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震十年，再读《蜀道难》
千余年前古蜀大地上的另一次浩劫
作者：龙虎
前言
今年是2018年，也是中华民族实现中国梦，伟大征程中关键的一年。回想一路走来的十年，有笑有泪。十年前的五月十二日，四川汶川，一场8级大地震袭击了这片土地。霎时间，山崩地裂，山河破灭，人们昔日的家园瞬间被移为平地，断壁残垣。举国上下，万物皆悲。
今年是汶川大地震十周年，由于我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当我再次回想着那段艰难的岁月，当我再次浏览李白的千古名篇《蜀道难》时，有了更多的感受，更多的思考。
（一）
古往今来，四川被众多人称为“天府之国”。古蜀先民曾经赞美成都平原，称曰：“蜀地沃野千里......”，“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蜀地风景秀丽，物产丰富，民风民俗厚重，受到无数游人的青睐。众所周知的三星堆遗址，金沙遗址，就是蜀国大地最具沧桑感的风景线。
不过，自古以来，四川也是自然灾害多发省份。暴雨，地震，寒潮......几乎每一年，四川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造成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影响蜀人的正常生活。就拿我们熟悉的事件举例，2008年（汶川），2013年（雅安），2017年（九寨沟），四川均发生了7级以上地震，接二连三的强烈地震，给四川的很多方面都带来了影响。实际上，古代和近代，四川的地震频率较高，地震强度较高，四川地震史上，比较出名的地震事件，例如1536年西昌地震，1786年康定泸定间地震，1850年西昌地震，1933年茂县叠溪地震，1973年炉霍地震等等，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四川省的地震大多发生在川西地区（阿坝州，甘孜州），以及川南的部分地区（凉山州，马边，峨边），集中在横断山附近，那里山高路险，交通不便，一旦发生大地震，山体崩塌，很容易中断道路，堵塞交通，影响人们的出行。
有了这些基本的铺垫，我们再来品读《蜀道难》。
（二）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难》开篇就是接连三个感叹词，足以可见作者的惊讶，震撼的程度，同时写出了蜀地的山峰之高。而且，连续感叹也增强了语气。“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话为全诗的主题句（中心句），并且在全诗三段中出现了三次。
古往今来，人人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全诗的三段，分别着重描写了蜀道之高，蜀道之塞，蜀道之难，蜀道之静，蜀道之险。我不否认，整首诗歌中，大量的神话传说，以及充沛的想象，给文字增添了神秘色彩。诗歌前半部分，引用了“五丁开山”的神话故事：
蜀国弱，然道难，秦强收不能得之。秦王诈，责匠凿五牛，朝坠金于其后，曰：牛便金。许于蜀。蜀王贪，欲五牛。时蜀有五力士，千斤力，无人敌。王遣五丁开山迎牛。
五牛归蜀，成都怒。秦闻道通虽悦，然惧五丁勇，不进。
时三十二，秦悉其好色，故以胭粉惑之：“牛，虽吾过；今有女，数五，绝色国香，愿许之，以谢罪。”蜀王忘旧，闻之，重遣五丁，还到梓潼。 有穴见大蛇，为患。五人欲诛之，遂竭五人之力，以手揽之，抴（ yè ）蛇出洞。霎，山崩，即压杀五人及秦女，而山分为五岭。
闻五丁亡，蜀道通，秦无惮，军至，蜀王卒。
《华阳国志·蜀志》也记载："秦惠王知蜀王好色，许嫁五女于蜀。蜀遣五丁迎之。还到梓潼，见一大蛇入穴中。一人揽其尾掣之，不禁，至五人相助，大呼拽蛇，山崩时压杀五人及秦五女并将从，而山分为五岭。"
显然，这是一段凄凉而悲伤的故事。看似只是一个悲壮的神话，实际上，李白创作《蜀道难》的时期，前后数年，蜀国大地并不安静。据相关史料记载，公元627年，公元638年，公元702年，四川均有地震记载：
唐太宗贞观年初（627年），隋益州（今成都市）郭下福感寺塔者，在州郭下城西本名大石......隋初有诜律师见此古迹，于上起九级木浮图，今见在焉......贞观年初，大地震动，此塔摇飏，将欲摧倒，于时郭下无数人来，忽见四神，形如塔量，各以背抵之四面，乍倚乍倾，卒以免坏。
《旧唐书·五行志》: 贞观十二年( 638)“正月二 十二日, 松、丛二州( 今松潘一带) 地震, 坏人庐舍”。 《新唐书·五行志》: 贞观十二年 ( 638)“正月壬寅,松、丛二州( 今松潘一带) 地震, 坏庐舍”。
《文献通考·物异》; 长安二年( 702)“八月辛亥,剑南六州地震。”
尽管当时蜀地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很难复原。不过，李白写下的“地崩山摧”一词，类似于地震爆发时的可怕场景：大山崩塌，大地开裂。“壮士之死”，或许是大地震造成的。我们无法完全断定，我们只能推测，壮士们进山开凿蜀道时，遇上了龙门山地区的强烈地震，因此在地震中不幸遇难。“地震之说”或许有一定的不合理性，但是，在古代，我国的科技水平不高，人们对自然灾害的了解程度不高，因此把地震这类自然灾害，看作上帝的暴怒，并且用神话来演绎，希望重生。“女娲补天”，“天柱折，地维绝”等一系列神话传说，会不会都是自然灾害的象征呢？这些值得我们进一步深究。即便是十年前的汶川地震，当地也有“莲花心里开莲花，地动山摇到今朝”的传说。
不仅仅是在唐朝前后，历史上，龙门山地区的自然灾害不少，成都平原记录到的地震次数也不少：
后蜀孟昶明德元年四月一日（934年5月16日），蜀地震。
后蜀孟昶明德三年三月（936年3月26日至4月23日），蜀地震。
后蜀孟昶广政元年十月（938年10月26日至11月24日）蜀地震，屋柱皆摇，三日而后止。
后蜀孟昶广政二年六月（939年6月20日至7月18 日）蜀地震，汹汹有声。
后蜀孟昶广政三年五月（940年6月9日至7月7日），蜀地震。［孟］昶问大臣曰：“顷年地频震，此何祥也？”......今苦竹开花，马作人言，银枪营中井水涌出，地又数震。
后蜀孟昶广政三年十月（940年11月3日至12月1日），蜀地震，从西北来，声如暴风急雨之状。
后蜀孟昶广政五年十月（942年11月11日至12月10日），蜀地震，摧民居者百数。
后蜀孟昶广政十四年十月（951年11月2日至12月1日），蜀地震，民居摧毁者百余所。
后蜀孟昶广政十五年十一月（952年11月20日至12月19日），蜀地震，十二月天雨毛。
后蜀孟昶广政十六年三月（953年4月16日至5月15日），蜀地数震。
《汉书·五行志》: 元延三年 ( 前 10) :“正月丙寅, 蜀郡岷山( 今阿坝州境内) 崩, 壅江; 江水逆流三日, 乃通。”
宋书·五行志》: 咸和二年( 327)“三月, 益州地震”。
《华阳国志·李寿志》: 咸康二年( 336)“冬, 岷山崩, 江水竭。”
《新唐书·五行志》: 光启二年( 886)“春, 成都地震。月中十数。”
《新唐书·五行志》: 光启三年( 887)“四月, 维州( 今理县) 山崩, 累日不止, 尘坌亘天, 壅江水逆流。”
如此多的地震（山崩）记载，哪些发生在龙门山地区？尽管四川地震史料中，漏记的地震，遗失的资料太多，但是，幸运保存下来的文字，让我们看到了成百上千年前蜀国大地的地动山摇。结合汶川地震，想象一下，一场大地震，山体崩塌，阻塞蜀道，人们却并没用因此放弃。五个勇敢的战士，勇往直前，却在开凿途中遇上强震，不幸遇难。也许，“五丁开山”的伟大形象，就是古代劳动人民勇敢坚强，想要征服大自然的真实写照。
不仅仅是“五丁开山”，“蜀道之难”，神秘的三星堆遗址，会不会在大地震中消失，或者是洪水？一切都是个谜。
（三）
如果说“五丁开山”是地震发生后，劳动人民齐心协力，战胜困难的真实写照，那么，“百步九折萦岩峦”，此句是否可以理解为，蜀道本来就难，加之自然灾害，狭窄的道路变得更加难行。由于地震造成山体滑坡，岩石崩落，交通中断，支援队不得不翻山越岭进入灾区，因此就有了此句。“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实际上写出了作者对即将西征的友人的劝诫。不知道友人什么时候平安归来？也不知道友人能不能够进入灾区？毕竟，陡峭的山崖，曲折的道路，让人觉得寸步难行。地震不仅造成山体滑坡，崩塌的泥土和巨石滚入并堵塞江河，于是就有了：“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地震可以使部分路面下降，或者抬升，汶川地震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如果河流的流经处有断裂带，地震发生，地表形态改变，地表抬升，就形成了小瀑布。也许，地震发生前，那片区域可能没有瀑布，地震发生，形成了瀑布。水流冲击山崖，岩石（地震中落入水中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加之龙门山地区物产富饶，动植物众多，每到深夜，动物们发出哀鸣，这种景象，又发生在深夜，而且是森林里，大山里，不用说，光是凭空想象，我们都觉得瘆得慌。而且，悲鸟号古木本身就是一种意象，代表了地震发生后万物的悲伤之情。
尽管这些文字显得有些幼稚，有些无理，不过，这也只是个人的思考。“蜀道难，”不仅仅是道路狭窄，还因为自然灾害频发，蜀道更容易中断，就有了“蜀道难”一说。
（四）
巴蜀大地几百年前的又一次浩劫，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勇敢，坚强，战胜大自然，征服大自然的决心，在《蜀道难》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尽管古蜀国地震甚多，道路艰险，但是，无数年来，古蜀文化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千年蜀地文明，历史悠久，岁月沧桑。地震不会阻挡蜀人前行的脚步，战乱也不会阻挡我们的脚步。“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不仅仅写出了战争的残酷，还道出了战乱频繁。正因如此，李白才劝退友人：“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一次又一次，蜀地人民的坚强，勇敢，勤劳，乐观，使他们在天灾人祸前，一次次站起，心中燃烧的火焰永不磨灭，即便天塌地陷，未来的道路依旧是光明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有信心，有决心，勇往直前，点燃信念的火把，我们就能够走过这一段段艰难岁月。北宋于仁宗天圣元年（公元1023年），成都发行了世界最早的纸币“交子”。很多人却不知道，七十余年前，公元942年，公元951年，成都还接连被地震袭击，房屋破坏。在技术并不发达的古代，蜀人站了起来，并且创造出了新的天地。不屈的四川人民，英雄的华夏民族，永远不会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