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父亲

热度 4已有 407 次阅读2011-5-30 18:55 |系统分类:心情日记|

            一九八六年，父亲在冥冥之中再三表示，他死后一定将他送回上海，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童年的摇篮。
           父亲幼年时很凄惶，十二岁时，他的父亲离世，家里还有一位多病的母亲，不得已，父亲少小离家，十三岁就跟师傅离家学徒，先在上海一家私营建筑公司干杂活，解放上海时，公私合营，父亲所在的建筑公司编进华东建筑公司，又从上海到了北京，然后从北京又到了大西北，仔细想着这一切，父亲这一生劳动多于休闲，吃苦多于安逸，勤朴节俭从不奢侈，作为一名建筑工人，总是飘曳在流动的工作面上，几十年来辗转南北住的是简易工棚，吃着集体大灶饭。直到退休才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
           由于父亲做了几十年的建筑工人，住够了简易的工棚，吃够了北方的面食，因此他非常羡慕和渴望安定的住所、希望过上能天天有大米饭吃的日子。（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在北方粮食的供给中，大米总是占很少的比例，还是糙米，这对于上海籍的父亲来说确实太残酷）所以父亲对上海家乡的思念与日俱增。尤其在他退休后，曾想过回上海老家定居，又因为舍不下我而放弃这个念头。每次跟我聊起来也总是流露出对上海的无限留恋。我深知父亲的心思，并对父亲认真地做了承诺。
         按照父亲的遗愿，在父亲去世百日后，我将父亲的骨灰送回了上海浦东，在家乡的土地上，父亲的墓地简单而宁静。面对一条清澈小河，背靠郁郁葱葱的芦苇，父亲经历了六十五年的远离家乡的日子，今天终于安息在这块他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
        在父亲去世后的二十几年里，我每隔三、五年就奔上海一趟，为的是与父亲在一起念叨念叨。上海发展建设的非常之快，这使我心中越来越感到父亲是有远见的，“住”在上海的父亲不仅有好大米吃，还看着上海日新月异的变化。心里该有多么安慰？
       不曾想的是，2008年春节后，上海老家电话告之我，由于要扩建浦东机场，通知让迁坟。这个消息令我心痛不已。我反复辗转夜不成寐。有心为父亲重新购置墓地，但父亲过世多年，墓穴已空空如也，父亲的灵魂早已去了天堂。于是，长途电话请教老家的乡亲该如何？答曰，为老人送点“银票”，让老人自己去找一块地方。老坟是不可以随便动土的。我暗自神伤，当了一辈子建筑工人的父亲，为国家建造了那么多的高楼大厦，而自己百年之后却没有自己的安定“居所”，......思前想后，最后不得不决定按家乡的习俗办。
        我向老家寄了钱。千叮万嘱是给父亲的，拜托他们一定一定替我向父亲尽最后的一份心，多为父亲送些“银票”，让父亲为自己寻找乐土。我在心里则对父亲说，爸爸，上海建设要用你那块地方，你就高姿态让出来吧，你那么爱上海，也算为家乡出力了，您就在天堂上看着自己的家乡吧。黄浦江边那座最高的楼房叫做金茂大厦，东海边的那块开阔地是浦东机场，那一片片的楼群是咱们家乡新建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