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边拢起篝火是异常省力的。河岸上蓄备着许多干柴，顺便拾理即可成堆，无意间省去了四处寻柴的辛苦。

所谓的干柴，不过是些长短不一的木棍和残枝，中间还裹夹着草根，一看就知道不是某个人的劳动成果。虽说山里人有在河边打柴的习惯，可如此这般杂碎，断然不会吸引他们的眼球。这些干柴应与雨季里的洪峰有关，每年的夏天它都如约而至，清洗河道里的泥沙，搜刮两岸的植被，丰富了河水里的承载，干柴就是那时候被冲到这里。一丛丛的柳茅，好似细密有度的梳子，滗住过往的杂物。

这杂乱的柴堆随着洪水一年年不知疲倦的造访，在日益庞大，居然起到了河坝效应。功能的升级使这里产生了小小的变化，洪水受到拦阻，裹挟来的泥沙得到沉淀，河道便在这里扭扭腰，甩了个尾巴。囤积在这里的韦根发芽了，很快就发展成一片，盘根错节地巩固着小河湾的根基。不知不觉间，小河湾形成了，令人心悦的风景出现了。碧波粼粼，倒影着含情的脉脉青山。韦荡依依，一派不舍的浓情蜜意紧紧相连。和风携芦花缓缓飘去，仿佛整个河湾都裹在毛茸茸的白絮中。

   篝火的产生不一定取决于黑夜，也不一定取决于温暖，却是野炊的必然产物。阳光的明媚，使篝火失去了应有的光芒，它被约束在几块石头间，火焰柔顺地盘旋在铁锅下，显得更适合燎烤和加热。河滩上的卵石都裹了身白碱，大的如雪球，小的像馒头，更小的却似剥了皮的鸡蛋，均匀地排放在盘子里。河水漾在其间，刚润湿鞋底，在这里却小有收获，两只擎着双螯的蝲蛄正在巡牧，被逮个正着。趁它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捻住背壳，投进火炭里。这两个家伙没挣扎两下，就动作定格，灰青色立即窜红，香气也随之而来。这股香气冲淡了脑子里的记忆，让我更专注于这堆篝火，这道河湾。

河湾里的水如同镜子一样平整，只是在折弯处，这块镜子被扭碎了，“哗啦啦”如同滚动着一堆碎玉，被一条传送带运走。有了这块镜子，才把这里映衬得清丽俊逸，耳畔传来杜鹃鸟的啼鸣，曼妙的声音仿佛又把天空编织出一道美丽的长虹。

大自然是无私的，不论怎样索取，都会倾情奉献。这片净水就是原汁原味的鲜汤，在暗示着某种宽慰。这里的宁静是我苦苦寻找的一剂良药，用它去抚慰心灵上的喧嚣是再合适不过的，我伴着篝火，独坐在清流之畔，倾听它的低语，那是一首押韵合辙的古歌。

杜鹃鸟的叫声近了。这个名声响誉的鸟儿，在离我不远的树梢上，喈喈之声似天音召唤时，除了全身心震撼之外，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动了这位翩翩天使。

我几乎都听到了它翅膀扇动的声音，还没有看清它的影子，声音却越来越远，不禁让人心情失落，刚刚产生的愉悦感也被它带走了。我知道了看不到它的原因。在河滩上，我是非常显眼的，还有那飘飘洒洒的烟雾，随着微风悠悠然，不知不觉把好大的一个空间圈成自己势力范围。鸟声的稀落，自然显现出唧唧的虫声，成了附加而来的填充品。

我周围的环境是极其优雅的。大树和小树撑起大小不一的绿阳伞各自在享受着各自的生活。蒿草被修剪过似的，高矮整齐。黄花菜裹在中央，像一捧捧捆扎完毕的花束，一束接着一束，把河岸布置的烂漫芬芳。这水天一色的图画里，众多的景致井然有序，我和这堆篝火不是绝对的主题。

原本平复的心情又不轻松了。此次造访，除了在河滩上留下一个乌黑的印记外，把小河坝里的干柴也消耗了一些。我不由隐隐的担心，因为自己的一时放纵，而改变了小河湾原有的风貌？抽取干柴无疑是对小河坝的破坏，每年的洪峰会不会把小河坝荡涤得一干二净？

烟火消逝，我看清了近处的森林，远处的山峦以及河流的方向。世间的每一条路都通向大地的中央，留下足迹和欣赏的目光就可以了，别的都不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