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痛苦的爱情

     李莎在和吴波一个多月的夫妻生活当中一直扮演着一个痛苦的角色。她对自己婚姻的选择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因为她对吴波的过去并不了解，她不该和他结合，更不该和他结婚。第一步的错误将使她失去很多幸福，并给她的事业带来惨重的挫折。不论是感情还是经济都要她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她今年才二十二岁，青春的年华把爱情想得十分炫丽多彩。对生活需要浪漫，需要幸福，更需要快乐和无忧无虑。她把结婚想得天花乱坠，象进入天堂一样……这种天真烂漫的想法也符合一个没有结过婚的青春少女的生活习惯。在青春的年龄，对自己婚姻的这种要求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也不过分。因为她把吴波估计得过高了。也许是她太爱他的原因。

   如果李莎的对象也是一个没有结过婚和她年龄基本相同的男孩，并且他肩上没有任何负担，生活无忧无虑，全靠父母养活着，那么这种天真的想法和婚后的浪漫生活一定能够使两人都得到满足。可是吴波比李莎大了几岁，又结过婚还有孩子，但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吴波的处境非常困难。他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常常困扰着他，让他苦恼，让他头痛，让他害怕，让他担心，他不知如何办才好……他虽然很有钱，住着高级房子，生活不愁吃不愁穿，出门有高级小汽车，想玩就玩，想逛就逛……可是他的精神无论如何也快乐不起来。党头书记的形象时刻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时刻都有受到国家法律制裁的危险。不要说在家乡就是在这个国家他也没有立足之地了。李莎对这些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她整天看不到他的笑脸。她想让他带自己到西湖，到外地游一游，就象渡蜜月似的。她几次想对他说，但却被他那愁眉苦脸的表情吓得开不了口。她知道就是自己拿出勇气说出来也是没用。他是不会答应的，既是说出来，他免强答应，让他带着一副愁眉苦脸的面孔出去旅游这有意思吗？

 每天一早吴波就出去了，到很晚才回来。他一回来就笑着问：“李莎，你吃过饭了吗？今天过得怎么样，快乐吗？”说完之后就到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不在家，李莎的日子是如何渡过的，她独自一个人在家里生活得怎么样？他不能在家里陪着她，她的感受如何……李莎总是觉得他很忙，可是又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忙些什么。吴波从来不告诉她这些。这种不信任，不和她交流，不商量，不讨论也让李莎十分苦恼。其实吴波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不想让她为自己分担这些烦恼。因为她是无辜的。她心里想：难道他有什么秘密吗？他有什么心事吗？当初她在《新星旅馆》看到漂洒、俊秀、活泼可爱的吴波今天再也看不到了。那时她想得很美：吴波的歌也唱得很好。等自己大学毕业以后好和他在歌坛上一展风彩。让自己的歌声在神州大地飘扬，让他和自己成为走红的歌星，让自己的形象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现在这些梦已经变成了泡影。她再也不敢想它了。她虽然不缺钱花，她的母亲和弟妹，因为吴波舍得花钱现在也生活得很好。可是前途的暗淡，事业的挫折不得不让她暗暗地伤心落泪。

   一天她打开吴波的抽屉发现了他写给家人信的那些草稿。她从头至尾把三封信详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明白吴波每天愁眉苦脸的秘密。原来他和他父亲之间还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她虽然没有见过吴波的爸爸，但从信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怪人！她很奇怪他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儿子反而还要和他做对呢？不过他的做法是对的，是正确的，就是过于严厉了些。但是吴波的错误更严重。虽然是国家的钱，社会的钱，别人的钱，但这些钱并不给你自己花的。是让你用于公共事业的建设，用于提高老百姓生活上的。这种独吞和贪污是错误的。尽管现在社会很腐败，很多人都在捞钱，不择手段收授贿赂，贪污，但这种做法是违法的，一旦上面追查下来就不免会有囹圄之灾。李莎想到这里非常害怕。她担心的是丈夫的命运。因为他的爸爸就和他过不去，他强烈地反对他这样做，并且坚决和他斗争到底。她对他爸爸的这种做法也十分不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吴波不是他亲生的吗？她跟着吴波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难道她不担忧吗？但是她又想他爸爸这样做是对的。他是不想让他的儿子走上犯罪的道路！原来自己的丈夫竟是一个在犯罪的道路上奔跑的人！她感到害怕！

既然她知道了丈夫愁眉苦脸的秘密，她就不能不为他分担一些忧愁。她再也不那么无缘无故地痛苦了。她自动地把自己的痛苦埋在心底，表面上还要装出快乐的样子。她不愿意让吴波看出自己痛苦的样子。因为这样会更加深他的烦恼，增加他的精神压力。但是这种分担比承受自己的痛苦更痛苦。因为在这里她不但要承受自己原来的苦恼，而且还要拿出许多轻松的笑脸来面对丈夫。如果没有一个戏剧演员的艺术，这种掩盖自己内心痛苦的笑脸是绝对表演不出来。在每天丈夫回来她不等吴波问她，她先笑着说：“亲爱的！从你的脸上我能看出你一定很累。你为我们这个家操的心太多了。我惨愧我不能为你分担一些，让你白白的养活我。我可是一整天什么事也没有啊……好啦，不说这些，我已经做好你喜欢吃的饭，你肯定饿了……”吴波看见妻子用一种十分可怜的眼光看着自己就觉得很奇怪。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吗？自己对她做错了什么吗？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让她这样可怜自己……他忽然明白了：他每天这样早出晚归，忙忙碌碌不能在家里陪她，她的生活很不快乐。他急忙走了过去拉着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李莎，对不起！；因为我的忙碌不能陪你，让你很孤独，你的生活很苦恼。请原谅，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我会让你真正幸福起来的……”听了他的话李莎没有说什么，但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知道丈夫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来安慰自己，而自己又何偿不是呢？只见吴波也哭了。他抱着妻子向上苍喊道：“我不是人！我没有给我妻子带来幸福、带来快乐、却让她跟着我受苦，这怨谁？啊！（这实际上是喊他的爸爸，我恨死你！是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我和你势不两立……）”李莎瞅着他发疯的样子问：“吴波，你在喊谁呢？是谁夺走了你的幸福？是谁把你逼到这个地步？”吴波含着眼泪道：“是上帝！是老天爷！是这个不公平的社会……”李莎见他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痛苦的秘密，难道你不说我心里就好受吗？这让她更伤心。她知道他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分摊到自己妻子头上。想到这里夫妻两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第二天吴波偷偷地走了。这一天他比平时任何一天都起得早，比任何一天都急急忙忙，好象有什么重大事要做似的。要不他为什么要偷偷地走呢？这不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干什么。不想让她知道那就是不想让她为自己分担烦恼。自己的事业自己干，自己的责任自己担，将来有什么事与妻子无关。这样就不会连累我的李莎……他就是这么想的。这一点李莎也很清楚。可是这也让李莎更感到非常不安。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事吗？难道吴波真的会有什么灾难吗？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丈夫的事业也是自己的事业，丈夫有了事也就是她的事。一家人还分得那么清干嘛。她抱怨丈夫不该这样，可是她又不能不心疼他用心良苦……她忽然想起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应该做点什么……既然他能给他的家人写信让他们劝说爸爸饶过自己，她为什么就不能呢？而且李莎怀疑吴波为什么没有给他的党头书记爸爸写一封信呢？他是他事业的最大障碍，是对他命运威胁最大的人。他应该给他写一封信直接求他，不是比别人更有力更好说话吗？要不，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就是觉得爸爸是个老顽固，让他很难对付，他感到很害怕不敢写……可是自己怕什么呢？她又不认识他，而且自己现在又是他新的儿媳妇。如果自己能对公公说几句好话，或许这个心硬的爸爸会原谅他的儿子……李莎觉得这封信好象是上帝故意安排她写的。让她写这封信再合适不过了。她想她的党头书记公公看了这封信一定很感动。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被一种精神所鼓舞。于是她开始写了。

   亲爱的爸爸：

   我叫李莎。自从你儿子和宋春离婚以后我就和吴波在杭州登记结婚了。因为我们都很忙还没有举行结婚仪式，我想爸爸不会怪罪吧！

   我知道爸爸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过去你在担任村支部书记和村长期间为党和人民做了大量工作，受到党和政府的高度赞扬。听你儿子说，尤其是在七十年代国家经济十分匮乏的情况下，你在大路上拣了伍仟元，你没有往自己腰包里装，而是毫不犹豫地交给了政府。这笔钱最后终于回到失主手里。你的这种拾金不昧的行为真的值得我们这一代人学习。在当时你的英雄事迹和模范行为可谓如雷灌耳，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你为我们年轻人树立了一个很好的学习榜样，是我们的楷模。我为有你这样一位公公而感到骄傲。亲爱的爸爸，以后我会回到你的身边来，我会侍候你让你渡过一个幸福的，快乐的晚年。

   亲爱的爸爸，自从我和你儿子结婚以后，我们的感情当然很好。可是我们的生活一直很痛苦。吴波很忙没有时间来陪我，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他整天愁眉苦脸，心里很烦恼。他恨自己的事业很不顺利。他经常很担心，很害怕……他的这种精神也让我也很苦恼。我们的爱情是痛苦的爱情。你的儿子已经离过一次婚。他们离婚并不是因为感情不合，而是家庭矛盾因起的。你和你儿子之间的矛盾是导致他们离婚的直接原因。亲爱的爸爸，你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严重地伤害了他们小两口之间的感情，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我想你也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在我们家里有第二次吧？吴波是你的亲儿子。他每天痛不欲生，心里很烦恼，很难受，很痛苦。他感到自己如临深渊的边沿，感到灾难重重……你做为他的父亲难道心里就好受吗？我和宋春都是你的儿媳妇，我们都是一家人，可是我们每天以泪洗面，你不觉得这种生活太残忍了吗？我想你的心也是肉长的，肉长的心就应该有感情、有爱、有一家人和睦团结的愿望，可是你有吗？在你领导的村里，你不是一贯倡导和谐、和睦、团结，友爱吗？可是你的家庭实现了吗？你是老书记，老村长，你把你的家庭搞得四分五裂，痛哭流涕，你仇我恨，你又怎么去教育别人呢？

   亲爱的爸爸，世界上的任何矛盾通过调解协商都可以化解，我不明白你的儿子究竟犯了什么错一定让你对他这样恨和他势不两立？如果是因为家事我想不会；如果是因为国家的事，大家的事我想更不应该。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希望你放他一码！难道因为别人的事和大家的事你就忍心让我们一家人痛苦地生活吗？就是他做了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的事，难道这比伤害亲人的感情还重要吗？亲爱的爸爸我现在生活得很痛苦！请你不要再折磨你的儿子了！请你给我们一个快乐温馨的家，请你把我们从痛苦的爱情中解放出来吧！

                                                             你的儿媳李莎

   几天以后党头书记接到李莎的信。他看了以后更伤心。他觉得这是最后一把最锋利、最残忍割心剜腑的刀子。他再一次掉下了伤心的眼泪。美丽看见党头书记很伤心便问：“你又怎么啦？为什么这样伤心？”喜生把信给了她。美丽看了也确很感动。她说：“要不要我替你回她一封，让她别再这样执迷不悟。”喜生含泪道：“这样不是让他们更痛苦了吗？”美丽看了他一眼，心想：原来党头书记也有心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