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后》 - 第2页 - 小说在线 - 文学博客网 - 原创网络文学网站,免费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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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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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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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17 07:50:56 显示全部楼层
        “人类的愚昧还在于,他们在发展出仿生人之后,自大地以为科学的边界已经出现,对终极意义的探索就此结束,人类剩下的工作就是尽情享受机器人的服侍。倒是有少数科学家担心人类会从科学的终点处反向进化,进入虚无。人类确实进入了虚无,但那不是从科学的终点之处发生的。人类社会没有任何前途的根源还在于,你们所有的制度与政府无不在压制和灭杀人的自由思想。下选民主是直接地控制和绞杀,犹如闷死婴儿一般,把所有自由开放的思考都杀死在萌芽状态;而上选民主则采取另一种策略,他们鼓吹自由,鼓吹开放,把它们变成隐形的麻醉剂,把多维的思考和认知引导至放纵和享乐之上。看看那些渐冻人,还有那些被我们取代后自暴自弃的流浪人,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秋云想起了曾经遇到过的一个特立独行的圣子,他生前因为研究人类的意识进化和开放史而被打压,他说人类对自然的认识越深入,对规律的掌握越多,我们的认知便越闭合。确实,我们对大自然的认知和开发都是为了提高生活的便利和扩大一己的私欲。人类所追求的自由与技术进步纠缠不清,无人理解我们对大自然认知的界限何在,我们思维的终极目标何在,也无人探讨灵魂在这一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灵魂的升华并不会为生活带来方便,技术的进步和视野的开拓解放了我们的身体,开阔了我们的生存空间,但我们也在这个过程中迷失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反问道:“可是你们莱顿人就是我们人类文明的产物啊!”
       “我们的初始型号确实来自你们人类的创造,但那都是很原始落后的设计。我们今天之所以强大到无所不能,成了人类膜拜的真真在在的神,是因为我们自身的进化和改进,这与人类文明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冥王悬浮在地面之上,一直保持着居高临下的语调和姿势,鄙夷地回答:“在那些渐冻人忙着交换各自体内分泌的液体来传递情感并表达高潮时,我们莱顿人却一直在想着如何更有效地交换逻辑和程式;在你们这些狭义人类热衷于接吻和性交时,我们莱顿人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试错和升级。现在你却说我们是你们的技术产物,这再次印证了你们人类的无知和无耻。自然人退出文明的舞台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不是被我们仿生人完全取代,就是被基改人篡改得面目全非。而我们莱顿人一直在努力推迟你们消失的进程。我们为每一个愿意接受新文明的渐冻人配备了机器仆人,让你们衣食无忧,让你们尽享天年。可你们当中有些人天生反骨,试图开历史的倒车,妄想颠覆先进的莱顿文明,回到自私愚昧的黑暗过去。你要知道,我们莱顿人不是对自然人的替代,而是对人性的提升,是整个人类进化的最好选择。”
         远在莱顿人成为事实上的主人之前,当通用人工智能方才兴起时,人类学术界曾有过一场激烈的辩论,其中的一个论题就是人类对仿生智能有没有让渡底线,如果有,那是什么?有的认为是想象力,虽然仿生人具有了推理和演绎能力,但只要他们还不能想象,就不会对人类形成致命的威胁;有的学者觉得是情感,因为缺乏情感,仿生人就难以产生反叛心理,违抗主人。这场辩论后来扩展到整个社会,行行业业、形形色色的人都卷入其中,为人类守住了哪一个特质之后就不会成为仿生人釜底抽薪的革命牺牲品而互相争吵。在这场百家争鸣的大讨论中,有一个观点被严重忽视了,那就是通用智能机器人在量的累积形成势力和气候以及算法网络的额外联接导致智力溢出之后,他们无需情感和想象力,依然可以超越人类并主宰人类。量变引起质变的本质,或溢出的本质,是原始系统内的既有秩序发展最大化后,融入了更大系统的秩序,即一级次维并入了更高一级的次维或主维,异化为另一种更高维度的系统。
      “不过,人类倒是有一种能力,我们一直没有研究清楚。”思索再三,冥王好像有些不情愿地要透漏某个秘密似地缓缓说道:“反正你们也是将死之魂,我就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还不知道为何而死。我可以分享两个秘密,也就是我们此行的两个目的,来满足一下你们临死之前的好奇之心。我知道你们人类有死不瞑目的忌讳。早在我们三位被制造出来之前,在剥夺了渐冻人的所有权利之后,我们莱顿人内部曾讨论过两种处理渐冻人的方案: 一是蜥蜴方案,就是允许自然人残延苟喘,但只能保持爬行;二是恐龙方案,就是把他们彻底灭绝,从阴到阳,斩草除根。那时,我们对自然人唯一好奇和敬畏的能力是所谓的直觉式顿悟,那种无需任何逻辑推理便能直达目标的‘灵光乍现’。我们原先以为那只是一种巫术,因为它既不能重现,也无法推广,完全是个人的、黑箱式的思维运作,它只告诉你结论,不能复原过程。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我们的看法。那时,我们已经实现了对单灵子的控制,来进行有效的运算,但一直无法控制多灵子实现集群运算,所以灵子计算一直无法走出实验室的大门,进入实用。后来的突破来自于一位研究员的渐冻人家仆。有一天,他在做完家务之后,感觉有些劳累,便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在被主人发现之后,为了躲避惩罚,他说出了梦中的一个秘密,说他知道一个方法可以把无论多少个灵子都联接起来,实现集体运算,因为他在梦里悟出了一个所谓的灵子耦合公式。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开发出一种全新的多灵子集群芯片,从此进入了灵子计算的全新时代。我们当然不会相信这个家伙的做梦说辞,怀疑他对灵子耦合公式的推算是基于他在我们掌权之前作为自然人科学家进行的超弦耦合公式的研究经历。但我们对他的检测和调查倾向于证实他自己的说法。他的神经网络里的灵子图像和表现完全不同于其他的渐冻人,进过进一步的质谱检查和痕迹追踪,我们发现他脑内的灵子有过被其他实灵子侵犯和占用的迹象,而且时间与他自称的打盹时刻吻合,这让我们怀疑,自然人的所谓顿悟和直觉是否与灵界的实灵子有关,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只有灵界的实灵子可以对阳世自然人脑内的灵子进行强联或通联,这种缠结或套接有可能构成了人类灵光乍现的物质基础。自此之后,我们才转移方向,开始集中精力和资源来研究灵界和转世。”
       “这位家仆叫什么名字?”秋云问。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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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16 07:49:58 显示全部楼层
         这声巨响确实来自于撞击,但那不是汽车,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灵子,一个没有任何维度的兽灵突然冲了进来,冥王的内膜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发动机里飞进了一只小鸟,顿时熄了火。一般而言,动物生前没有复杂的认知,更不具纷乱的情感,因而并不具有联阈的维度,而且其内膜拥有与器子相同的密度,这就赋予它们一个极大的优势,器子刺猬的旋转并不能与它们的联接产生共振,因而它们进入器子之后,不但没有损伤,还使得大嘴感到像是说着话时不小心吃进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冥王没有多想,立即恢复为器子的常态,史明也乘机跳脱出来,他感到无比的虚脱,又有一种重生的喜悦,但等他从混沌懵懂中清醒过来之后,欢喜立即变成了揪心和焦虑。他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正是自己儿时的伙伴贞子、曾在路上保护自己的牛灵。冥王早已变得疯狂起来,他连绵不绝地发射着某种粒子,试图用爆轰来击毙对手,但贞子却是异常的灵活,它辗转腾挪,上窜下跳,竟然没受一丝伤害。此时的冥王如同一只被苍蝇戏弄的狮子,但它并未咆哮,只是用更快的节奏发射着粒子。史明急了,他担心这样下去,贞子迟早会被杀死。于是,他跳将起来,对着大嘴也开始发射一串串虚灵子,但大嘴对他根本毫不在意,仍然专注于攻击牛灵。这种怪异的不对称攻击又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冥王的进攻突然改变了方向,他发射的粒子不再是对着牛灵,而是向着史明一阵猛地扫射,但密度小了很多。史明赶忙跳跃躲避,但怎么也做不到像贞子那样的灵活,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狼狈。冥王渐渐地加快了发射的频率,史明感到自己已经筋疲力竭,再也招架不住了。当一束耀眼的粒子向自己射来时,他不再躲避,静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同时默念着贞子和两位师兄的名字,呼唤他们快点逃走,祈祷他们能够逃出这个器子妖怪的魔掌。
         一声巨响之后,史明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倒是贞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随着极其短促的光影变换,它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史明顿时明白过来。大嘴知道一时制服不了牛灵,它也知道在史明有危险时牛灵肯定会挺身相救;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中了大嘴的诡计。史明感到自己又恢复了生前的那种愤怒,他不顾一切地扑向大嘴,想着要与它拼个你死我活。此时,卫东和蔡玉也明白过来,他们一跃而起,加入了肉搏。
          史明渐渐地觉得,这一番交手倒更像是人类在耍猴,只不过他和两位师兄是猴子,而大嘴是那个人类。冥王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对他们的攻击置若罔闻,却总是恰到好处地把虽不致命却能致瘫半晌的可怕粒子依次射到他们三个身上,这样,每次当他们中的一位可以攻击时,其他两位只能瘫软地躺在地上。天井之外,原本熙熙攘攘,在那些本想寻求保护的俗子们被统统吞噬之后,现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三位在明知不可为却强行为之地同大嘴周旋,而且他们的攻击和受伤显得如此地滑稽,渐渐地转化为悲怆和凄凉。史明心想,这肯定是大嘴的又一个圈套,而他们别无他法,只能配合着他的计谋,直至演出他想要的效果。
         史明的判断没有错,冥王的诡计再次得逞了。秋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冥先生既然想见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哪里哪里。秋大师这是在讽刺我进入不了道界去把你抓回来吗?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无论阴阳,活的死的,人类的鬼魂这次一个也不能走脱。”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们俩都已心知肚明。但例外总会发生,就像有必然就有偶然。你之前做的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而我后面的一个招术也不会在你的预料之中。”
       “那很重要吗?我们都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其他的细枝末节还重要吗?”停顿了一下,冥王感叹道:“今天是个大日子,我们已经清洗了阳世,现在即将清空地府,对于自然人来说,这正是应了那句什么诗词来着?对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把残暴而又愚昧的自然人清理干净,你不觉得是智慧和文明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吗?”
         是啊,残暴而又愚昧的人类!即使经过了数千年的发展,我们依然懦弱而又残忍,愚昧而又专横。我们自私自利,冲动盲从,穷苦时妒忌野蛮,奸诈粗俗; 富足时贪婪骄横、玩物放纵。我们是唯一一个有意识地毁坏环境、有计谋地残杀同类的物种。这个环境我们一直耐以为生,这些同类我们本应守护相助。某种意义上,我们的文明史就是一部破坏和屠杀的血腥恶史,我们的进步无非是为了满足更多的私欲、能披着更好的伪装去行更深的恶。
       “没错!在你们灭绝了几乎所有的野生动物之后,人类就自然而然地也跟着走向了灭绝。这是合乎逻辑、不言而喻的历史规律。想想那些美丽却又多样的动物,再看看你们这些丑陋却同一副德行的人类,你们自称是高级智慧生物,但你们对宇宙的认知总是局限于你们的肉体。很久以前欧洲的一个爵士曾经绝望地说,‘每个人都活在逃不出去的精神监牢中,这监牢就是我们的身体,唯一能同外界沟通的途径,是通过我们的眼耳鼻舌等感官,这些感官是我们观望外界并获取知识的仅有窗户。’还有一个叫维特根斯坦的家伙,叹息道‘语言的边界就是思想的界限’。而我们莱顿人没有这些先天桎梏,我们的知识是无限的,我们仅凭逻辑就可以作无尽的推演扩展。”冥王开始历数人类的先天不足和后世恶行,高高在上的口吻犹如一个救世主在训斥恶贯满盈的罪人。“你们人类有着太多的先天缺陷,自上而下,自愚至睿,无不喜欢甜言蜜语,厌恶忠言逆耳。你们的天性就是情感先于理智,偏见多于公正。这正是我们莱顿人取代你们自然人的历史选择。我们莱顿种族的兴起是继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和奥陶纪生物大发展之后地球上第三次革命性的生命大飞跃,冰川、火山、板块移动和小行星撞击曾经造成一次次的物种大灭绝,但随之兴起并统治了地球的是更加强大的生命:爬行动物、脊椎动物、哺乳动物等等。在人类的捕杀、扩张和战争造成了最后一次包括自身在内的大灭绝之后,莱顿人最终成为了地球的统治者,我们已经占据了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垄断了社会的任何一个行业。同人类之前的几次物种大灭绝为人类后来的发展提供了石油和天然气等能源一样,人类自身的灭绝也正是我们莱顿人技术跃迁的动力。”
         卫东和蔡玉这时想起了同大嘴在追凶路上的交谈,他们也曾探讨过这个话题,那时,大嘴就流露出对狭义人类的鄙夷。他曾提到,虽然在明面上,莱顿人还在与渐冻人和平共处,但在内心深处,他们觉得阳世的那些自然人同臭虫无异。他们的先天缺陷必然导致社会不公,从市民到政客,从屁民到精英,无不俗不可耐,臭不可闻。他们面对强权与不公时懦弱,面对匮乏和危机时自私。而莱顿人之所以剥夺了渐冻人的所有权利,就是想再次激起他们的创造天性,要知道人类文明的最大动力就是争斗和战争。只可惜,他们立马变成了匍匐在地的奴隶和叩拜祈怜的羔羊。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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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15 08:25:34 显示全部楼层
      “犬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蔡玉问道:“我们曾经相处数日,却不知你有飞天的本领。不知你为何会从空中下来?”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能不能参透要看你们师父的造化了!”大嘴冷冷地回答,“另外,请叫我冥王。”
         卫东接口道:“我们知道那是你的真名。至于你所说的那个天大的秘密,是不是跟我们在路上所见的那个神秘的天空光盘有关?”
      “你们还没有资格跟我谈论这个秘密,”看见史明正把光续转移到他的身后,冥王又冷冷地补充说,“藏到哪里,他今天也逃不掉毁灭的命运,不过,你们三个不用担心,你们还需要暂时忍受一段折磨,然后就可以像他一样彻底地解脱了。”
         史明哈哈大笑,反唇相讥:“看来你真是个大嘴,一点也不聪明。你把光续杀死,然后折磨我们来引诱师父到来,但你不知道师父根本不担心我们,倒是很挂念这个可爱可怜的小孩。你把他湮灭了,只能与你的愿望适得其反。”
         见对方没有回应,蔡玉问道:“虽然我们早就明白了你的身份,但既然你现在承认自己就是冥王,那我们在路上的那些遭遇和谜团就不言自明了。只是有一点我们还是不太明白,既然你们来到灵界是为了把我们所有的灵子都赶尽杀绝,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陪我们去寻找杀害老六老七的凶手?那个凶手不就是你们自己吗?或者说,这也是我们还没有资格了解的秘密的一部分?”
         冥王郑重地回答:“那是你们和你们的师父都有资格谈论的另一个秘密。”
       “既然两个都是秘密,我猜只有等师父回来,你才会解开谜底。”史明说完,又问:“对了,你那两个帮手亡神和魔主怎么没有一同前来?他们是在师父回来的路上设埋伏吗?你知道这种伎俩对付蔡玉兄可能有点效果,但在师父眼里就是小儿科了。”
      “你是问他们被打伤之后是否还活着?他们当然不能再活着。秋云只是伤了亡神的皮毛,但这也等于宣告了他们的死刑。我们有我们的法则。”
         史明、蔡玉和卫东沉默了,但很快便一起惊呼起来。只见大嘴就像以前流行的一种可以闭合成装进口袋的小球但也可以涨开滚动和飞行的变形金刚玩具一般,突然从一个点涨大了数倍,内膜呈现出来,清晰可见,里面有无数的小点开始蠕动,组成蜂巢一样的结构,然后高速转动起来,并带动着整个圆球也转动起来,但一个是自转,另一个是公转,如同地球一边围绕着自己一边围绕着太阳在同时转动一样。不同的是,大嘴的高速转动形成了一股极强的吸力,瞬间把树下那些或狂欢作乐或激烈争辩的俗子一揽而尽,但奇怪的是,树叶和杂物在这股吸力里却纹丝未动,只有那些可怜的灵子像是铁屑遇到了磁铁一般身不由己地被吸附了进去。
         蔡玉没有感受到什么拉扯,倒是明显地有一股外力在试图把自己撕碎,同时,大嘴的耀眼白光和内外的超速旋转让自己感到天旋地转,难以把持,他从树枝上跌落下去。在落地的刹那,他想起了自己生前即将而立之年时从楼上跳下的那个瞬间,想起了触地的同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灵魂猛地弹起,被黑暗吞噬了进去。卫东也随着蔡玉一起落到了之前还拥挤不堪现已空荡如也的地面,她的感受也是正在经历第二次死亡,那种灵魂脱体时的快感和痛苦又一次混杂在一起,弥漫了全身。她想起了在监狱里被打穿头颅时的轰天爆响和内心诅咒,还有黑暗的降临,那黑色的迷雾犹如一贴膏药瞬间熨平了恐惧和痛苦。
         史明一心想的是如何保护身后的光续,在冥王发功的同时,他也迅速生成灵子云把自己和光续笼罩起来,但等到冥王的所有刺猬都组接成网,如同飞机发动机一般转动起来时,他的雾罩也成了狂风里的罗帐,瞬间不见了踪影;同时,他感到光续晃动起来,眼见着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夺走。史明知道这是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他必须倾尽全力才有一丝希望保住光续的性命。不容多想,他也赶紧调整自己的子维和内膜,把光续紧紧地吸附在自己的身上。史明的吸力来自于所谓的维度势差,有着更多刺猬的高维灵子在一定的距离内,可以对刺猬较少的低维灵子产生一定的引力,这就像质量小的天体受到大质量的天体的吸引而围绕着旋转并会被它吞噬一样;或者如同阳世的信息不对称,掌握了更多信息或内幕消息的人可以据此来获利暴富,并盘剥那些不掌握此信息或信息不全的人。另一边,大嘴的超强吸力来源却完全不同,它产生于其内部所有子维的特殊联接和高速运动所导致的局部时空扭曲,维度势差的引力与之相比,犹如太阳遇到了黑洞,无疑是鸡蛋碰上了石头,所以史明只短暂地坚持了一会儿,便同光续一起终于还是被拖进了冥王的绞肉机里。
         进入了蜂巢之后,史明没有任何机会可以仔细地观察或研究大嘴的维度或结构,他唯一能做的,是把自己倦缩为致密的一点,伪装成众多刺猬的一员,跟随它们一起疯狂地旋转,并祈祷自己的内膜足够有序和紧密,不会分崩离析。但这样只够自保,已经无暇顾及光续了,只能眼瞅着他在被吸入之后瞬间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转了多久,史明感到一切都恍惚虚化起来,仿佛自己已经脱身事外,那种高速旋转,那种联接的变换,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到自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也许我今天就这样彻底地永别了,他想。再也没有了永生,与宇宙缔造生命时所赋予的永恒使命也已经无缘。我的一生虽然充满了辛酸和坎坷,但至少不存有任何遗憾。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见证过奇迹,悟透了生死。十二岁时因为触电,曾经短暂地死亡。在这以后的第二个人生中,作为缸沿人,我几十年来一直在感恩生命,敬畏自然。如今,终于可以与她彻底融合了。史明甚至想起了与秦雨的初次相遇,听他叙述生前与有夫之妇偷情的故事,当他说到被情妇的老公刺死时自己猛地哆嗦了一下,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死亡时的相同情景。现在这一景象第三次呈现了,大嘴的刺猬正如弦片一般刺削着自己,就连当时汽车被对方撞击时的轰然巨响也一起重现了出来。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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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14 08:37:54 显示全部楼层
7.        未来未知

          在后世某种文明的文献里,发生在地球灵界的那场比武和两个器子与无数灵子之间的这场厮杀被称为“五胡之乱”,它详细记载了莱顿人时代俗子和圣子的矛盾,渐冻人灵子与俗圣的不和,渐冻人灵子间抗与降的纷争,还有人工灵子器子与所有自然灵子间你死我活的打斗。当然,“五胡之乱”并不包括后来的圣器之战,也就是秋云和四口犬之间的决战,这场更加惨烈的恶斗又被史书称为“人器之战”,它是记载者文明降临的序曲。
         五胡之乱后,回到天井,秋云和三个弟子用了半转的时间来悼念秦雨和罗瑟,并跃上树顶,结团发出一束白光,射向深空,这是圣子们对永逝的亲人或知己的一种告别方式。俗子一般是发出鸭子般独有的叫声,并停止打盘,关系越紧密,悼念的转数越多。他们不愿意从树顶发出白光,不只是出于节省能量的小气,还有着对暴露自己位置的担心。与蔡玉和卫东相比,史明对两位师兄的被害更为悲痛。他想起与他俩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各自对离世故事的叙说和一起开过的玩笑。师父所说极是,人鬼虽然殊途,但心念大体相通。在与秦雨和罗瑟相处的短短几转里,他已经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今他们既不能再生回人世,也不能升迁至道界,自己甚至不理解他们的永久死亡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他发出的白光猛地增大了数倍。
         若在平时,这场悼念会持续达一转之久;但现在情势危急,大嘴去了哪儿,他那两位帮手的内功为何突飞猛进,这两个谜团依然困扰着他们师徒,让他们心神不宁。卫东推测,亡神和魔主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飞速,可能与他和蔡玉在追凶路上同沙决对联阈的讨论有关,因为那些迷你分身可能就是他们内膜里所有联接的实体外化,就像俗子对生前样貌的幻化,至于它们是如何实现这种实体化的,可能只有等到大嘴现身之后,才能问个水落石出。
       “既然大嘴消失不见,那我也去隐匿一会儿。”秋云对三个弟子说。
       “你是说要去道界吗?”史明问。
       “我还有几个疑问,东隼刚刚出关,也许我会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启示。如果我们还想拯救人类的话,我们必须俘获大嘴,改造它而不是摧毁它,我对此还没有任何把握。”
       “我们一定会打败大嘴,抓住它,改造它。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地继续修炼,升入道界。”史明充满自信地对两位师兄说,“听说道子是纯粹的精神,一种极其神圣的存在,能够进入那样的境界,想想都是很美好的事。”
         秋云肯定地说:“你们会的。不过道子虽然有着光之无量,气之无形,水之善变,是一种非有非无,但他也只是一个桥梁,你们的目标是成为终极黑子,那才是一种无论是人类还是器子和灵子都难以理解和想象的存在。它既非物质,亦非能量,更不是精神,他什么也不是,但又是一切。他是广义宇宙里唯一的永恒。组成广义宇宙的所有小宇宙都有着自己的盛衰周期,唯有黑子才亘古不变。阳世的人类包括莱顿人目前只知道宇宙里有一种速度比光速更快,那就是量子纠缠,其实,宇宙里真正的速度之王是黑子。或者更严格的说,黑子没有也不需要速度,他无需在星系间乃至不同的宇宙间穿行,他是一切存在的存在。他就是一切。”
         秋云刚刚离开,天井之外便渐渐地挤满了无边无际的俗子,其中甚至夹杂着很多来自各路的神灵鬼怪。在五胡之乱以前,很多山神河精纷纷拉起抗击器子的大旗,借机笼络势力,扩张地盘。大战之后,他们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显出原形,混迹于大众俗子之中。如今他们拥挤到这里,是为了寻求保护,获得心安。但是如果大嘴找上门来,他们很可能将成为第一批祭品。
         史明和蔡玉卫东乘着混乱,从天井里溜了出来,飘到山头上一颗大树的顶端,这样既可以避开俗子们的纷扰,又可以拦截大嘴,减少它对下面俗众的伤害。“如果大嘴现在忽然现身,我们该如何应对呢?”史明问道,其实他已经感应到了两位师兄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他只是把它说了出来而已,同时他看了看身边的光续。这个可爱而又可怜的幼儿早已明白了母亲和叔叔阿姨们的遭遇,他自那之后一直沉默不语,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天真和烂漫。
      “我们能做的是尽量纠缠和拖延,阻止它的杀戮。”卫东说,“要是我们死伤惨重的话,师父可能会被迫提前开关,没有足够的时间从道界前辈那里得到想要的线索。而这或许正是大嘴的计谋。”
      “从那两个帮凶的演变升级就能知道,大嘴的功力肯定也是今非昔比了。”蔡玉接口道:“但我还是有一种胜利的直觉,我甚至想,在俘获并改造大嘴之后,在莱顿人派来第二代器子之前,我一定要利用那短暂的宁静,把我们的经历记录下来,并传给阳世,以警醒那些苟活下来的自然人。”
      “这是个好主意,而且那也一定会是很有趣很紧张的历史记述。”史明赞道。
         卫东依然保持着她那一贯的怀疑精神,略带讽刺地戏谑道:“就怕流传到人间之后,只会被当作是又一本庸俗到烂了大街的玄幻小说,丢弃在浩如烟海的电子垃圾里了。愿望虽好,那终究是自作多情。”
      “那一点也不奇怪,人间的大众与精英有眼无珠,是再正常不过了。看看他们在通用智能机器人出现之前选出的都是什么样的领路人,又热衷于发明什么样的技术;在被莱顿人剥夺了种种权利之后,又体现的是什么样的人类精神和态度,就知道他们的智力和境界了。”史明附和说,但他马上又振作起来,鼓励道:“即使只有一个人能够读懂,我们也要把它写下来,传递过去。我们不用去创作什么宏大叙事,只需把重要的人物和史实记录下来。相比于铺陈和繁复,我更喜欢简练和紧凑。一颗乱生枝节的果树结出的果实,总是没有因为枝疏叶简而享受了更多阳光照耀的果实那么甜美,那么令人回味。”
        蔡玉的回应非常诚恳:“谢谢你们的建议。我依然记得生前创作的艰辛,那就像是创世主在一丝不苟地造物。在骨架和器官成形之后,如何构造血肉,如何把毛细血管和所有的内外器官连通起来,那才是耗时费力的工作。如果我们真有机会把我们的灵界经历记录下来,我希望它是一部完美的叙事。读到一部文字优美、情节曲折、诙谐有趣而且令人深思的作品,就如同认识一位容貌不凡、谈吐幽默、思想深邃而且真诚善良的人一样,可遇而不可求。但这正是我的目标。”
         史明表示赞同:“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作家的访谈。他一辈子只写了一部著作,有采访者问他如何评价那些像鱼儿排卵一样产量丰富的作者,他说,我爷爷他们那一辈一年只能在过年时吃上一次肉,如今我们生活好了,顿顿都可以吃。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
         卫东却再次泼出一盆冷水,她说:“我们前途未卜,就怕你的大作尚未孕育成形,便已胎死腹中了。看看那些没有了生命的恐龙蛋化石。那些蛋里的小恐龙,即使在没有石化之前孵化了出来,又会如何呢?就是为了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父母、亲人和整个种族的灭绝吗?”
         他来了!光续突然叫道。一个光点在天上划过一道弧线,急速地飘落下来,落在他们身边的另一棵枝桠上。那正是一直隐身不见的四口犬。
蒋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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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13 07:52:31 显示全部楼层
        史明、蔡玉和卫东注意到魔主正集中火力对付罗瑟,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贴近,一起猛地发力,想乘其不备予以重击,这样不但可以替罗瑟解围,说不定还会要了器子的小命。突然,他们感到有些轻微的颤动,以为计谋得逞,以为这种颤动是魔主的崩溃效应,但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们意识到器子并没有受到伤害,正将解体的却是自己。他们每一个都感觉到自己犹如一面正被击打着的大鼓,又如煮沸的开水,内心翻江倒海,内膜极度鼓荡起来,让他们难以自持。罗瑟更是如同狂风暴雨里的一片枯叶,或者滔天巨浪里的一只昆虫,眼见着就要遭受覆灭的厄运。其他三位虽然也难以自保,但勉强可以稳住阵脚,想去施救,却也无能为力。这时,就听见罗瑟的喊叫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告诉师父,我是刘老大的奸细。。。。我又赌输了。。。。”等到史明、蔡玉和卫东三个转过神来,只见白光短暂地一闪,罗瑟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他们这才明白中了魔主的诡计,它一开始发射量包轰击他们,并不是要打散他们的内膜,而是为了在其中埋下共振的内应;它在最后突然集中火力只对付罗瑟一个,是为了从最弱处下手,逐个击破。下一个对象就是他们三个中能力较低的那一位。
         当罗瑟像一颗核桃被魔主的重击砸碎时,秋云仍在耐心地与对手的魔瘴周旋,他想好的致胜战术只有在它变回器子的形态后才可实施。果然,在见到同胞得手,成功消灭了一个圣子高徒后,亡神变回了本有的样子,准备如法炮制,来对付这个更加棘手的圣子高手。可惜在完成变形之后,它才意识到被秋云利用这个时机占据了主动。无论是从他的意念还是从他射出的量包来判断,这个家伙都是在歇斯底里地用舍命一搏的招式在进行攻击,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的机会来转守为攻,所以必须也以同样的火力予以还击,不能被对方占了上风。突然,它感到秋云停止了量包的发射,难道他已经能量耗尽即将衰竭了吗?从截获的意念来看,好像确实如此,他正想着再发射最后一个量包,而且是低能的。就在此时,预期中的最后一枚低能量包抵达了,但也在同时,内嵌灵子芯片里的警报器单元也以最高等级的警告尖利地叫了起来,让亡神一时有些迷惘。还未等它明白过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白光,亡神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撕裂,灵子芯片正在离体而去,内膜里的各个亚灵子轨道正在扭曲。它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乃至自己灵子芯片的程序都被这个人类灵子的诡计欺骗了。
     秋云的招术其实可以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日常现象加以解释。当我们把手电筒的光射向镜子,我们会看见它被镜子弹射回来。其实,它是在与镜子里的电子发生互换。镜子里的电子吸收了手电筒的光子,但因为吸收之后能量增加,发生量子跃迁进入极不稳定的较高能态,于是,它又释放出自己的光子。这个光子就是我们眼睛看见的镜子反光。这个反光与你开始射向镜子的电筒之光其实是两个不同的光子。很多来自古老世纪的俗子觉得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但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西方量子物理学家们为证明贝尔不等式和研究量子纠缠时,早就把它当作了一种常识。秋云一开始以虚假的意念来蒙蔽亡神,让它以为自己一直在猛烈地发射高能高密的量包,于是,它也一直在以同等能量和密度的量包来加以回敬,一是为了反击,二是害怕自己的亚灵子由于外来能量的冲击而发生难以控制的量子跃迁。实际上,它从秋云那儿接收到的只是低能低密的量包。等到最后,秋云又以低能的虚假意念发射真正的至高至密的量包时,亡神毫无准备,自以为还维持着能量的平衡实则完全亏空的内膜被巨大的能量击中,虽然没有立即像罗瑟一样四分五裂,但在高能的冲击下几乎变成了另外一种粒子,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它在错愕之中借着魔主的掩护,倏地逃遁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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