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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城里朋友前来做客,放言已腻荤腥,无需鸡鸭,多备青菜蘸酱即可。朋友的要求浅薄至极,却是伤及自尊的命门。菜园里虽然一片碧绿,却不是可用食材,皆因地势低洼且紧傍水沟,每逢春季雪水横流,溢满河床的同时也将菜园置于汪洋之中。别人家菜势蓬勃,我家尚处在萌芽状态,在乡下拥有土地是必然,拥有土地却又花钱购买,会令人不齿。考虑再三,觉得用另一种接待方式为好。乡下风景旖旎,野外就餐是个不错的选择。在电话里试探,却引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呼。本是无奈之举,竟收到意外效果,让人匪夷所思。
去河边野炊,即使常年在乡下,也难道享受一回。所需物品不多,加之路途不远,边欣赏田园风光,边散漫踱去。我突然觉得,此等休闲难能可贵,每天的两点一线,禁锢在家庭与工作之间,感觉自己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挣脱那些提线,放松紧绷的神经,让身心徜徉在无边无际的野外空间里,是何等的享受啊!
天气晴好,让心胸也充满阳光。放下那些矜持和不适,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如同两条雄性美人鱼在碧蓝的河套里戏水跃波。我们所持的捕鱼工具是个抬网,两根木棍撑着一个网兜。由一个人在下游把网支好,另一个人在上游,手脚并用,尽力搅动水里的石头和树根,惊动在里面藏身的鱼儿,使其尽可能往下游逃窜,然后把网抬起,查看渔获。此项工作的成败在于两人的配合默契,而默契又产生无限的快乐,每一次起获,都是一种刺激,都是一种快感,这个过程已经远远超越了野炊本身。只是一只鹰的出现,把我俩吓了一跳,刚刚产生的快乐也迅速被河水冲走了。
在河滩上,有一只鹰立在那里。鹰很大,足有三十多公分高,灰褐色的毛羽,在泛白的卵石间显得格外扎眼。它有一只翅膀扭曲着,低垂着,犹如一把破笤帚拖在身边。有些木呆呆的样子,让我想起《神雕侠侣》中,杨过身边那个雕兄。眼神还是那么锐利,像把利器,逼退所有的企图。我有些心虚它的喙,尖而弯,如同铁钩一般,可以轻易地把骨缝里的肉剔出来。这么想着,两只手不自觉地收到身后,生怕被它扯去一块。朋友却不怕,上前用脚碰了它一下,没什么反应,便又用手去摸。
它好像无力反抗,用喙轻轻啄一下,抖动翅膀,并发出沙哑的声音。不知道受伤多少天了,估计不可能进食。它是个纯粹的肉食主义者,去草丛里捉虫,巨大的喙就显得格外笨拙。再看它的断翅,是被枪弹击打的,骨头都露在外面。我想它一定是在天空里翱翔的时候,被击中的,这时的它,还不如鸡,身上的一切优势本领,都变成劣势,靠这些它不可能维持生命。
朋友伸手去摸它的胸脯时,自言自语道:没有肉,都是骨头。我心里一颤,对他不由另眼相看了。那个持枪者的开枪瞬间,也应该是这个想法,只是未能满足嘴上的欲望而已。人活着就是为了这张嘴!我不只听一个人这么说。这张嘴只是为了满足欲望而存在,嘴的意义不知是简单化还是复杂化了,我不敢妄下结论,人活着就是为了吃,我不是神仙,我得食人间烟火,不吃不喝就不能活着。吃!吃!既然活着!就是吃!
因为这只伤鸟,那点被河水冲走的快乐,再也没有回来。野炊照常进行,只是我无法再复制一个快乐,在烟火间沉默了。
草草结束了野炊,我把伤鸟抱在怀里,一起带走。朋友不解,抱回去如何安置?我一时语塞,只是觉得不能把它孤零零地扔在这里,慢慢地死去。
路上碰到一个人,他向我要怀里的鹰。这个人是乡里的种粮大户,要这只鹰是为了看护粮仓。原来,他家里的粮食多,老鼠成灾,有它在,老鼠就不敢猖狂。我没有给他。这只鹰在他那里,恐怕不会多久,就会死去。把它交给谁,我想起一个人,他是位教生物的老师,这只鹰交给他,一定是个完美的结局。
山叶: 能够打动人的文字,读完充满淡淡的忧伤。
开头处几句说土地的“在乡下拥有土地是必然,拥有土地却又花钱购买,会令人不齿”,让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我感触颇深,也 ...
鲁渝有约: “那个持枪者的开枪瞬间,也应该是这个想法,只是未能满足嘴上的欲望而已。人活着就是为了这张嘴!我不只听一个人这么说。”本来吃是为了我们精神生活而服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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