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  澡

                      叔洪

       一提到洗澡人们都会认为是到浴池去洗澡，这种洗澡的主要目的是为洗去身上的泥污，把脏东西洗掉以保持身体的干净，是一种讲卫生的好习惯。其实洗澡给人们带来的并不仅仅是把身体洗干净，还会给人们带来身心的愉悦。我曾听到过这么一个回味无穷的段子。甲和乙到澡堂（浴池）去洗澡（沐浴），池子里的水温恰到好处，躺在里面被温热的水浸泡透了，血液循环加快，泡得浑身舒服，甲便对乙说：你回去告诉你嫂子走道（改嫁的意思）吧，这里太舒服了，我就不回去了。这当然是一个笑话，但也足以说明这热水澡除了能洗净身体外，还会给人带来舒服甚至是享受的感觉的。

洗澡是再熟悉且经常进行的一项日常活动，但洗澡与洗澡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小的时候生活条件差，社会服务基础更差，不仅澡堂少，方圆十几里才有一个澡堂，人们既没那么多的时间，更没那么多的闲钱，有事没事的就泡到澡堂里去泡澡只能是一种奢望，整个冬天基本上也就洗一两次澡，而大多数人则是在春节之前，把身上洗干净了是为了过一个好年。

孩子与大人不同，最高兴的是夏天，几个小伙伴跑到河边，脱光了衣服，一个个赤条条的，欢呼雀跃着将身体绷挺，双手直伸过头，一个鱼跃便潜入水中，在水底下手脚并用一阵阵乱刨，待憋得难受从水中冒出头来，然后手脚并用，你追我赶比试一下谁凫得快。等到都游累了便在水中相互追逐的嬉戏打闹。能不能将身上洗干净不是他们关心的，在水里玩儿凉快是最主要的目的。这才是纯粹的洗澡，无忧无虑，痛痛快快，单纯是孩子们的特性。

       等到长大了，在冬天春节来临的时候，会到澡堂里去洗澡，那是为了干净，洗个澡干干净净的过年，对于什么讲不讲卫生，人们并不理会。长大参加工作之后，洗澡就完全是为了卫生的要求了。如过你长时间不洗澡，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味道（也不知道以前一个冬天洗一个澡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味儿，澡洗得勤了，味道反倒大了），别人便会烦弃你，说你不讲卫生，太脏，故而人们便都躲着你。此时的洗澡就只剩下单纯的为了不再遭人烦而除去身上的味儿这一目的了。

       其实到澡堂（浴池）里洗澡还是很有意思的。在以前，公共澡堂很少，基本上都是在工厂或者单位的浴池里洗。那些没有工作的也不愿意到公共浴池里去洗的人，便会到这些有浴池的单位蹭澡。一来是因为公共浴池洗澡的人很杂，尤其是有皮肤病的会传染，去那里洗澡有很多的避讳；再一方面，那时候收入都比较低，离着又远，舍不得花钱去公共浴池里洗个澡，连坐车带洗澡好几毛钱，剩下来买点肉吃解馋比嘛都强。我就曾加入到过这些“蹭澡”人们的行列。找一个比较要好的或熟悉且有工作的人，在下班的时候到他们单位或工厂门口去等，他在下班出大门的时候对他大喊一声，见到后便领到澡堂。那时候，差不多在所有的工厂或是有浴池的单位的门口，在快下班的时候都有一些找熟人或亲朋来洗澡的人等在那里，可以说是一道风景。门卫的大爷也不问你等谁，任由你在大门外瞎转悠，不理不睬的视而不见，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只要是有人领着进去一概放行，因为领导对此是默许的，他的家属和认识的朋友亦是如此，大家见怪不怪，洗澡的人也显得理所当然似得，大摇大摆的跟着熟人径直往里走，进大门的时候和门卫的大爷点点头或是打声招呼那绝对算得上是有礼貌和懂规矩人了。

       改革开放后，很多企业慢慢步入正轨，也为了全问题，非本单位来办事的都要问清楚，无关人员等一律拒之门外，蹭澡也就随之慢慢消失。到工厂或单位蹭澡的大门被关上了，但人们头脑中的卫生观念却在日益加强，一些有经营头脑的人抓住这一商机，便应允而生了私人的浴池。

到澡堂里洗澡需要买票，免费变成有偿服务，一些烦心的事儿也就应运而生。脏了你会提意见，水凉了更会要求提高温度。在节假日或周末的时候，人多了你嫌闹得慌，尤其是那些跟着父亲去洗澡的半大小子们更是烦死人，几个孩子遇到一起不管不顾，大声的吵吵嚷嚷不说，不时地还会冒出一句两句的国骂来，尤其是相互间的打水仗，水花击到身上让人浑身一哆嗦，搅得人心里闹得慌，吵得人脑仁疼。人多了烦吧，人少了心里也不一定就舒服。当你走进浴池的时候，看到诺大的一个水池中，只有那么一两个人泡在里面，尤其是正泡着的那一两个人起身而去后，池中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空荡荡的，澡堂里寂静的氛围给你一种孤零零的感觉，静得让你心生恐惧。一个人孤独的泡在热水中，看着澡堂子的四壁，空空旷旷的连个晃荡的人影儿都没有， 在热水池里越泡越觉得瘆得慌。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说不清道不明的怎样才会令你满意，我不知道。

       人洗澡泡得舒服的时候往往会产生联想。看着一个个赤条条的大汉泡在浴池里，一溜排开，脑海中竟然奇怪的想起以前看宰猪的情景。那猪被捅死之后，便被扔到一口装满热水的大锅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连按带拉，死猪便在锅里的热水中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无论是前面的头还是后面的脚，一会沉下去，一会又浮上来，这么反复了一段时间，便会将其翻个身，继续着起伏。待差不多了，宰猪的人便将其身上的毛一把一把的薅下来，但身上的毛被薅的差不多的时候，你会发现，无论是黑猪还是白猪，抑或是花猪，统统变成了一个颜色，浑身白白的赤赤条条的躺在热水中，与这浴池里躺着的正在泡澡的人好有一比。

       如果光这么泡着还则罢了，奇怪的是，在浴池里多了一些搓澡的人，而搓澡的确是一种享受，最高级的莫过于异性按摩。搓澡的床有高低之分，搓澡工也有男女之别，但在床上都躺着一个赤条条，白白胖胖的大活人。搓澡的人将一条毛巾缠在手上，在那个赤条条的白胖胖的人身上使劲儿的，来来回回一览无余的使劲儿地揉搓着。这种场景竟然又令我想起了宰猪的场景。泡在热水中的死猪的毛被薅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根深蒂固不愿意脱离其身体的顽固分子，屠夫便会把死猪从热水锅里提出来，放在一个大案板上（基本上和这搓澡的床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面板是赤裸的木头，没有人造革包裹），而后便用通条在死猪的身体内，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的捅着，为的是在体内捅很多的气道，而后便是往体内吹气，一直到吹得鼓鼓的便将气口扎死。一只白白胖胖的死猪就那么直不楞登得躺在那里。此时的屠夫便用刀在其身上有节奏的刮那剩余的毛，这面刮净了再反过来刮另一面。躺在案板上的死猪也是白白的，胖胖的。

       有些事情仔细想象很有意思，就如这在浴池里搓澡，这边搓净后同样要翻个身。一个大活人躺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任另一个人不停的上下来回的搓（**），不仅不起来反抗，反而还美滋滋的享受这种（被**的）感觉，并且还要付给一定的报酬。被人折腾一通还要给钱，这是不是一种怪事？这世界上除了拳坛上打人厉害的人不但不会受到惩罚反而会得到奖赏外，恐怕就是这搓澡的人是第二了。

被揉搓的人看不到自己躺在那里的样子，而看到过杀猪的人见到这场景，会自觉不自觉地产生联想并作一比较。正在等待搓澡的我把眼前的一切在大脑中仔细咀嚼的时候，浑身竟然猛地抽搐了一下，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走到淋浴头前，让哗哗的水流冲洗自己的灵魂，而后便逃离似的奔出了浴池。

人是会浮想联翩的，联想变梦想是为了获得更大利益的纽带或桥梁，而坍塌或断裂的时候，就如躺在搓澡床上的人，与屠夫手中的死猪无异……

从此后，我只洗澡不再搓身。

二零一五年二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