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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由蒸汽机车牵引的重装货车徐徐出行。在跨越沙河的铁桥上,列车总要停一停,车轮和铁轨发出沉重的撞击和摩擦声。机车嘶嘶啦啦喷出浓重的蒸汽。他在白色蒸汽的翻滚变化中看见过天边的虹,更多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个变幻的面影,有时候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2007年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耀在沙河上,河面宁静而抽象。
同样的阳光中,西北高原上。一位年青英武的军人最后一次整理了自己的着装,迎着太阳大踏步走了去。他疑惑,在空旷寂静的军营中,自己怎么就听见了铁路道口的铃声叮咚。
2007年初冬的阳光,照耀着两个男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怀念的冬日。
城市在思恋与随想中拖拽着叹息与希冀即将翻越新的年轮。永远有川流不息的车。人头攒动的街裹挟着我们的期许、寄望、幻觉、梦想。都市的夜的霓虹宣泄着某种赤裸裸的欲望。夜行的街车和摇摇晃晃的电话亭。
他想到了军营中的他。还有那首让自己心醉的歌:“莫斯科没有眼泪,大雪纷飞……”
“那么,就到这里了?”他说。
“嗯啦。”他嘟哝,拉开了车门,背上背着85升的行囊,手中拽着拉杆箱,脖子上还挂着个挎包。
火车站的街景熟悉而又陌生。他径直在前面走,一如即将远行的是自己。
他对他说:“回去吧,我会好好的。”
他突然想热烈地拥抱他。终于没有。转而用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略显稚嫩的肩膀。
男人的告别与思念。军乐声声中装甲步兵的铿锵足音。于是在自行火炮履带碾压水泥路面的沉重撞击声中,他听见她穿越了嘈杂人声和机械轰鸣的呼唤。那是某某周年大庆的北京,一个师的机械化部队在长安街开进。铁流滚滚,枪刺如林。
他知道,今生注定了将有更多的思念与告别,更多墨绿色的军车与军列。
而他怀念自己家乡的沙河,河边有座老迈的道班房,歪歪斜斜的窗户被巡道工油成了蔚蓝色,窗前开放着向日葵。他想那是他平生最挚爱的花。
在人生中的某一段,他长发竖立,象极燃烧的火焰,脖子上松散地系着窄长的领带。他去办公室看他,他惊谔得将嘴唇变成了一个大写的“O”。然后对他说,真好,我发觉你留长发真好。领带也恰到好处。而他对他说:“我将去法国。我会去葡萄园摘葡萄。很多的葡萄。我用我在葡萄园采摘的葡萄给你酿一瓶酒。”
当他们将自己交与思念。他发现生活不过是感觉的复合。其实,在他人生的蒙昧阶段,这种对生活的理解便依稀可辨。人们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了。而一旦故人离去,便只有同样的日光与月光维系着他们的感觉。
“泊尚”有他喜欢的乡村风格。原木粗制的餐桌,红砖砌就的拱型门洞与窗户。一些带虫洞的羊皮封面的书。房间里弥漫着怀旧的音乐。窗外洒满灿烂的阳光。
他问侍者:“你们有红军合唱团吗?”
侍者疑惑。
他说:“苏联红军合唱团。”
侍者做了一个遗憾的手势。
仲夏某天,省外文书店音像专柜服务生告诉他:“这个您得登记,我托人帮您找找。”
曾经的苏联红军合唱团。他曾经有的。德国录制的,菲利普片基,3个D的唱片。他和他过去喜欢在周末用大功率的音响设备聆听。他们有一套电子管的1500瓦功率的老迈的音响设备。那是他的小学同桌为他度身定制的。
在2007年初冬的阳光中,应该有一个男低音——在沙河畔——对着太阳唱起歌。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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