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拾人生 第十二章 逆境求生(7)

热度 5已有 67 次阅读2017-9-30 10:05 |系统分类:心情日记

                                                              
                                                           
                                 逆境求生

        

回到苏州,就得知和我一块复员的战友朱伯平,已经通过关系调回长青公社安家落户了,我一颗结了冰的心,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我的过错在于信息闭塞,我把一生的工作、生活、命运,都百分之百地寄托并依附在部队党组织、领导人身上,实在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过错。这年头,闯荡有艰难的历程,驯服的人也必然带来苦难的历程啊!

朱伯平对我说:“文化大革命把部队的干部也搞坏了,感情淡化了,这次对干部转业处理,你是知道的,名义上说是老弱病残,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观点不同、有差错、不顺从、不听话的人,他们曾说,不听上级的话,不管有多大本事,有多大能力,一律利用这次机会复员回老家,还有参与“围攻”涂副军长所谓闹事的机关干部。

听了朱伯平的话,我头皮一阵发麻,所谓“围攻”涂军长那天,我也到了现场,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呀?难道就是这个理由被清理出部队的?组织上说得明明白白,我有病,不适应部队工作?唉!能叫上级跟你说真话吗!得罪领导必定受苦,失宠就要挨宰,这是不争的事实。事已过去了,说也无益。我说:“老朱,部队也不能呆一辈子,清洗也好,打击也好,都是解甲归田,没有什么大了不得的,别别扭扭的干,还不如不干呢?”

朱伯平说:“是呵!从部队复员到地方,是早晚的事,但他们不该以整人的方式,仇视的态度来处理。这次,对这批干部的处理、安置,说假话,说空话,说大话,把人骗走了事。他们在背后曾露骨地说,只要把人骗出部队,离开兵营,就是成功。我听了他们的话,心里难过了好几天,抗美援朝,那样艰苦,一把炒面,一把雪,忍饥受冻,没流过一滴眼泪,这句令人痛心的话,我流泪了,真的流泪了。他们是清楚的,他们身上贴着共产党的标签,扛着部队的旗帜,口吐党关心群众的口号,没有做不成的事,没有行不了的骗,没有整不倒的人。人只要离开了部队,天南地北,不穿军装,不戴领章帽徽,进兵营都难,找谁?”

我说:“是的,前天我到了北兵营,幸亏门卫我认识,登个记就行了。”可到了办公室,陈文政委东躲西藏,他看脱不了身,客气地领着我到游泳池去游泳,趁我不注意就上来逃掉了。气得我骂他:“这个狗娘养的,真的做贼心虚,连一句话都不敢听我说,躲的这么快。”

朱伯平说:“知道了这个底细,我就多长了个眼心,早作准备。你想,老婆有工作,孩子在念书,迁到哪里能安稳!所以,拿到转业证书,就跟郊区长青公社联系了,地方很欢迎,我就到原籍办个回迁手续,就直接转过来啦!如果把户口、关系转到家里,再迁出来,就困难就大啦!”

听了朱伯平的话,羞愤交加的心如刀割一般。正如美国人有一句俗语:“通往失败的路上处处是错失的机会。”

怎么办?人在势穷力竭、寻找新的出路时,唯一办法是除了强化蜕变自身原有的环境外,也须强化自身的智慧了。我不断的告诫自己,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学会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思想,改变自己的态度,改变自己的个性,事必躬亲。希望往往产生在绝望之中,路总是人走出来的,什么时代走什么路,如果自己认为做不到的事,而不愿去做,就永远做不到了。

有了自信心,就有了排除万难的勇气。一个落难的人,什么贫穷和委曲(屈)都受得了的。结果,我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凡是我认识的战友;凡是我知道的朋友、同志;凡是占亲带故的乡邻,也有通过他们介绍的有权、有势的人,我是低头进,抬头出,终于找到一个能帮助我的人,一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在苏州郊区人民武装部任部长的战友,叫丁孟华。

一些朋友向我介绍说,丁部长为人温和宽厚,敬上恤下,有侠义心肠,实事求是,是个乐意助人的好人,只要找到他,你的问题就算有希望了。

静穆的苏州大公园从安睡中醒来,老人们三三两两进入园内晨炼,他们一群群,一组组,有摇臂的,拍掌的,有扭腰的,踢腿的,还有的坐在地上朗读的。我早早地来到园前,坐在门口,等待着人武部开门上班。

夏末初秋,树上叶子的颜色开始变化了,黛绿间疏黄,残红隐现。地面上撒落着细长的柳叶,阔大的桐叶,像桂花似的不知名的黄色碎点,在人群中,脚底下飘来窜去。

那鹁鸪鸟,黄鹂鸟,小黄雀从这棵树枝上跳到那棵树枝上,欢快地絮叫不停;鲜红的太阳透过树梢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带照耀着天空的云彩,闪出红色的、蓝色的霞光。美丽的大自然和我还要为生存而早早起来奔波的人,显得多么不和谐啊!

一条不长的民治路,我漫不经心地走着。马上就要见到丁部长了,心里越想越不知所措起来,思想像空中细雨一样,被风吹来吹去,纷纷四散地乱飘着。不知道怎样去见这位陌生人,更不知道见了又怎么诉说,成堆的话,成串的语言,满肚子委屈堆在心窝,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忽然间,脑子里出现了丁部长巨大的身影,这个身影足有几层楼高,站在我面前,吓得我头发根根竖起,额头冰凉。丁部长对我微微一笑,一只手像抓玩具一样,一把把我抓了起来,然后,又叭一下子摔在地上了。我哎哟一声,定神一看,庄严的武装部大门挡住了去路,差点撞跌在岗亭上了。

几个月来,我见穿军装的人就远远地躲着,一靠近穿军装的人,只要有穿军装的人站在我面前,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心悸,立即会萦绕心头。跨进武装部大门,望见站岗放哨的军人,仿佛跨进了充满时代光影的历史长廊,自己多年来所经历的人和事,特别是文化大革命的经历,就像画卷一样,一页一页地展现开来。

部队有些人就是那种无情,那种残忍,那个骗子。仗着手中有下级服从上级的法码,扛着党组织决定一切的旗帜,一旦玩起手法来,就是个六亲不认的恶棍。想到这,还没来得及分清此时塞在心里的是酸、是忧、是苦,一声吆喝,打断了我的沉思。

“哎!你找谁!”胸前挎着苏式冲锋枪的战士发问到。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我说话也带点支唔了。“我我,我找丁部长!”

“丁部长,刚进去。”战士做个习惯性立正姿势回答道。

我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丁部长我未曾见过。”  

这个战士用手指着说:“那,你看!站在三楼走廊西头那个胖子就是。”

这个小战士倒也热情爽快,把丁部长相貌特征也告诉我了。我嘴里说着谢字,眼睛一直盯着丁部长站立的位置、身影,快步如飞,就怕丁部长在我的皮底下蒸发掉。

跑到楼梯前,站在丁部长背后,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羞臊的红晕,怯生生地、轻声地喊了一声:“丁部长!”

丁部长听见叫声,转过身来,见是一位穿着一身绿色军装,没戴领章、帽徽的陌生军人,心中似乎已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什么人了,仔细打量一会,然后,微笑地问到:“你找我有事吗?”

望着这位笑容可掬,腮肉鼓鼓的胖脸,一双严厉中隐藏着爱抚的眼睛,他紧紧抿着双唇,黑亮的眼睛和刚毅的眉宇,露出一股坚定的英豪气魄。一看,就知道是位有远见卓识,吞湖装海肚量的人了。

我说:“老吕叫我来找你!”

丁部长好像突然想起似的“噢!你叫蒋永祥?”

“是是!”我答应着。

“你的事,吕德轩跟我讲了,他很关心你呀!你俩在1965年机关整顿中,因观点吻合,共同提出意见和建议,揭发了某些领导和家属的私心,因语言尖锐、刺痛了上级,反而受了批评,差点打成小团体,受点委屈,结下一段情缘。”

我说:“是是,孔老夫子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易·系辞上》幸亏老吕资格老,把事态挡过去了。”

“实际上,你们提的意见是正确的,个人观点、说法统一,不等于组成了小集团,有观点、有主见的干部,才是好干部,我就讨厌那些唯唯诺诺,阿谀拍马的人。”丁部长意味深长地说。

是呀!部队和地方都是一样的,在战争年代也好,和平时期也一样,我落入了一个与自己的生命很不相宜的时代,这个时代是失真的,需要包装的,一个没有面具就无法活下去,生存下去的时代。和五七年大鸣大放一样,引蛇出洞,动员你提意见,提了意见就被打成右派。这次我过早地复员转业,也是秋后算老帐,与在文化大革命中观点、态度,合并处理的。

丁部长听后,没有说什么,只微微点一下头。接着我又把个人简历和家庭情况向丁部长作了简要介绍。

丁部长笑模悠悠的脸上顿时出现扶弱抑强的正义感,想了想说:“你正是我们曾通过组织关系,向部队交涉过,要求转业到苏州工作的军队干部。我们说,为了保证部队思想稳定,老百姓的安定,凡是在苏州找爱人结婚的,或者随队家属,愿意留在苏州工作的,都可以就地安排。部队就是不给,搞复员一个人,害苦一群人的政策,一刀切,没有一点人情味。一个政党,一名党的干部,如果对人民的疾苦漠不关心,没有切肤之疼,国家有什么希望,人民还有什么指望?6307部队,在解放后,一直驻防苏州,那么多的干部在苏州成家立业,爱人、小孩子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偏要他们分离,搞得妻离子散,这个政策是不得人心的。不要以为他们思想就那么纯洁,就那么革命!你看着,他们今后都会往苏州跑的。”

丁部长停了停又说:“你既然愿意回来,很欢迎,就先到虎丘公社工作吧。正巧虎丘公社缺个秘书。

“秘书!我从没有干过这工作!”我说。

丁部长说:秘书,就是跟随首长,不需要担什么责任,只按照要求,认真办事,有条不紊行驶职责就行了。部队参谋、干事、助理,实际上就是干秘书工作,只是工作着重点不同。你也可以到农机站当站长。但首先要把关系转回来,我打个电话,你马上就去办理接收证。说着,丁部长走进办公室,拿起了电话。

“喂!虎丘公社吗?哦!老吉,我是丁孟华,上次跟你讲的那个转业干部,来啦!你收下吧!开个接收证给他,一切手续都由他自己去办吧!唉,对!。”

丁部长放下电话说:“老蒋,你马上就到虎丘公社去找吉书记,他不在的话,就找季司令,季涌泉,你的事,我们都商量过了。”

听了老丁如此爽快的答复,我的一颗心激动得就像着了火,眼圈都发红了,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翘首以待的盼望,就这样悄悄地落在头上了。我压低有点颤抖的声音问到:“丁部长,什么叫做接收证?”

“接收证就是地方上一级政府机关,同意接收调进干部和人员的证明信。部队称调令,有了它,对方才会放人、办理相关的组织手续。”丁部长还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地方上工作和人事关系复杂多变,你不是部队直接转地方的,是自己办理自己的事情,难度很大,要争分夺秒。你的户口、人事、组织关系都由部队转到你老家了,办好了接收证,才能迁回来。但办好了接收证,也仅仅是你能回到苏州有了希望,只代表苏州愿意接收你,也能按部队转业干部安排你的工作。但户口和组织关系能不能再迁回来,家乡肯不肯放你走,阻力有多大,途中有多大障碍,还是个未知数,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一个追求希望的人,尽管敏感着这种希望还在努力之中,也可能还很渺茫。然而,我心里面总洋溢着满有生气和欢喜,虽然也考虑成功在不可知之列,但至少不会有绝望和灰心那种境地。

我饱含着热泪望着丁部长,说了声“丁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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