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还真腐败过一次

漯河市李秀亭

说起腐败来，你甭说，俺还真腐败过一次——我也说不清，不知道那算不算腐败，反正当时大家都是这样说：“听老主人的话，咱腐败一次去！” 

    那是春节前的一天，单位要放假了，最后来一次聚会——也就是到大饭店里痛饮一次。 

    今年来了个改革，不再一个大单位，都挤到一个酒店里，吆五喝六、猜枚划拳……各基层单位，自行安排，花费统一从单位小金库中支出。 

    钱一到手，无不喜出望外，尤其是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上大学时一直过穷学生的日子，很少放开肚皮大吃大喝。今天，以上班族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大吃一顿，也算人生的一大乐趣…… 

    “走！今天咱也腐败一回去，不能光让当官的腐败，老百姓也可以‘腐败腐败’么。”我转脸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退休两年的老主任。 

    他已是满头银丝，满嘴假牙…… 

    这老头儿还要搞什么腐败呀？ 

    我纳闷儿了：“一腐败就不只是喝酒的事了，似乎与女人有关。” 

    我心里有点胆怯了，平时只是说什么三陪女呀，包厢呀，艾滋病呀……似乎那都是传言，生活中不一定存在的东西，今天真的要去“腐败”了，联想到女人不免有点儿害怕了…… 

    人在囹圄，身不由己，人家老的少的都有，谁也没说不去，咱何必出那个风头，一本正经地说‘不去’二字，让人家说咱假正经，干啥事都要随大流儿，这就叫入乡随俗……不能多想了，即使有三陪女也不会吃了自己，有这么多老同志、老领导跟着，咱这小鬼怕啥，壮壮胆——走！ 

     不一会儿，几辆出租车就开过来了，真是有钱能买猴儿上树，有钱能买鬼推磨，你看出租车司机那热情劲儿，不就是为了拉生意，等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再从我们腰包里掏走几个钱么。 

    管他呢，反正有人掏钱。 

    坐吧，奥迪车热风吹着多舒服。 

    太阳已经落山了，月亮还没有出来…… 

    大街上行人慢慢地少了，路灯亮了…… 

    奥迪车飞驰在奔向那豪华大酒店的宽阔马路上…… 

    我们这些平时只能茶余饭后议论议论腐败问题的人——或许其中不乏口是心非抨击腐败的角色；梦想吃葡萄的角色；有色心没色胆的角色；有色胆没色钱的角色……都混坐在一辆奥迪出租车里……今天居然有人带着去腐败，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的心里不停地敲着小鼓，打着小罗，响闹成一团烦恼。 

    突然，我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名字——黑社会，万一出了麻烦，我们这几个瘦胳膊细腿、老少不一的儒生，能对付了那些膀大腰圆的黑保安吗？ 

    我又把腐败和“嫖娼”，“包二奶”，“贪污受贿”，“营私舞弊”等关键词联系起来了，不由得毛骨悚然…… 

    “老主任说让咱去腐败一次，到底咋腐败呀？万一让公安抓住了怎么办？”我问身边的一个小伙子。 

    “甭还想吃葡萄，还怕葡萄架子塌了砸住自己！”那小伙子敢于正视腐败，面不改色，心不跳，也算一个潇洒公子。 

    奥迪很快开到了那座大酒店，小车儿一停，抬头一看，哎呀！这才叫灯红酒绿。 

    这一带建筑物上的霓虹灯变幻无穷，也许这就是书上写的花花世界吧？ 

    “绿楼！绿楼！……”我听见有人带着惊讶的口吻低声议论着。 

     一听到绿楼，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啊，这就是听说过没敢来过的那个地方啊。 

    “我的妈呀，真是胆大包天，敢把咱领到这儿来，这不是老鼠儿吃猫奶——胆大包天吗？这可是要钱不要理的地方啊！”我小声给旁边的一个同事说。 

    “甭说了！”他那细小而胆怯的声音，只能供我一个人听到。 

     我哑然无声了…… 

     我们开始“入场”了， 

     我正数这座楼有几层时，一个手里拿着警棒和脖子边儿挂着对讲机的保安呵斥着我：“看啥看！快进！” 

     我像在做一个奇怪的梦，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我常听母亲说，做梦时你用嘴咬身上的肉不会疼，我就用嘴咬了一下小拇指头，哎呀！真疼。 

     我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是真正要进入一个大家都公认的腐败基地了…… 

     人么，谁不想看看稀奇的东西？对于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即使正直的人，以探险家的身份，涉足其间，也无可非议。 

     是宽慰，还是已经染指腐败？反正有一种“老Q”精神。 

     这时候我才真正学懂了鲁迅的《阿Q正传》，也理解了这篇小说的现实意义。 

    我没来及看一楼大厅的摆设，就跟着别人的屁股钻进了电梯。 

     “最高层，最高层……” 

     “几楼呀？” 

     “大概是第20层。” 

     “公安管吗？” 

     “不等他们到，下面的保安就通过对讲机通知了！” 

     “都有啥呀？” 

     “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有小姐服务。” 

     “那啥稀罕，哪个餐馆里没有小姐服务呀，何必到这里来？” 

     话还没有说完，电梯已经到我们要到的地方了。 

     真暖和呀，中央空调，吹得整个大厅里就像阳春三月一样…… 

     我迅速地环视了一

下整个大厅，有十几张高档饭桌儿，周围全是装修豪华的包厢。各种奇花异草，鲜为人知。一大群显腿露背的妖艳女子，正唧唧喳喳地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老主任和那个顶事的绿楼男人嘀咕了一阵子，只听见老主人摆着手说：“不！不！不！……上点儿菜就行了……”主人爬在那个男人耳朵上说的好多话，我们无法听清。   

过了一会儿，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扭着屁股，端上来几碟小菜儿，我们早已饥肠辘辘，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像一群毫无教养的穷孩子过年一样，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起来。 

      “还需要别的服务吗？”一个穿着短裙儿的丰满的小姐姗姗而来。 

   “提高警惕！”有人小声说。 

    我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推说要上厕所，站起来进了卫生间…… 

    幸运，卫生间的门开着。 

    我刚进卫生间，就听见大厅里，一片浪笑声。 

    我把卫生间的门儿，打开一个小缝儿，我的妈呀，咋会出现这种场面呢？目不忍堵呀，目不忍睹！ 

    那些青春貌美的女子，正死皮赖脸地往那些猝不及防的男人们怀里钻。有的装艳弄娇地用手抚摸男人的脸；有的撅着屁股硬往男人大腿上坐；有的馋皮赖脸地撅着个嘴强和男人亲吻…… 

      天那，这根本不是吃饭的地方，妓院，妓院，完全是一个妓院！ 

    不该发生的故事已经发生过了，更不该发生的事，又发生了…… 

    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发火了：“耍啥流氓啊！” 

    一句话戳了马蜂窝，一群狗男女一齐大打出手，连那些说情的也都不放过。他们一边打，一边骂，嘴里不干不净地喷着粪便一样的脏话：“没钱还想玩儿你 姑奶奶呀，呸！穷酸，还来逛绿楼，想好事就带着存款折来，没钱就甭瞅这个地方，啥人不啥人都想往这里钻呀，也不瞧瞧你们那德行……” 

    吵呀，闹呀，骂呀，打呀……一直到后半夜，还是不能平静…… 

    当！当！……深夜两点了，白发皤然的老主任，千求情，万拜礼，还是不依，最后老主任答应明天再送来1000元钱，这才算——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

    风停了，浪静了，妖女们也各自回巢了…… 

    我又像小偷儿一样从卫生间的门缝里往外瞧瞧，才蹑手蹑脚地从卫生间走出来，不好意思的跟在那一群倒霉蛋的后面，从停了电的20多层的绿楼上，踉踉跄跄地走下来。

    走出绿楼，老主任给大家说：“今天晚上的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算了，谁也不准说出去，这可属于集体腐败啊！” 

    集体腐败！集体腐败！集体腐败！ 

    原来这就是腐败呀！ 

    老百姓在腐败面前是何等的软弱无力……

    绿楼仍然在那里岿然不动！ 

    那天晚上绿楼里发生的这件事，就要悄悄地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