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拾人生 第二章漫漫从军路(1)

热度 12已有 79 次阅读2016-10-24 09:57 |系统分类:心情日记

               
                   第二章   

 

漫漫从军路

 

 

只有自己解放了自己,才能真正走在解放人类的道路上。

 

             1

 

1954年刚入秋,我小学毕业了,个别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好一点的同学,都去县城报考中学,可我的父母不让我去,给我的精神上受到不小的打击,整天闷闷不乐。

一天夜里,细雨霏霏,妈妈含着眼泪对我说:“永祥,不是家里不让你到县城去考中学,家里确实没有能力,全家十几口人,连钣都吃不上了,哪还有钱供你念中学,就是考上了,没钱让你去念,还不是白考?白花报考钱?咱们穷苦老百姓能认几个字,写个名子就行啦!”

我哀求道:“妈,你就给我烙几张煎饼,路上我就吃煎饼喝凉水,反正现在是大热天,在人家屋檐下,抓把草,就可以睡一夜了,路上不会花一分钱。让我到县城考考看,如果考上了,不去读,我不怨,脸上也有点光彩,考不上,也就死心了。”

妈妈答应了我的请求。她说:“家里还有点小麦,拿出两升,替你烙点煎饼带着,再……

没等妈妈说完,我高兴地抢着说:“妈,就拿一升吧,多放点麸皮一起磨。

妈妈说:“傻孩子,放那么多麦麸既不好烙又不好吃?烙成饼很厚,天气热不好带呀!隔夜就酸了,你就别操这个心啦!”

第三天,鸡叫头遍(约0——2点)深邃微白的天空中散布几颗星星,四处笼罩在神秘的薄幕。我和村上同班同学,吴国乾,吴国军,房秀枢四人,身背干粮,沿着沂沭河大堤,踏着暗淡的晨光,向县城奔去。

县城,离我们家有八十多里路,虽是走在沂河的堤坝上,由于是夜间,七高八凹的路面,影响着我们行进速度,等我们到达那里,正午的太阳,已火一般燃烧在人的头顶上了。

真是乡下人进城,不知东西南北呀!我们这些从未到过城镇的农民青年,成了《红楼梦》中刘佬佬进大观园。骤然来到浓绿扑人的沭阳县城,一种新奇的感觉,立即把我们裹住了,那朴素整齐的房屋,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树荫下如锦的红花,如茵的芳草,处处都呈现出兴盛之气。但县中学在什么地方,在哪一条街道上,怎么走!我们几个人一无所知。坐在路边等了好久,才见着一位两鬓霜白的老人走过来,我急忙上前问道:“老人家,到沭城中学怎么走呀?”

老人看看我们几个都是憨厚的农民青年,不像是学生,也不知问到沭城中学是何意?便打着点关子说:“沭阳县城,东关到西关,十里不转弯,县中学在东关,一直走。”

一直走,该是笔笔直的路了。结果,我们还是走了不少冤枉路,七拐八转,才找到了县中学,这时候太阳都偏西了。

在街的南面,有一个浅蓝色大门,一丈多宽,大门关得紧紧的,左边四方柱上挂着“沭城中学”白底黑字的牌子。学校里连一个学生人影子也没有。一打听,说考试已经在前天考过了,在校学生也放暑假啦!

我们四个人都傻了眼,老师既没有认真地组织学生报名,也不告诉准确考试日期,就早早放暑假回家了,我们盲目地白跑了一趟!

最后,我们决定去找中学老师打听打听。

在学校办公室,找到一位值老师,我们四个人央求道:“老师,我们住在偏僻的农村,离县城近百里路,信息不通畅,不清楚考中学是哪一天,是农历还是阳历都搞混了,现在考试日期刚刚过,你就拿张卷子让我们考考看,考得好,你也好上报,就录取我们,考得不好,我们就走。”

这位老师是个老练沉着、胸有成竹的人,他干脆利落地说道:“你们这几位同学,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实在无能为力,考卷是地区教育部门根据报名人数统一发下来的,一份也不会多。我们县有一百多万人,二三十座中心小学,就县城一所中学,生源多,招收名额有限;有些农村小学,离城较远,很偏僻,教育又不太规范,有些教师认为组织学生到县城孝试,是白费,干脆就不公开、也不组织报名了。你们这次没看到通知、公告,有点遗憾,按理你们老师应组织,领你们来的。现在你们就错过了一次机会啦!

你们要是有决心,回去再继读一年,好好学习,明年还可以参加考试的。”

回家的途中,听传言,泗阳考试比沭阳晚,接着,我们又稀里糊涂地奔向泗阳县的众兴镇,考期也过了。

回到了家,我又是气又是恼,气我的抱负——学文化、学本领,争得个好前程,眼睁睁地看着求学无望,而成为泡影,只能早早地娶妻生子(六岁时由父亲包办,订了个娃娃亲,)在二亩田里闯天下,一生过着面对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结果,我不吃不喝整整睡了两天。

这下可急坏了父母亲,妈妈说:“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读书有出息,家中没有钱供养你,气,管什么用,想念书,就再到学校读一年,明年再考。今冬你多拾点草卖卖,再多养头猪,准备点钱。”

“放学到家就是劳动,拾草、喂猪,还能有时间学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去读书,在班级里坐着都难为情。”我说。

妈妈说:“行行出状元,农民也是要人当的么,你不当农民,他不当农民,没人种庄稼,喝西北风呀!我看当个农民也不错,现在人人都有土地,在互助组、合作社干活,男男女女,欢声笑语,热火朝天。”

19552月,春节刚过,在抗美援鲜的紧张气息里,国家开始征兵了。

这一次征兵,是要年青人积极主动、自觉自愿报名,还要经过挑选,政治审查,体格检查,合格了才能当上兵,老百姓觉得真是个新鲜事。

在战争年代,国民党军队强行抓壮丁,年青人东躲西藏,也免不了被抓去当兵,替国民党当炮灰。我曾亲眼看到表哥陈守成为了逃避抓壮丁,吃巴豆拉肚子,造成脱水,抬到我家求医生救治那淹淹一息的惨景。人民军队里,解放区男青年个个积极主动、自愿去当兵,从没听说要挑肥捡瘦的;娘送儿、妻子送郎上战场,成为佳话。这次征兵,乡政府大张旗鼓,层层开会动员,摸底排队,宣传口号也特别响亮。

打倒美帝国主义!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一定要解放台湾!

好像战争就要打响似的,群众中也流传着,要打第三次世界大战谣言,老百姓觉得很是害怕,报名应征参军的人反而寥寥无几了。

在乡政府里,我是财粮委员,半脱产干部,(工作时供饭吃)是有头、有面、有身份、有影响的人了。在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口号声中,不但在参军动员大会上,我第一个上台报了名,还走村串户挨个动员,态度坚决积极,成为全乡人人称赞的先进人物。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设计师。我之所以第一个报名,这里面也是有原由的,一方面,我从小就在解放战争中担任过儿童团团长,为革命战争扛过红樱枪,站岗放哨,新四军一进村,我们儿童团就和新四军一起玩耍,听战斗故事,讲英雄事迹,和军队有着深厚的感情,并不觉得当兵打仗有什么可怕;另一方面,对我来说,也是主要的,刚从学校毕业,升学无望,要走出家门,跳出庄稼地,到外面去闯一闯,当兵就是唯一出路了。

一个生长在农村有抱负,有理想,致力于报效国家的农民青年,失去了学习文化闯关之路,只有走出去,到部队去闯一闯,从报效祖国的战斗中,寻找个人前途和人生价值了。

老实讲,提起当兵,在长期遭受战争苦难的老革命根据地的百姓而言,又长期受到国民党抓壮丁之苦,“自古当兵几人回。”(注1)还是抱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信条的。加上解放后土地改革,穷苦的老百姓翻了身,分了土地,日子过得挺红火。马上就要成立初级社,高级社,实行“各尽所能,按劳取酬”的社会主义好日子就要到来了,谁还愿把壮劳力送去当兵?

因此,全乡花了好大力气做说服动员工作,真是磨破了嘴,跑断了腿,报名的人还是满足不了区里的要求。

我的积极性之所以很高,还有一个方面原因,家中有兄弟四个,非去一人当兵不可,被动不如主动。从年龄而论,哥大弟小,非我莫属。父亲、母亲也支持我参军,认为我机灵,到外面去不会吃大亏。

作为孩子需要家中的爱,而我在父母的眼里,八个子女中,是个最聪明、最能干的人,自从那次黄雀抽签算命,说我是个有出息、最孝顺的孩子,现如今刚满17岁,就已经是乡里财粮委员(相当于现在的会记)。越发深信它预言的正确性,更加喜欢我,心疼我,致希望于我了。这次,我要离开家,到部队去,到外面去闯荡,母亲的心可想而知了,是矛盾的,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心疼,说走就走了呢?但又希望我到外面去闯闯的,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期望值总比农村高得多。

这个希望值的高低,实在是没有人能计算出来,想像出来,但母亲心里是明白的,一个农民,就是收收种,靠天吃饭,整天跟锄头、镰刀打交道,命运再好,也混不出个人样儿来。

母亲的内心祈祷,从不干涉我一切作为,有力地支持了我参军的决心。

在“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口号声中,我率先挂上了大红花,母亲也当了一回“光荣妈妈”。

正当我满腔热情做当兵梦,到外面去闯世界时,命运受到了一次捉弄。乡里通知我没验上,理由是年纪小,不到成年人(规定征兵年龄18——22周岁)。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当兵梦破灭了,一时间,觉得脑袋像一只炸了的气球,空荡荡的,一切都成了碎片。

说来也确实幼稚,征兵工作不属乡里管,他们说我不合格,我怎么也就相信了呢?

当然,细想起来,令人寒碜的还是自己,我在农村生长了十七年,因为缺衣少食,营养不良,个头只长到一米六多一点,体重90多斤,又矮又瘦,记得我当时去体检时,背心还偷偷地藏着一块砂礓呢!乡里说我没有验上,当然深信不疑。

妈妈劝我说,没验上就没验上,想当兵,明年再去也不迟!还小呢!       

我没当上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新沂县邵店乡的周兴圩村,一个姓伍的人就急急忙忙跑到我家里来了。

这个人名叫伍可和,家住新沂县周兴圩,一身农民打扮,宽宽大大的四方脸,显得善良而憨厚,眉宇间显现出一种深沉、干练而又忧愁的复杂神态。他是我爸爸多年前认识的朋友。一九四四年冬天,他因交不起五块钱维持会会费,(日本侵略中国时乡一级地方组织,全称“皇军维持地方治安委员会。)被维持会捆绑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上示众。当夜,我父亲路过周兴圩,把他救了下来,还给他五块现大洋。从此,伍可和不忘救命之恩,一定要与父亲拜把子、攀亲戚。父亲没有办法,便答应做个亲家,把他家的九岁女儿许配给我为妻,当时我只有六岁。

人们都说:“女大两,黄金长;女大三,抱金砖。”是门好亲事,说得我父亲非常高兴。

这次他来,是为他家的姑娘送生辰八字,催嫁的。

我父亲劝我说:“永祥,兵没当上,就早点办喜事,成个家就算了,咱们老百姓能图个啥?不就是种种田,娶妻生子,养家糊口么!

我说:“爸爸,我年纪还小,现在正在宣传婚姻法,反对包办婚姻、早婚。这个女人我一次也没见过,是疤是麻我也不知道?我又在乡政府里工作,怎好带头违法?我以后要自由恋爱。”

爸爸说:“过几天你去相相亲,看看人家大小姐,抬头买马看父亲,伍可和是一表人材,养出孩子还能差?你去看了,满意了,俩人在一起说说话,不就是自由了吗!到秋就办喜事。”

“要是我看了不满意呢?”我问爸爸。

“如果人家满意你呢?”爸爸反问我一句。

“哪!哪!怎么办?”我一时也慌了神,不知说什么好。迟疑了好大一会才说:“只有男的才能决定,我说了才算。”

“现在提倡男女平等。”爸爸也学了个新名词。

我一时哑口无言。

爸爸接着告诉我:“这门亲事,十多年前就定下了,既有父母之命,又有媒妁之言,我在他家喝酒时,曾见过,这丫头长得还挺俊的呢!”

我抓着头皮,想了想说:“你看了有什么用,我满意才中。这是伍可和催着我要和他家闺女成亲的,他就得先把闺女带来给我相相(看看)。”

“看你说的,哪有人家把闺女送上门给人看的?自古都是男方到女方家相亲、送彩礼。”我爸爸带点教训的口吻说。

我心里想,最好不带来给我看呢!真的带来了,找不出拒绝条件来,就不好办了。况且,我要是当兵了,几年后,命运还不知怎么样呢?就说道:“爸爸,你跟伍可和说说,他不是急得要闺女出嫁吗?急!就得让步。”(注2

妈妈说:“不要争啦!婚姻也是件大事,真要是个疤疤麻麻,豁唇露齿的,娶到家里面多难看,明天托人捎个口信,后天我陪你一块去,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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