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拾人生 第十一章 岁月风雨(2)

热度 8已有 86 次阅读2017-6-6 07:22 |系统分类:心情日记


                                                        岁月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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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3月,到师后勤部刚上任,就接到南京军区下拔一批长江750三轮摩托车,部队急缺摩托车驾驶员,我即向司令部报告,组建摩托车训练队,自任队长兼教官。为全师培训了两期摩托车(24名)驾驶员。

在建设机关革命化中,部队提倡干部要“一专多能”我也成了“好钢用在刀刃上”。除要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外,经常跟随师、部门领导深入基层,蹲点、抓军训、写总结,算是后勤部一位能写写画画的笔杆子了。

1965年秋,部队抽调一批干部参加“四清”工作队,到农村阶级斗争第一线去锻炼、成长,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我也是一名队员。

“四清”工作队有三部分人组成,部队、北京大学学生、老工作队员。地点是昆山县的张浦公社。

张浦公社,在昆山县城东南,离城约四十里,交通运输主要靠乘小客轮和农船。

在张浦公社,办了三天学习班,参加了公社三级干部动员大会,学习1965114,毛主席主持制定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目前提出的一些问题》即二十三条。会上还批判了刘少奇、邓小平根据王光美同志在蹲点中总结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的“桃源经验”,即后“十条”的错误路线。

按照二十三条精神,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顿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毛主席说:“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有在幕前的,有在幕后的。”“有在上面的,有在社、区、县、地,甚至有在省和中央部门工作的一些反对搞社会主义的人。”

通过学习,统一了思想,我们部队的人对地方工作不太熟悉,只是随声附和,人云亦云;大学生们和地方的工作队员与我们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热情高,信心足,决心大,纷纷表示,紧跟党中央,遵照毛主席指示,誓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挖出来。

谁在走资本主义?哪一级干部能划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谁也不知道,反正是瞎起哄。一有风吹草动,跟着喊,随声叫,准没错;怠慢了,要承担不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的风险的。

会上,大小队的干部人心慌慌,六神无主,不知哪一天,祸从天降,把他们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革命,遭批斗、带高帽子游街。

为收集、整理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罪行,“四清”工作队以生产大队派一个工作组,每个生产队派驻一名队员,每周集中、汇报调查材料。我分配在张巷大队第六生产队。

第六生产队,共有二十八户人家,住在一条叫青阳港的河滨边上,他们都是解放前从苏北盐城、阜宁、泰兴、兴化一带摇着小船逃避战争、灾荒过来的外来户,靠开垦滩头荒地为生,非常贫穷,政治面貌谁也搞不清,社员得血吸虫病的人不少,1955年毛主席发出号召,根治血吸虫病,政府帮助治疗,但贫穷没有好转,还是“万户萧疏鬼唱歌”的景象。

入冬,农村的景象是萧条的,田野一片沉寂,裸露的土地上留下收割后的庄稼残梗,在夕阳辉映下,显得干枯褐黑。道旁、河沟边枯瘦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晃,落叶在空中、水面上旋舞。

在村头一站,就明显看到第六生产队贫穷,凄凉,一间瓦房都没有,就是茅草屋也是东歪西斜,当地人戏称他们为“外滩”。

按“四清”工作队的要求,队员要与社员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劳动,建立阶级感情,取得他们信任,才能揭露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罪行。部队又加上一条,到最穷苦、最困难的贫下中农社员家中吃住,访贫问苦。这样,我就住在生产队最穷苦,最困难的一户人家,名叫吴树开。

吴树开家有三小间低矮稻草屋,东边一间是灶间,中间一间放一张小桌子,作吃饭之用;西边一间是他们一家四口睡的一张用芦苇搭的床铺。因年久,满屋除中间能看到有一点土泥色墙外,其余一片焦黑;一扇低矮的屋门,我进去要弯腰六十度;到了屋内,只能站在中间;每天晚上睡觉,是在灶旁用烧饭剩余稻草铺个临时床。那年头,艰苦与革命性是划等号的,谁能有半句怨言。

吴树开,约四十岁年纪,是个瘦小枯干的男人,身患气喘病、肺脓肿,基本上失去了劳动能力,生产队为了照顾他,叫他看看仓库,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家里有两个孩子,最大六岁,只靠爱人赵小兰一个劳动力,每年能勉强领回生产队分配的最低口粮,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我在他家住了几个月,每天都是吃咸菜,小兰有时实在过意不去了,中午在烧饭的锅内炖一个鸡蛋。

说起吃鸡蛋,小兰家还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呢!

1964年夏天,赵小兰看看吴树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咳嗽不止,又没有钱治病,光吃咸菜,好人也会被拖垮的呀!为了能让丈夫多吃个鸡蛋补补身子,思来惦去,找不到一点财路,怎么办?只有在“鸡屁股银行”上(注2)打点主意了,把它扩大点,赚点,不但点灯的油钱有了,丈夫吃的鸡蛋也解决了,于是,赵小兰偷偷圈养了四只老母鸡,比规定多养了两只。

赵小兰多养了两只鸡,蛋还没生下几个,却在一天夜里,四只老母鸡全被人偷走了,蛋没吃着,还亏了老本,气得赵小兰咒骂了大半天。第三天,赵小兰向邻居借点钱跑到千灯镇,又买回四只尚未下蛋的小母鸡,还特意把鸡圈从房子的山墙东头搬了个家,放在自已的门口,用砖块加固,心想,这回小偷就偷不去了。

一天,祸从天降,大队干部带领五六个民兵,来到吴树开家割走资本主义尾巴,批判吴树开和赵小兰走资本主义道路。并责令生产队召开批判会,批斗吴树开、赵小兰的资产阶级思想。

生产队和社员都为吴树开说情,说吴树开身体有病,无钱医治,多圈养只鸡,下个蛋,补养补养,有情可原,对集体也没有损害。六队队长季来顺,也主动承担责任,好说歹说,批判会才免了,但两只鸡却没有留下来,气得赵小兰直流眼泪。

所谓“四清”,就是清经济、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运动的重点是整顿农村中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把大批人马拉到这个穷乡僻壤里来搞“四清”,怎不叫人一片茫然。

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样的人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以什么样的标准,就能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是无人知道的事了,反正上面唯权唯利,下面争权夺利,那些有一点权势的人,网罗亲信,扩大势力,看谁不顺眼,扛着旗帜就整人,从整顿、整人中得益。像吴树开家,多养了两只鸡,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那么,生产队长是否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呢?这是一个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政治运动,反正要与党中央保持一致,上级怎么说就怎么做。至于那些普通的社队干部,只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

不过,你最喜欢什么,就栽在什么地方!喜欢钱,贪污挪用,就栽在钱上;爱色,就栽在女人的身上,这都可以与资产阶级思想挂上钩的。四清运动和其它运动一样,搞来搞去,搞不出名堂了,但又必须将此人整倒,靠边站,最后的杀手锏,就落在女人这上面了。真是天晓得,人类的“性”也会有阶级的。无产阶级说“性”,是资产阶级思想,那麽资产阶级说“性”是什么呢?没有性能有你。我看就是以此作为整人的手段罢了。人群中有一半是女人,你想想,谁个不跟女人说过话,不要说上床,就是做点亲近的动作,说句戏笑话,谁能说没有过,以资产阶级思想强加在头上,上纲上线,把你打倒、批倒、批臭,这是最有把握、最有成效的事。

那个年头,做女人也不易,说女人是资产阶级祸根子,腐蚀干部的坏坯子,勾引男人的罪魁祸首。干部玩了女人,还说女人不好,真是怪事,有人说“大干部玩女人,是革命需要;中层干部搞女人,是小节;基层干部亲近女人,就变节了。”孔老夫子有:“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流传千年。反正,每个时期,每个阶段说法不一,说来说去,谁权力最大,谁有钱,谁说话就有理,玩女人就顺当。说不一定哪一天,这人人憎恨的吃、喝、嫖、睹、抽五毒,还会被说成吃、喝、玩、乐消遗,是必要消费呢!

第六生产队社员,都是外来户,家境贫寒。人民公社化后,在河滩边,把他们组成一个生产队,虽然集体化了,也没有摆脱贫穷、落后面貌,查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证,实在是难,就是查小队干部多吃一顿饭,这怎能与走资本主义,阶级敌人相提并论?

工作队队长说:“应当深入细致的排查,不能浮在上面。”

我说:“我就住在生产队,和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白天下田,晚上走访,六队共二十八户社员,人口134个,家家谈过话,实在太穷了,查不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至于干部工作方法问题,个别人有点作风上的问题,很难有真凭实据,怎能与走资本主义道路混为一谈!”

工作队队长说:“资产阶级思想与走资本主义道路是不能分割的,懒、馋、占、贪、变,要综合起来看。”

在农村,干部们说:政策上面定,劳动记工分。我们大小队干部,除个人劳动外,做点上情下达,下情上报工作,我们走什么资本主义道路呀!农民自古就有穷帮穷,众帮一的习惯,平常谁家遇事,众人一齐帮忙,条件好一点,吃顿饭,就解决了;当然,干部做召集人,有时会多吃一点,又有什么呢?是领导,要起带头作用呢!

    最后,上级又指示说:“在苏南广大地区,解放后,是执行刘少奇的和平土改方针,可能有漏划地主、富农。特别是从苏北逃过来的人,其中不乏有地主、反革命,必须花精力,把暗藏的阶级敌人挖出来。”做到“历史上家家见底,政治面貌人人清楚。”如此看来,第六生产队就成了深挖阶级敌人重点队,也暴露了“四清”的真正目的是要收集、整理刘少奇的罪证的。

挖漏划地主、富农、反革命,又谈何容易,我们第六生产队,一些人家祖辈是船民,漂泊不定,家在哪里,出生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到哪儿去调查他们的政治背景?只是凭口音判断,大约是哪里人。他们胡说了地点,我跑了二趟苏北的盐城、泰州、阜宁,均查无此人。所以,我队挖地、富、反、坏工作抓得没有起色。后来,我又负责全大队深挖工作,整天组织一帮人,对各生产队富农,上中农,计算解放前三年的收支帐,起色也不大,到最后就简单了,只要能确定,在解放前三年中,长年雇工一人,就划为富农,二人以上就定为地主。实际上,这个标准在土改时已经执行了,我们无效劳动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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