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繁华

2

 义愤填膺玉竹性变

 妹夫姨姐抱团取暖

崔刚和玉荷私奔的消息传开，无异于在大王庄上空爆炸了一颗原子弹。各种流言揣猜小道消息满天飞，大王庄一时间热闹起来。大王庄历史上私奔的案例有过两例。一个是解放前一个年轻长工爱上了地主家的小姐，老地主死活不愿意，结果两个人私奔了，一去再无影踪。一个是改革开放前，一对男女青年相恋，女家父母不同意，两个人就私奔了。三年后，他们抱着孩子回来了，双方父母无可奈何，补办了一场婚礼，大家皆大欢喜。像崔刚这样双方都是有妇之夫（妇）并且是姐夫小姨子的，恐怕绝无仅有了，无怪乎成为震撼人心的超级新闻。并且是被认为最没有节操最遭人唾骂的典型，叱骂声一片。玉竹听到消息时还在娘家，被这突然的噩梦打蒙了。欲哭无泪，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不吃不喝。玉竹妈妈骂道：“死女子，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转而对玉竹说：“你还瞎寻思啥，还不赶快回家看看？”玉竹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抱起丫丫，骑着小木兰回家去。回到家里，见大门锁着。开了大门，院子里安安静静，小黄狗亲热地迎上来撒欢，大红公鸡三黄母鸡悠闲地在院子里觅食。门窗关得很好，屋子里很干净，像是刻意打扫过。除了柜子里少了几件崔刚的衣裳，其他任何东西都整整齐齐像平日里摆放。物是人非，触物伤情，她心里楚痛难忍，空唠唠的，站坐无措，干脆躺倒床上，蒙头大睡。

“哟！这可不像玉竹妹妹，蒙了？”

这时，一个人走进来。她是玉竹一个村子长大的姐妹，又一起嫁到大王庄做远房妯娌的芳青。芳青掀开玉竹的被角，说：“看看你那窝囊劲，要我，我放声大笑。多好的事呀！嘿嘿！他倒跑了，跑得好呀！咱守家在地的，有吃有喝有钱花，怕个毬啊。”

玉竹欠欠身子，说：“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芳青说：“窃！谁不会浪啊，是个女人都会浪！就咱这模样，咱这身段，怕不能找个十八的？”

“找个十八的给他当娘啊？” 

两个人都笑了。芳青说：“起来，该咋咋的。想吃啥我给你做。吃了饭咱到城里逛商场去，好好买几身好衣裳，再去烫烫头，做做美容。咋？就兴他男人们花天酒地沾腥带荤，不兴咱好好捯饬捯饬美一美呀！”

芳青连劝带激，玉竹下了床，在洗手间梳洗。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面色娇好，花容月貌，心里底气渐渐足了起来，狠狠地哼了一声。芳青到灶房去做饭去了，她一个人在客厅发呆，百无聊赖。她原本是一个有主意的女人，只不过打击来得突然，一时卒不及防，真是有点蒙了。这时她想，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有静观其变，走着看。芳青说得对，自己守家在地，有吃有喝，怕个毬啊！纵有天大的事，饭还要吃，觉还得睡，生活还得继续。她想开了，反正丢人的不是我自己，你他妈的老崔家家族大，人口多，你们不怕臊面子丢人我怕啥？她在家蔫了几天就缓过劲来，该干啥干啥，见人主动给人打招呼，声气也大了，神情也爽了，明明显显像换了一个人。

一天早饭后，玉竹听见一阵摩托响，往大门口看看见是刘福来了。她忙打招呼：

“刘福来了？”

“嗯哪。”刘福脸色铁青，像霜打的茄子。“俺爹说，姐夫不在家，让俺过来看看家里有啥活没？”

“甭给我提他！”玉竹说了一声，“进屋吧。”

“小姨夫！”

丫丫扑了出来，刘福抱起了丫丫，开始逗丫丫玩：“丫丫，几天不见，怎么眼睛又大了，小牛犊似的。”

“小姨夫的眼睛怎么还这么小啊？”接着唱儿歌：“小眼眯，看灯戏，走小路，掉坑里。”

刘福的眼睛确实有点小，人唤小眼眯。玉竹喝住丫丫：“丫丫，没大没小！”

丫丫不听，继续唱：“不是我捞你，蛤蟆就尻你；不是我救你，蛤蟆尻够你。”

“眼小里头明，一眼看到北京城。”

爷儿俩的对话让玉竹也笑起来。玉竹把刘福让到屋里，沏了一壶茶，两个人喝着茶，相对无言。玉竹看看刘福，见他衬衣有点脏兮兮的，笑着说：“才几天啊，弄得给没娘孩似的。咳，男人呐！”转身到屋里取出崔刚的干净衬衣背心递给刘福，“换上。”刘福换上衣服，看看衣服刚刚大了一号，笑笑对玉竹说：“姐姐，有啥活没？我帮你干干。”玉竹说：“也没啥活，就是后院猪圈该起了。死鬼懒得干，我早就催他，推推拖拖的。”刘福放下茶杯，扛起铁锹就往后院去了。反正亲戚来往勤，崔家他也不生，活也知道咋干。玉竹牵着丫丫，到街上去买菜打豆腐。回来做了一顿捞面条，炒了西红柿炒鸡蛋和虾米烧油菜两个小菜。她知道，刘福是烟酒不沾的。做好这一切，她和丫丫去后院喊刘福吃饭。

后院是村里分宅基地时切下的一个拐角，没法再盖房子，就给崔家做了猪圈，有前院三分之一大小。猪圈里有六只大膘猪，四只小猪。玉竹去的时候，猪圈快起完了。玉竹夸赞道：“还真是个干活人，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刘福腼腆的笑笑，说：“这算个啥。猪圈角水泥地坏了，改天我弄点水泥沙子修一修。”

下午，玉竹和刘福去西地玉米地上化肥。往常，这些活都是崔刚干或者找人干，玉竹不大去干。今天她实在不好意思让刘福一个人个，再说两个人干也快一些。刘福话不多，干活又快又好。他用锄刨坑，玉竹撒化肥，然后把化肥埋得严严实实。八月的天热得出奇，不大功夫两个人通身汗流。从前，玉竹从来没有这么近接触过刘福，耳鬓厮磨，鼻息相闻，一股冲人的男人味儿让她有点心悸。刘福穿着背心，胸脯上胳膊上的腱子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眼睛细眯，看起来那么俊俏。刘福是个老实人，只顾闷头干活，眼睛根本不敢朝玉竹身上看。玉米苗有一尺高，正是追肥的好时节。周围有不少给玉米追肥的村民，人们远远的看着，指指点点。玉竹心里骂道：“看吧看吧，老娘让你们看个够！”

吃了晚饭，天已经插黑了。刘福告辞要走，玉竹说：“明早起镇上的猪贩子要来门口收猪，你搭把手把猪卖了，不要来回折腾了。”刘福“唔”了一声退回来，坐到沙发上和丫丫看电视。玉竹从洗手间洗浴出来，穿着粉红色的小背心，短裤，浑身雪白，白得耀眼。她一边用卡子别着头发，一边笑刘福：“把衬衣脱了吧，在家里不要穿得周吴郑王的。”睡觉的时候，玉竹过来给他掖蚊帐，交代他睡觉的时候蚊帐要掖好，风扇要开到睡眠风，像交代小孩子。

夜静下来，也凉快多了，可是刘福怎么也睡不着。身上燥热，心里火烧一样。玉荷的出走，给他的打击是致命的。好长时间，他像丢了魂一样。吃饭不知道饥饱，睡觉不知道颠倒。玉荷娶到家里，他像捡一个大宝贝。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玉荷皱皱眉头，他就心疼得了不得。不知道怎么的，玉荷老是别别扭扭不顺畅。干那事她嫌脏，还老怕怀孕，总让他戴套套。他总以为玉荷打小在娘家过惯了，慢慢就会好的。自己笨嘴拙舌，心里有话也说不出来，不承想给姐夫出了个这么挡子事情。玉荷每每到姐夫家里来，他从来不怀疑什么，他相信她的人品。可是······咳！女人心，海底针那！人说，光棍汉难熬，二茬子光棍更难熬。梦里和玉荷相亲相爱相敬如宾，醒来孤枕难眠，眼泪打湿枕巾。小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着，看见玉荷笑盈盈地出现在眼前······一个激灵，他又从梦中醒来。这时，他听见对面卧室里玉竹的呻吟声。可能是病了，一个女人家，不要出什么事情吧。他坐起来，拉开电灯，问：“姐姐，咋啦？”玉竹少气无力，说：“我心口难受，你给我倒点开水。”刘福在客厅倒了一杯开水端进玉竹的卧室，玉竹接过开水喝了一口，放在床头柜上。刘福问：“好点没？”玉竹点点头，“好一点。要不你给我揉揉？”刘福见玉竹只穿一件小背心，乳房高挺，通体光洁，像小狗遇到了刺猬，扎撒着蹄子没法下爪。玉竹笑嘻嘻地拉他一把，他猝不及防扑在玉竹身上。烈火遇上干柴，两个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折腾起来。

几番往复，刘福大汗淋漓，玉竹也娇喘吁吁，两个人相拥而卧，亲个不够。玉竹轻轻问：“姐好不好？”刘福还是有点害羞，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温柔乡里的慵懒，说：“好。”和玉荷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扭扭捏捏放不开。办事的时候，还得像小孩子一样哄着，多好的事情也弄得了无情趣。他原本以为两口子本来就是这样。可是和玉竹在一起，玉竹热烈缠绵，柔情似水，让他畅快淋漓。他觉得，以后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她了。

玉竹和刘福在一起，自然想起崔刚。他们也恩爱过，甜蜜过。可是打从有了丫丫，她往往觉得崔刚的殷勤有点虚假。崔刚帅气，有手艺，能挣钱，身边往往不乏女人，这也让玉竹心里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再说，崔刚花心，身子却不争气。花样不少，可一到二八板上，却像汽车轮胎扎上了钉子，噗嗤一声跑气了，让她刚刚悬起的心噗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往往不欢而散。刘福则像一台优质的康明斯发动机，功率强大动力澎湃，次次送她上颠峰。从心里讲，不光是为了报复崔刚，她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少言寡语闷头干活的小伙儿。眼睛小是小了点，看起来秀咪，俊俏。她觉得，这才是一个诚实可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两个人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刘福又要。玉竹摸着她的脸，爱怜地说：“好弟弟，姐不想和你做露水夫妻，姐要和你白头到老，将息一点身子，往后日子长着呢。”刘福不依，翻到她身上大显神威，两个人又掀起一轮高潮。

天大亮，玉竹到街上买来豆浆油条，做了两个小菜，喊刘福丫丫起来吃饭。七点半，镇上的猪贩子李老三准时来收猪，刘福和猪贩子一干人把六头大肥猪过磅装车。六头猪总共卖了一万三千多块。李老三一边数钱，一边给玉竹开玩笑。“玉竹妹妹，一下挣了一万多块，是不是得谢谢哥哥？”玉竹听出点骚味儿，笑骂道“俺唠唠了小半年才挣了这点钱，你怂不费一枪一刀就把钱挣了，还来挂唠老娘。”李老三说：“看哥哥挣钱，跟哥哥得了，包你数钱数得手脖软。”玉竹骂道：“放你娘的猪屁！你那几个拽猪尾巴的钱老娘看不上，想当儿子俺还得好好寻思寻思。”众人哈哈大笑，说厉害厉害，好一朵刺儿梅。

卖罢猪，玉竹刘福丫丫三口人收拾收拾要去镇上去赶文化大集。刘福红背心白衬衣，下穿蓝布裤。玉竹穿一件白地红花连衣裙，丫丫也是白色绣花连衣裙，娘俩打扮得像两只花蝴蝶。刘福要去推他的重庆80摩托车，玉竹要他推上家里的钻豹125。大红色的钻豹125，九成新，威风凛凛。说实在的，这个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带上玉竹娘儿俩去赶集，刘福心里有点犯嘀咕。玉竹说：“不违纪，不犯法，怕甚？”刘福的意思怕崔家门头里的人说三道四，玉竹更不以为然，说：“不怕，错不在咱，看那个老龟孙敢吱声。”

通往镇上的公路上，去赶集的人们络绎不绝。有开轿车的，有开农用车的，有开三轮车的，还有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步行的，担挑推车的，人们兴高采烈，花花绿绿，像过年一般。刘福的钻豹125载着玉竹丫丫在人群里穿行，玉竹给熟人打招呼，说说笑笑。她把这看做是向老崔家和大王庄的示威和宣战，心里特别滋润特别解气。心想，原来日子也可以这么过，把往日的不快和晦气一扫而光。

日月如梭，眼看着春节已到。初二刘福骑着大红摩托，带着玉竹和丫丫，带着花花绿绿的袋袋包包去田家湾走亲戚。一进大门，看见玉竹爹在扫院子，故意扭过脸没理他们。玉竹娘看见他们，把玉竹拉到一边，教训说：“死女子，你还真胆大，就这么张明故道地和刘福一路来走亲戚，你们不怕羞我们还嫌丢人呢。”玉竹有些恼怒，说：“娘，你说话可要公平。明明是他们做了错事，我们有啥丢人的。他们不私奔，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吗？我和刘福在一起，正经其理，正大光明，谁爱说啥说啥去。”玉竹娘用手抹抹眼角，“咳，田家湾好风水，出了你们这些个孽障闺女，我们往后只好拿屎布片盖住脸出门了。”玉竹说：“他们拍拍屁股就走了，多么逍遥自在，我都不稀的说他们。哼！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谁享福谁受罪还不一定呢？”

刘福在玉竹家常来常往，俨然户主一般。虽然有人议论，舆论认为有情可原。时间长了，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其实，当今这个社会，人们忙着赚钱，奔小康，没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你的家中屁事。玉竹呢，愈发滋润了。每天娘俩打扮得漂漂亮亮，和刘福一起赶集上店，逛超市进影院，所到之处留下笑声一片。有人说，看来地球上离了谁都一样，崔刚走了，这娘们反而更得意更光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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