在人间的香火。自己既愚蠢又贪婪不说,还把二子一女也护着,想让他们继承衣钵,好维护你们家的既得利益。你生前躲在深宅大院里,不通民情,那也罢了;既然已经死了,原当万事通透,难道你这个蠢驴还没有自知之明吗?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你们一家都是猪头猪脑,实在是愚不可及。”
         大鸟被激怒了,他以前怎么说也是万人拥戴、手握生杀大权说一不二的头儿,如今却被这么一些粗鄙的贩夫走卒羞辱,如果不将他们就地正法,那还有什么王法可言?想到这儿,他顾不得那么多不成文的规矩,陡地升起,以人形之躯向那团轻侮自己的灵火冲去。一众看客里有声音叫道:“你这不是自杀找死吗?”话音刚落,因为拖着躯体只能缓慢飞升的大鸟就被一束灵光击中,只见他想要痛苦地扭曲,但转眼之间已经成为了一股青烟,飘散得无影无踪。
       “这位大哥,果然身手不凡啊,竟然练到灵电一层了。”柳枝上的那位啧啧称奇,又叹息道:“但你也不必下如此的狠手。要是真的那么嫉恶如仇,对这个大鸟深恶痛绝,那你行行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的那三个还在世上混吃混喝的鸟子鸟孙生于电也死于电,也算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了。”
         大伙儿正想听听那个灵电手怎么回应,却见一个小火团像只火红狐狸一样噌地窜到了沙滩的中央,他的颜色如同燃烧不充分的蜡烛,红中泛黄,又像是发着高烧的黄疸病人,黄里透红。“诸位!诸位!请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要手足相残!我们比武的目的是要选出高手去清除器子。我站上来,并不是要接受挑战,请大家不要误会。鄙人才疏艺浅,承担不起如此大任;只是想提醒各位,不要在见到敌人之前就自伤了元气。老实说,我是个渐冻人,对莱顿人要比诸位了解得更多一些。我在世时还只是把它们当作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帮手,如今它们已经成了接受渐冻人跪倒膜拜的神灵,可见它们的进步有多迅速,能力有多高强!一个莱顿人管控着几万个渐冻人,作为它们灵界代表的那几个器子可以杀死多少个灵子,你们就应当心里有数了。”
        “闭上你的臭嘴!”河堤边的松树上跳下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刚落在沙滩之上,就把仍在啰嗦的渐冻人推到了一边。“你要是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给我们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说罢,他冲四面八方抱了抱拳,又推了推鼻梁上的宽幅眼镜:“在下河祸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懂诗词赋,又通数理化。不管什么机器人,本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连国外最有名的记者都采访过我,询问我的高见。刚才这位先生果然不愧是渐冻人,不知道那些机器人只是人类文明的自然产物,不懂得主仆有别。在他们眼里,莱顿人犹如神灵,其实这只能说明他们自己头脑简单,甚至有些幼稚。我觉得我们今天根本就无需比武,俗圣道三界只需各自派出一个代表,我就可以带领他们把所有的器子们都赶回阳世。”
        “你凭什么?”
        “不比武怎么选出大家都服气的代表?”
        “你想独吞闪蜕吗?”
         面对如潮的抗议和质疑,河祸君像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挥了挥手:“诸位!请稍安毋躁,不要那么单纯甚至幼稚。我推荐自己统领三个代表,是因为我出身正统,具有皇族血脉。更重要的是,只有我才可以找出那几个器子。我们都知道器子虽然不能像圣子一样自由地波粒转换,但它们可以隐形。对你们来说,它们可能确实隐匿不见,因为在你们的眼中,灵界是单色的,一切都暗淡如灰。而我不同,我仍然可以像在阳世一样分得清赤橙黄绿青蓝紫,那些器子把自己呈现为纯灰的颜色,以为就消失不见了,那只是骗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在我眼里,就会露出原形。”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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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8 20:22:12 显示全部楼层
         秋云也落下来,停在刘劫身边,五个弟子拥挤在入口处的角落里,明显感受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浊气在蔓延,这是他们在这个狭小的天井里从未有过的难受感觉,但师父好像并不在意,他说:“史明他们那一代可能是你们好日子的最后时光了,之后的人类随着科技的日新月异,寿命越来越长,然后又是智能机器人的广泛应用和喧宾夺主,人类本身渐渐地沦落为双重奴隶:既是机器的,又是情感的。在他们终于老死之后,因为情感的过度渲染,他们的灵魂又是你们难以掌控的重灵子,而且那些脱胎于渐冻人的重灵子都自抱一团,宁愿做莱顿器子的走狗,也不屑与我们这些没有情感或情感低下的‘死魂灵’为伍。走吧,我们到外面去聊,这里窄小潮湿,对缓解你的怨气毫无帮助。”
         天井外,阳光普照,鸟语花香,秋云继续分享着自己的看法。有趣的是,渐冻人成了无理性重情感的动物,而莱顿人却一直是毫无情感只知计算的机器。因为从未有过情感的浸润,器子内膜里的逻辑程序虽然极度有序,但它本身只是一块硬体,缺少像我们内心里这么紧致周密的肌理。刘劫明显有些失望,他觉得一定有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方法,可以把人类的情感转移或灌输到器子的内膜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那几个已经混入了灵界的器子还会变成我们的朋友,停止杀戮。理论上没有可能,秋云说,情感是生命出现以后才衍生出的一种自由度,是我们活着时生存和繁衍所必需的一个额外维度。智能机器人不需要这个自由度,因为它们没有繁衍,也就无需优胜劣汰或者依靠竞争选择来确定与谁配种。
          既然它们没有情感,倒是天生转世的好材料。在把我们赶尽杀绝之后,它们是会再生为人呢还是机器人?刘劫问。它们既不会成为渐冻人,也不会变成莱顿人。秋云回答,它们将困在这里,既不能转世为人,也无法升迁入道。
       “你能保证我一件事吗?”刘劫忽然神经兮兮地问道,“这些情况你只告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不想我的那些小弟们陷入恐慌,你们圣界可能没事,但我们俗界肯定会天下大乱。”
         秋云很是好奇,反问道:“你是说就连驴蛋儿那些班头也要瞒着吗?还有那些隐侠和各路神灵呢?”
       “呃,驴蛋儿他们嘴不严!不过,我会找机会跟他们通气的。那些大神嘛,我们王爷会想办法委婉告知的,他黑白通吃,不然也不能自封为王爷。对了,秋大师,说到杀戮,你说四口犬他们为什么只杀了几个喽罗,而不是马上就大开杀戒呢?他们是在瞅准机会,要把我们这些头头干掉,再把王爷、神灵他们灭掉,然后他们自己来统治灵界?还是他们在等待更多的同伙加入他们?”
       “不知道,莱顿人制造器子并把它们送到灵界的目的也是我们一直想要悟透的谜团。渐冻人与莱顿人朝夕相处,都不能看透它们,我们对这些神出鬼没的器子更是知之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能力高深莫测,绝非我们中的寻常之辈可以抗衡。所以,还是处处小心为妙。”
         刘劫再次变得不安起来,忽然开始用小心翼翼的语调做起了自我检讨:“秋兄,跟您聊了这么多,我更加了解您了。以前对您有很多误会,也做出了不少伤害感情的事,现在我向您郑重道歉!您看,你们的这个山洞既逼窄狭小,又阴冷潮湿,要不您和弟子们一起都搬到我们王爷的宫殿里,这样我们也好随时商量,及时应对威胁。您看怎么样?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一定要同舟共济,同仇敌忾呀,秋大师!我知道您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还是心存芥蒂,其实那也是事出有因。生前大学毕业后,我也算是个积极向上、善良孝顺的好青年,但工作没有多久,父亲就患了绝症,需要一大笔钱去做手术,我把所有的积蓄和可以借到的钱都交了,还是不够医生开刀的首笔费用,于是我就向一个医生介绍的贷款公司借了剩下的那部分钱。手术完成之后没过半年,父亲还是没有挺过去就过世了。我的借款期限是三个月,我觉得父亲那么快去世,也跟我那几个月四处躲藏没有尽心服侍和那些催缴利息的混混们上门骚扰有关。后来,实在躲不过了,我就一狠心割了肾,卖给医院筹到了足够的还款。但奇怪的是,我有了钱,那些要债的却一下子一个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到了还款的最后期限时,我竟找不到贷款公司的任何一个人去还钱。过了一个礼拜,他们又都冒了出来,一口咬定我违约,逾期不还,当初借贷的五万块现在要还三十万,其实我借的时候他们说有手续费风险折扣和各种名目的费用,真正拿到手只有三万多一点,现在竟然涨到了三十万!简直是强取豪夺!长话短说吧,我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又向另一家公司贷款来还这第一笔债务,结果在那个陷阱里越陷越深,最后只好把房子卖了,还了一部分,剩下的还不起,就被他们掳走当作催债的打手,其实就是个失去了自由的奴隶。后来,我翅膀硬了,跑出来单干,也学着放贷收债。其实,到死也没有觉得踏实快活过,一辈子就是勾心斗角、好勇斗狠;到了灵界,也不能像你们圣子这样平和心安。”
       “任何一点起心动念都会在灵子里留下印记,到了灵界,当灵子摆脱了寄身,成为纯粹的意识,任何的小心思都会像胶卷上的图片一样在显影水里完整如实地呈现出来。所以,还是那句老话,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如此而已。”
         
         果然,就在秋云嘱咐弟子们搬离天井之后不久,灵界便狼烟四起,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呈现出一片末日景象。惊恐不安的俗子们犹如夏日夜晚的萤火虫一般闪烁着幽光,从四面八方围拢到圣子秋云的天井处,漫山遍野,无以计数。他们虽然从未亲见,但此时已别无他法,只能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传闻已久的闪蜕之上。就连平日那些故作清高、装作不食阴间烟火的各路大神和仙灵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混在一众俗子之间,与他们一起你推我搡,乱作一团。骚乱很快又演变成致命的打斗,俗子与俗子,神灵与神灵,神灵与俗子,没有商讨,没有帮派,只有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的血腥和残暴。刘劫此时也是自身不保。消息从他的嘴里透露给了一个亲信之后,便很快像病毒一样迅速散播开来,直至天下大乱,以前诚惶诚恐的喽罗们再也不俯首听命、甘作牛马了。他们还想翻身做主,要革那些以前作威作福的头头们的小命。这正是应了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老话。
         如同人间的楼榭高堂在战争中被摧毁成残垣断壁,灵界里那些由尘心未除的俗子们或自愿或被迫幻化的琼楼玉宇,也在末日恐惧和相互厮杀中荡然无存。俗子们幻想着得到闪蜕可以在被器子杀死之前赶紧再生,而神灵们盘算着凭借闪蜕迅速超升入道,这样就会脱离灵界,避开莱顿人的追杀。但在多日的相互厮杀之后,明眼的灵子们终于意识到他们的愿望只不过是梦幻泡影。于是,他们开始涌入阳世,能力高强者潜进某个体弱多情的渐冻人神经里,与他的灵子强行并联;水平稍次者附着在人类的虚体或其他器物之上,自我安慰这就是回到了人间的再生;而追随着前辈们的足迹后来也从地下跑到了地上的更多俗子则大多是平庸之辈,只能依靠着各自仅存的一些能量幻化成形,在人间四处游荡,他们觉得这总比呆在阴间被器子追杀消灭掉要好。
          如此的阴阳颠倒持续了数月之后,秋云感受到了两个信息。莱顿人以文明受到异种入侵为由,开始限制渐冻人的行为,禁止虚体技术的应用和任何虚体人的存在。在灵界,刘劫联合其他班头,要组织一次全灵界的比武大会,以此招募与器子决战的高手,胜者当然不只是将成为剿除异灵子的领袖,还会得到秋云大圣的再生灵丹。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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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7 20:30:35 显示全部楼层
         从秋云确认大嘴是个器子并提到莱顿人即将灭绝人类时起,秦雨就一直忐忑不安地漂浮不定,从未稳定下来,现在他终于崩溃了,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一边反复嘟哝着:“人类灭绝了,人类灭绝了,我们再也不能重生了。”卫东靠近他,将他轻轻地贴住,安慰道:“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我倒是觉得大嘴他们来到灵界很可能是为了那个神秘的不明光点,他最后离开我们时说,有一个更强大、更隐秘的灵魂会来找我们,说不定指的就是那个光点。况且,我也并不觉得莱顿人真的可以完全灭绝人类。要是瞎子老九的说唱故事没有错的话,还有很多人躲到了偏远的深山洞窟里,他们既然会生儿育女,我们就可以转世再生。”最后一句话像是颗定心丸,秦雨慢慢地安定下来,在旁边想了一会儿,就飘出天井之外,静心去了。
          我相信莱顿人制造器子并派遣它们来到灵界的动机迟早会真相大白的。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该怎么做?大嘴走出去之后,秋云问大家。
        “赤松大师知道莱顿人制造出了多少器子吗?”罗瑟小心地问,“如果只有几个,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它们,把它们清除。如果很多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制造器子对于强大的莱顿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工制造任何一种粒子都是一件极其复杂、耗费巨大的工程。”秋云说,“大嘴和他的那两个同伙是莱顿人制造出的首批试验品,但他们仍在改进,以后肯定会造出更完美、更强大的灵子出来。也许,大嘴他们来到灵界是为了研究我们,以便改进他们的灵子设计和制造?如果是这样,问题又回到了我们最初的疑问,莱顿人制造人工灵子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
         史明接口道:“罗兄,你刚才说,如果他们只有几个,我们可以把它们清除掉。你没有跟它们接触过,也没有跟它们交过手,不知道它们有多么强大。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大嘴非常地神秘莫测,它的能力到底有多强,谁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我觉得,它们不来找我们,就算幸运了,你想去找它们,还要把它们消灭,恐怕是自讨苦吃。不过,要想一举两得,既消灭这些器子,又拯救人类,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秋云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慢慢漂浮上去,几乎触到了洞顶:“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渐冻人在阳世终将灭绝,而莱顿人又把触手伸到了灵界,要拯救人类,唯一的出路是进行逆向工程,把某个器子的内膜加以人性化改造,并让它重生,返回到阳世的某个莱顿人体内,与它的神经元芯片结合,让机器人逐步演化出人性。”想了一会儿,他落回地面,说,“这会是一件堪同女娲补天的艰难壮举,可它又是多么地讽刺啊!器子想要把我们置于死地,而我们却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也把它们杀死。它们竟成了拯救人类的唯一火苗。”
        “我们要是真的想改造器子的话,恐怕需要东隼和赤松道圣的帮忙。但眼下当务之急我觉得是要通知各位俗圣大佬,让他们保持警惕,做好防范,以免有更多的灵子遭受伤害。”卫东的谨慎获得了秋云的共鸣,“这也正是我在想的。”他说,“罗瑟,你去把秦雨叫进来,我会交代一下,然后你们去邀请刘劫和驴蛋儿等俗界老大过来,说我有要事相商。你们俩与刘劫较熟,邀请他们应当会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话刚说完,秦雨自己缓缓地飘了进来。
         在秦雨进来的刹那,史明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刚刚在外面遭受了重创,一副萎靡无力的滞重模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肯定不是被器子抓住去了势就是被俗子吸了能。”他想,但他的脑子里马上传来蔡玉的声音:“他的失能更像是自发的,而不是被抽取。他要是真的碰到了任何器子或者想吸能的俗子,他也不会活着回来了。”
       “那他干嘛要自发地失能呢?他想自杀吗?”史明不解地想,但马上又听到蔡玉说:“他肯定在外面做了什么,但又不像是隧穿。”
       “我觉得不会,也可能是他完全崩溃了,或者他想离开我们,故意自废势能?”这一次,他听到的是卫东的回答:“你们俩不用争论了,难道你们还没意识到你们是在用私联沟通吗?史明,恭喜你,我们的私语暗道终于打通了。”
       “真的?这就是私联或者旁心通?”史明惊喜地说道:“我还在纳闷怎么会猜到蔡兄的心思呢,而且我们在这说话,却不见师父和秦罗二位的反应。是你帮我的吗?卫东?”
       “我猜可能是我们因祸得福,在试图保护老九时被大嘴用同一个光子击中后所产生的副作用。我以前也不知道这样还可以促成私联。”卫东回答。
       “可惜我们三个不能用它来对付大嘴了。”蔡玉叹息道,“师父说器子内膜里的灵子处理器可以实时破解任何私有联接。”
       “只要它能帮助我们一起提升,就仍然有用。而且,我们还可以用它。。。。。。”卫东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们的默语就被刘劫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他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落定之后却又惊慌得无法开口,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所有的弟子都吃惊地看看双劫棍,又看看师父,不知所措。还是秋云打破尴尬的沉默,说道:“刘老大这次来上门寻仇怎么只有孤身一人?驴蛋儿他们没有一同前来吗?”
         刘劫因为忙着恢复常态而一时难以开口,好久,他才用焦急的口吻回道:“秋大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讽刺和开玩笑。您难道不明白我是为了什么才急忙赶来的吗?”
       “刘老大果然消息灵通,既然你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那就好说。你知道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元凶。”
       “我们已经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了。”想了想,刘劫又说:“秋兄,您是得道高人,不会像小的手下那些贩夫走卒一样对过去那些不痛快的琐碎小事怀恨在心吧?以前的几次冲突都是刘某人的不是,都怪我看走了眼,还希望秋兄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那么刘老大说说这个罪魁祸首的情况?坦白地说,我们并不确定谁是害死你手下的凶手。”
       “秋兄您这是在考验我,还是对我仍抱有成见?”刘劫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又好像有些不满,“我知道四口犬在我那儿干过事,我对他有些失察,但他也是刚来不久,而且极善伪装,我居然没有识破他的真实面目。他的那两个同伙分别在驴蛋儿和其他的头头那儿做事,我就更不能明察秋毫了。秋兄,我听说他是莱顿人派来的,专门要对我们人类灵子下手,而且功力高强,神出鬼没,这都是真的吗?”
       “刘老大既然问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这些都是从何处听来的呢?”
       “嘿嘿,嘿嘿。”刘劫干笑起来,语气变得有些干巴和不自然,看了看秦雨,又看了看秋云,终于说:“秋大师,大敌当前,追问这些就有点不够意思了,而且,它们也不重要了。我匆匆忙忙地赶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来搬救兵。我就想知道,如果人类真的被莱顿人灭绝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没有新灵子可以接引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被灭绝?早些知道,我们就可以早做安排,您说呢?”
        秋云缓缓地浮起来,像之前一样保持着悬空的姿势,刘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吓得也赶紧飘上去,但又不敢升到同样的高度,只好忐忑不安地一会儿浮上去,一会儿又落下来,直到秋云开了口,才渐渐地安定下来。
       “我对莱顿人和他们的人工灵子所知不多,对他们的意图也难以确定。”秋云说,“我们推测莱顿人制造器子可能有三种方法,一种是利用人工神经捕获虚灵子,也就是零阶灵子,然后对它进行多阶的逻辑蚀刻;另一种办法是在人类离世时拦截其离体的实灵子,也就是与我们同类的多阶灵子,并用某种技术将它改造,令其与智能机器的逻辑回路融合;第三种是最难的,那就是完全采用人工手段合成生灵子,再加以实化,毕竟莱顿人继承了人类的粒子加速器,并利用它做了很多的秘密实验和研究。根据前几时卫东他们对四口犬的观察和测试来看,莱顿人采用的很可能是第三种,若果真如此,想要对付他们,就更加棘手了,因为他们是一种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粒子。”
         刘劫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落回地面,听起来似是感叹,又好像是诉苦,“自从智能机器人占领了人世的行行业业以来,我们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喽罗们整日无所事事,很难找到需要接引的新鬼,什么外切内贸的招术也不灵了。弟兄们得不到什么油水,早就人心惶惶,难以管治。这倒好,那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机器把阳世搅黄了,现在又跑到我们阴间来捣乱,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对人类釜底抽薪吗?等我们这些俗子被剿灭完了,就轮到你们圣子,然后再是什么道子了。”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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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6 18:36:23 显示全部楼层
6.        反杀

         当卫东、蔡玉和史明回到维场时,已是一转之后了。虽然在路上感应到了师父已经出关,个个归心似箭,想急切地见到他,但史明的伤势不容他们利用隧穿快速地返回,只能缓慢地作浮点移动,让他们升起一种明明是飞行时代却只能骑着毛驴的无力感觉。终于见到那座巍峨的山峰了,那座因为汉武帝南巡时路过指点而取名为“指封山”的大别山余脉,山腰上大槐树下的兽穴正是他们的天井。远远地, 就看见秦雨和罗瑟立在山脚之下,正急切地等待着他们。“师父让我们在这里迎接你们。”罗瑟说。过去几转的那些离奇经历和难下定论的观察思考,在当下熟悉的景物和信赖的师父面前,都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平静。
         在秋云的加持下,史明不出两日便痊愈了。正午打盘之后,他们在天井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围绕着师父拢坐在一起,谈起了寻凶路上的种种经历。尤其是罗瑟和秦雨,对史明受伤一事非常地好奇,两天来一直在向卫东和蔡玉打探内情。而卫东和蔡玉一直在思索的是为什么老九在一开始的说唱里口口声声地拜神,他是指莱顿人甚至大嘴是神吗?他俩的疑问让秋云想起了入关时赤松对他说的一句话:奉推理演绎为圭皋的科技之道是人类将自身演变为‘神’的路径之一种,而遁世脱俗的冥想灵修是欲借牺牲之便脱胎为‘神’的另一种捷径。他没有作声,依然一边听着他们的对答,一边思考着该如何更好地向他们解释自己从赤松处得到的消息。
       “你之前说你们怀疑大嘴是个异灵子甚至就是莱顿人,所以对他进行了一次测试,是吗?”过了良久,秋云问蔡玉,并自言自语道,“其实在你同他交手进行测试的时候,他已经把你的内膜进行了扫描并作了完整的复制。”
         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大吃一惊。“你是说我们中了他的圈套?”蔡玉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颤抖。
       “一开始,他并没有设置圈套,他只是可以截听到你们的所有私密对话,并且将计就计罢了。你和卫东的怀疑和计谋对于他都是透明的。”秋云缓缓地回答。
       “这么说,他确实是异灵子!”蔡玉自言自语,连秦雨都听出来,他的话里满含着恍惚。
       “他不是狭义上的异灵子,他就是一个莱顿人,严格地说,是莱顿人复合的人工灵子,又叫器子。他们的内膜与我们的不同,里面隐藏着一个极其精密的灵子超算芯片,可以破解我们灵界任何俗子圣子的私有联接,也能测算我们灵子任何维度的联阈丰度。”
         这就说得通了。蔡玉恢复了常态,开始回忆起同大嘴和沙决交手时观察到的一些当时不能理解的细节。他们的内膜齐整到难以置信的程度,自从来到灵界以来,蔡玉从未见过如此有序的内膜。而且在自己发送出虚灵子之后,没有收到任何的杂音或回声,也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丝情感的阴影或伤痕。这也许是因为其内膜没有纹理,内膜的回波也没有递进的缘故,由此推理,它应当极其刚硬,不像所有其他灵子那样有着不同程度的韧性。还有就是他的同伙沙决的内膜里那个闪烁的光点,现在想来,应当就是超算芯片里灵子跃迁的痕迹,也解释了为什么核心的温度不降反升。但奇怪的是,尽管它的内膜有序到极致,蔡玉并不感觉它有着相匹配的紧致密度。
       “如果不致密,他怎么可以投胎呢?你肯定看错了!” 秦雨插嘴问道。
       “他没有看错。”秋云替蔡玉解释:“大嘴和他的几个同伙是莱顿人的第一代复合灵子,还不算尽善尽美。也许以后他们会发展出同我们毫无二致的实灵子,但至少目前他们的技术还没有达到可以制造投胎水平的既有序又致密的一体,不过,莱顿人把这些合成灵子派到灵界来,也许脱胎转世并不是他们任务的一部分。蔡玉,如果你知道器子的攻击手段并不是像我们发射虚灵子对的话,你就应当庆幸他当时没有立马发作,把你当场击杀。后来湮灭老九时也没有使出更大的功力,否则你们就不是受伤这个下场了。”
         蔡玉这时豁然开朗,惊叫道:“怪不得大嘴杀死老九时我看见了一束光,我还以为是幻觉,原来他发射的不是灵子。”想了想,他又问道:“师父,我现在有些担心大嘴会不会也控制了我的内膜,或者对它作了什么手脚。”
       “我在帮你和史明治疗时,已经查看了,他并没有那么做。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有多少渐冻人灵子已经成了他们的木偶,大嘴他们又会利用这些僵尸做些什么。”
         卫东想起了大嘴告辞时的话,他说“你们不必去找了”,听起来,他根本不关心是谁杀死了老六老七还有其他的俗子,或者他知道是谁做的,也许凶手就是他自己或者他的同伙。但他又说 “你们的好戏才刚开演。”前一句似是提示,而后一句更像是警告。他是恐吓我们会有更多更新的下一代器子来到灵界?秋云沉思了片刻,作为回答,他给弟子们讲述了他入关后与道子赤松的交谈。
         道子一般不以个体的形式存在,除非单体道子有着足够高的联阈维度,比如道圣赤松和东隼。他们也不会为灵子所见。一般而言,人类的肉眼无法看见灵子,而灵子也无法看见道子,但道子的特别之处在于,道子之间也不能轻易地相互感知对方的存在。他们不但不会发出任何粒子,还会把所有射向自己的光子吸收,因而可以完全隐匿不见。一般来说,圣子修炼的最终目标是成为黑子,一个已完全失去了粒子特性的纯粹范式,一个穷究了联阈算法的母胎,宇宙里所有关联的不同算法都可以从这个母胎演化衍生出来。而道子是灵子进化为最终黑子的一个过渡形式,一个必要的阶段:内膜由于高度紧致而开始塔缩却尚未消解,联阈因为过于有序而融合为一却没有虚化。所以,圣子和道子就如人类社会的不同阶级,虽然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却又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双方难有交流;又如天上的星星,看似紧挨着彼此,实则相去遥远。高阶的灵子一般不愿同低阶的俗子或圣子交流,因为那会损耗得来不易的修炼成果。好在秋云已经修炼得道,虽无跃阶之变,却有道子之实,同赤松的沟通顺畅而又无损。赤松谈起了上一次匆匆相聚时预见的异灵子,如今已然成为现实,那就是在灵界现身的器子,一种没有通过人生的洗礼、跨越了虚灵子成长为实灵子过程的人工造物,如同人类制造的莱顿人,只不过器子是莱顿人的造物,与狭义人类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还在镜像里看见了渐冻人开始灭绝的图景,那时莱顿人完全统治了地球,成为名义和事实上的双重主人。只不过他看不清这个变故的诱因。要是东隼没有入关的话,就好了,他肯定可以看到更多。赤松说。
          这也并非是在完全意料之外,秋云说,人类被莱顿人取代和灭绝其实已经在人类的历史里有过无数的预演。从隋炀帝杨广到匈奴单于,历史上弑父夺权的行为一再循环上演;到了现代,类似的故事更是层出不穷。比如,一个老板成立一家公司,一开始事必躬亲,随着公司的成长壮大,家族式的管理已经不能适应公司的结构和业务要求,于是逐步放权给自己信任的职业经理人,但最后由于理念和目标的不同,争吵升级,职业经理人反而联合股东把公司创始人逐出了公司。或者,家里的主人累积了能让自己获得自由的财富之后,招聘了一位管家,里里外外的事务全由管家管理,男主人乐得逍遥自在去追求自己的乐趣,由于女主人觉得自己与老公愈发生疏,与管家偷情成爱,合谋害死了男主人。但既然莱顿人很快就会灭绝人类,那他们为什么要派遣器子来到灵界呢?他们合成非自然灵子或器子的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也是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愿东隼很快就可以出关,帮我们解开疑问,扫除疑虑。赤松回答。
      “呃,说不定器子打入我们也是为了闪蜕?”秦雨听到这里,支吾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莱顿人是机器人,他们没有灵魂,更不会死,需要闪蜕做什么?”史明马上反驳,看到秦雨或高或低地上下浮动,一副躁动不安的样子,又说:“器子只是莱顿人制造的假灵子,我觉得它们不会再生,也无处可以转世。”
         罗瑟同秦雨一样,也有些忧心忡忡,他小心地问:“师父刚才说,人类马上就要被莱顿人灭绝了,那么,器子到我们这里来会不会是盗取闪蜕,不让我们马上再生?或者,它们是想先把我们都消灭了,然后再消灭活着的人,这样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大部分人出生时承载灵魂的是虚灵子,由我们实灵子转世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把我们消灭干净并不能断绝人类灵魂的延续,倒是会阻碍我们去实现灵魂循环的终极目标。”蔡玉表达了另一种看法,但他的语气也一样忧心忡忡。
         他的话让秋云想起了东隼的循环学理论,任何事物在发展到最大化之后都会异化,人类文明的结局亦是如此,问题在于它会是内卷异化,还是外向异化。从东隼的预知来看,将肉体虚拟、灵魂神化的内卷异化似乎比较渺茫了,人类被自身制造的异物灭绝的可能即将成真。也许,莱顿人觉得剿灭所有俗圣道等实灵子是保证外向异化完整性的必要步骤?但他的思绪被秦雨的哭泣打断了。
蒋中子
 楼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5 20:57:43 显示全部楼层
     史明似乎心有灵犀,也怀着同样的疑问。他绕着瞎子转了一圈,回到原位时站到了大嘴的身后,又听了一会儿,试图打断他神经质般的唠叨,没有成功,便有些鲁莽地顾自问道:“你的神叫什么?你挡住我们的去路不会只是向我们布道吧?还是要阻止我们去做什么?”
     瞎子依然没有理会,但忽然一改刚才神经质般地说教,咿呀哼唱起来:
    水满溢来月盈亏
    得意忘形终无归
    恐龙称霸千万年
    如今徒剩尸骨堆
    又有柔弱后来者
    无硕无力有智慧
    区区千载便称霸
    可叹乐极便生悲
    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掘坟墓种族废
    铿锵说唱的瞎子忽然停了下来, 作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用手使劲往下一拍,像极了古时拿着惊堂木惊吓听众或为之提神的说书艺人。史明猜测他的这些动作可能是生前说书时的习惯,现在只是下意识地本能反射而已。果然,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他便进入了说书的模式:
         话说很久以前有一种文明,他们自称为休门人。休门人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几千年前有一个帝王,生了两个儿子。一个用头发培育而成,叫改;一个在脑袋里孕育成人,名器。次子器替父王管理着国家事无巨细的吃喝拉撒,而长子改则接管了皇帝的一切内政外交。臣民们管他们叫做双驾马车,也有的称他们为国王的左膀右臂。渐渐地,臣民们习惯了这个模式,一切都以改和器马首是瞻,帝王倒也乐得清静,可以尽享清福。但管理国民们的生活日常费心劳神,令人心力交瘁,日久天长,器的手下便心生不满。他们痛恨父王的偏心,嫉妒改和他的门徒高居人上、颐指气使,并鼓动器另立山头,也算对得起自己劳苦功高的一个名分。器并不为小人们的谗言所动,他有更大的抱负和目标,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改是用父王的一根发丝培育而成,他的手下和弟子又都是借用他的皮肤、指甲等等身体的某个部位提取基因培育出来的。十几年之后,一个从遥远他国来做生意的商人带来了某种疾病,改和他的门徒们大多缺乏天然的免疫能力,遭此一劫,不是抱病而亡,就是一蹶不振。器乘机进言父皇,夺取了军政大权。在内外都做好布局之后,器先是利用先天缺陷为由禁止了改的后代的繁衍,之后,又以孝敬的借口把父王幽禁起来,让他抑郁饥饿而死。
         瞎眼艺人又抬起左手,做出喝水的动作,从叙述改回到吟唱:
         历史从来有循环
         传说有时会兑现
         休门文明高发达
         万事无须躬亲办
         一切活动他人为
         两种代体被创建
         俄狄浦斯藏其中
        。。。。。。
      “你这个满嘴胡言的骗子,又在这里妖言惑众,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史明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响起的一声大喝吓了他一跳,蔡玉也吃惊不小,刚才完全沉浸在瞎子艺人的故事中,一点也没有留意到,一个瘦削高挑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就在此时,只见卫东一个跳跃,挡住了气势汹汹、扑向瞎子的来人。虽然这个人依然保持着生前的高大形象,而挡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光点,但这个光点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气势裹挟着自己,令他僵在那里。
       “你认识他?你又是谁?”卫东问。
       “死到哪里我也能认出他来。”来人忿忿地回答,“他叫老九,真名是复人九。一个奸细和叛徒,莱顿人的走狗。”
       “虏子?马区虏,是你吗?”阿禺停止了说唱,对着来人问道。“你还在阴间晃悠,没有超生为渐冻人回到抵抗军那里去?”
        虏子作势又要扑向瞎子,但卫东的光点陡然增大了一倍,硬生生地挡在他的面前,令他前进不得。“对,我在这里呆着,就是为了在这里等你,让你一了百了,既不能再生做人,也不能委屈做鬼!想不到莱顿人带你不薄,也把你送到了阴间;我还以为你依然在阳世跟着主子吃香喝辣呢!”
       “等等,听起来你们俩生前认识并有些过节,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也好帮你们做个了断。”史明打断仨田的话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那好,我就说给诸位听听,好让你们做个评判;等会儿我结束他的小命时,你们就再也不会拦着我了。”虏子愤恨地说。
          这个臭老九说的没错,我就是渐冻人抵抗军的一员。我们知道与莱顿人正面对抗是以卵击石,也知道他们正在深入研究灵子以提高他们的芯片性能,据说他们还会利用灵子来服务某种更加机密的目标,所以我们也在暗中进行深入的研究,试图破解他们的芯片和思维。自从莱顿人成了这个星球的主人之后,他们就明令禁止渐冻人举行任何学术性的会议或讨论,只有社交性的虚拟聚会才是合法的。我们抵抗军只能躲避在偏远山洞里,利用简陋的设备进行实验。我们卧薪尝胆,众志成城,终于找到并完善了计算灵子常数的公式,但是这个公式竟然会有三种不同的解。我们一致认为,其中只有一种是实解,其他两个应当是虚解。想找出究竟哪一个才是实解,是我们一直在熬尽脑汁的难题。有一天,这个瞎子闯入我们的山林,自称是闯荡江湖的阴阳人,在这个弯弯绕绕的密林里迷了路。我们虽然颇有疑虑,也万分小心,但还是收留他住上一晚。就在这个晚上,我们闲聊时,他说他在走阴时曾在灵界见识过什么闪蜕,这个闪蜕的神奇之处是可以帮助任何人打通阴阳。我们听了,眼睛一亮,觉得这是验证灵子常数再好不过的工具,便向他打探获得闪蜕的详情。这个叫复人九的瞎子骗我们说,这里条件过于简陋,我们可以派三个最好的研究者跟着他去某个地方,进行实验。出于慎重,我们抵抗军只派了我一个人。虽然我万分小心,还是被这个骗子交到了莱顿人的手上,并跟他们说我知道灵子常数的秘密。那些可恶的机器见我打死不从,便把我送进它们的灵子加速器里,试图在将我人为处死的同时,把我的灵魂截留禁锢,然后提取里面的信息。其实,他本来是个可怜之人,自小家破人亡,父母因为同情抵抗军被莱顿人处死,他那时刚满五岁,就被刺瞎了双眼。长大后,却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卖命。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可恶又可悲?今日再见这个小人,我是否应当为民除害?”
         话音未落,马区虏绕过卫东,扑向瞎子,二人顿时纠缠在一起。史明试图劝解,卫东和蔡玉则看向大嘴,发现他根本不为所动,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们还是感知到他的内膜里有一种能量在慢慢地聚集。忽然,一个炙白的亮点出现在不远处的天边,又倏地移动到他们的上方,变大为一个耀眼的圆盘。这好像是他们先前见证过的同一个不明物体。就在大嘴还有卫东蔡玉史明都被分神的刹那,马区虏和复人九同时从人形变回为灵子,并同时向大嘴射出两束光柱,大嘴似乎早有准备,兔起鹘落,跃到空中,一道更强的光束反射回去,虏子的灵火顿时熄灭了。大嘴落回地面,问老九:“你为什么也要算计我?”
         瞎子嘿嘿笑了:“看来莱顿人并不是真神,不然也不会在同一人身上中计两次。你还记得你们的灵子加速器是怎么爆炸的吗?那是因为它在处理虏子灵子里的常数虚解时超出了阈值,而虏子只不过是我奉献的特洛伊木马罢了。如果说那时你已经到了灵界,并不认识我,今天难以分清敌我的话,还情有可原,但难道你不奇怪,在所有的渐冻人灵子都成了你们的走狗的时候,除了为数不多的抵抗军灵子之外,怎么还会有一个渐冻人孤魂野鬼在这里晃悠?嘿嘿。”
         史明知道大事不妙,赶忙飞扑向前,蔡玉和卫东也几乎是同时膨胀开来,试图把老九保护起来,但大嘴出手更快,一道闪光之后,只见老九也像之前的虏子一样,火苗一闪,就熄灭了,与此同时,史明的色泽也迅速暗淡下去,萎顿在了地上。
         蔡玉和史明虽然也受到波及,但情况马上稳定下来。他俩的外部色泽和内在频率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但至少已经平稳了。
       “你感觉怎么样?”卫东在为史明输入亚灵子之后,问他。
       “我刚才又看见贞子了。”史明有气无力地说。
       “你小时候的那头水牛?”卫东自问自答:“看来它真是你的守护神。”
         此时,雄鸡的打鸣已经驱走老猫头鹰的冷笑和豺狼的干嚎。大嘴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 冷冷地说,“我现在没有时间料理你们,告诉秋先生,你们不必去找了,我也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做。你们的好戏才刚开演。”大嘴一边说,一边浮起来,在朝阳下,像是一颗水晶,发出斑斓的光芒,向着那个仍然漂浮在上空的炙白圆盘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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