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我的叔叔回来了

    喜生的三弟在杭州做了三十年的生意，现在带着一家人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对哥哥说：“我不打算去杭州了。我和妻子孩子们商量好要在家乡住下来。”喜生笑道：“这很好。叶老归根，我希望咱们的老二也能象你这样回来大家一块儿热热闹闹地过日子这多好啊！”喜才见哥哥年事已高便劝道：“大哥，我看你现在还很操心大家的事。我想你应该卸掉这个担子，让年轻人去干呀。以后等我的别墅建成了，你和嫂子都住进去。我们辛苦了大半辈子，剩下的日子应该好好地享受享受。人生没有来世，死了就一切都完了。你何必操这份心呢？不如大家在一块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喜生看着弟弟笑道：“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你说的也是，人老了是应该轻松轻松。只是我觉得我身体还行，年纪还不太大退下来干什么呢？成天坐在家里怪寂寞的。再说云仙洞的事才刚刚开始，这件事做成以后对国家、对老百姓都是一件好事。我真的还想干一阵子。等把这件事做成了再说……”接着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向高远的天空望了一下，对他说：“我想……一个人年龄不管大小，总得有点事干，不要让自己宝贵的光阴毫无意义的流逝！”喜才听到“意义”这两个字，便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笑声，仿佛耻笑城里人不会种地，深山里的人没见过城里的高楼一样。喜生明白喜才为什么笑他。他感到这笑声里有一种刺冷地味道。接着喜才又笑着问：“哥、你的‘意义’指的是什么呢？”喜生这才不得不理直气壮地说：“我现在还是村里的支部书记兼村长，这个职务要求我必须为大家办事，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我要让我们村的老百性都过上好日子。我觉得这个任务很光荣，我喜欢干这个工作。因为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怎么？难道这还没有意义吗？”喜才听了哥哥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把他这个党头书记的哥哥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仿佛他才刚刚认识他一样。他似乎觉得哥哥这个人很奇怪。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现在居然还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上，而且还在始终如一地干着自己的事业觉得他真是一个怪人。几十年来除了在电视上、报纸上听见有这样的宣传报道以外，在自己的生活中几乎很少看到这样的人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金钱还没有能够把哥哥的头脑改变过来，这真是一件罕事。哥哥的人在今天可心还在四十年前那个时代……现在他才明白人们直到现在为什么还一直还称他党头书记的原因了。不过喜才也觉得这种人很可怜！因为现在一个农村支部书记兼村长国家每月只补助不到二百块钱。这样的回报能让大哥这样积极肯干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为哥哥感到伤心。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还这样固执，这有意义吗？他无法理解这种现象。可是喜生很自信地笑道：“喜才，你不是一个党员，当然不会理解；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也同样不会理解。在我们党里头也有像你这样的人。可是我觉得当一个人的权力为民所用的时候，为社会造福的时候真是其乐无穷！大家尊重你，政府爱戴你，社会给你荣誉。这种荣誉感、幸福感、快乐感是用金钱也买不到的。现在许多人追求金钱。认为有钱，发财就能使人幸福。可我不这样认为。”喜才听了笑道：“大哥不愧为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你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你的性格。我真服了你。”这时胡娜把饭也做好了在等着他们过来。吴波和宋春在工地常不回来，家里只剩下喜才和他的儿子吴贵和女儿雪亮还有妻子张兰。不过在杭州他们一家有保姆做菜、做饭他们从来是不动手的。现在只能由胡娜侍候了。在吃饭的时候喜才提议说：“大哥，我看你们云仙洞的设计规划很好。我想在咱们村投资建设的公园里给我划出一块地皮，我想在这块土地上建一座别墅。以后你和我们都可以住进去。这个别墅大约占地十亩。里面有花园，有楼房，有游泳池，有山，有树……”喜生笑道：“喜才，我知道你手里很有钱。可是这种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和大家商量商量。”喜才道：“商量当然是要商量的。不过我也知道云仙洞那块荒地多少年来就一直在那里空着，根本不长庄稼，从来就没有人过问，也不值几个钱，就是过去白给人也没人要。怎么，今天娈成了宝贝？”喜生笑道：“今天可不同了。我们的总设计师焦美丽可真的把它当成了宝贝呢？”喜才的儿子吴贵笑道：“她不就是一个农大的学生吗？像这样的人在城里多如牛毛。有的在饭店当服务员，有的给人家当保姆，有的找不到工作只好在街上捡破烂。现在的大学生算个啥！赚不到钱仍是个穷光蛋。不过焦美丽听说她长得很漂亮。这样的人在现代还能过下去。伯父我不知道她把这块地当成宝贝又能怎么样？”喜才的女儿雪亮问：“她的男人原来是一个农民。每天在那块地上种庄稼，养猪，养羊，她怎么就看上了他呢？”喜生笑道：“一言难尽！”在吃饭的时候喜生把焦美丽和蒋飞的婚史对他们讲了一遍。雪亮听了大声喊道：“啊！我的天！真是一个传奇故事！”吴贵也吃惊地说：“焦美丽真是一个怪女人！”喜才和妻子张兰听了也吃惊不小。

   第二天喜生去云仙洞上班，在新建的办公室里见了美丽对她说起他弟弟要建别墅的事，他要求给他划出十亩地美丽笑着问他：“你答应他的要求了吗？”喜生笑道：“美丽，我没有。我想这件事应该和大家商量才行。”美丽这时看着党头书记心情很沉重，她说：“论理喜才是你的弟弟，也是我和吴波的叔叔，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我一个小辈不该多嘴。听说他还要给咱们公园注入一部分资金。他这样做我也很感动，是不该阻拦。可是尽管这样我想还是不能同意他这么做。因为他要在我们公园里建一个私人别墅这不符合我们的设计理念。在我的规划图里从来没有这个项目。你想想它在里面很憋足、很难看。我们公园是供人休闲、游览、娱乐，而不是建设住宅的地方。而且他的建筑风格和我们旅游风格极不协调。我不同意这样做。如果你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因为你是领导，又是亲戚关系。”喜生笑道：“美丽，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我想能不能把原来的设计方案改一改？”美丽笑道：“这麻烦可就大啦！现在我们已经开工建设多时了。有的设计已成定局。再说这也不是改不改的问题。现在已经没有修改的余地。我给你比一个例子，如果你给蛇画上一只脚，这好看吗？”喜生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回去我和他谈谈。其实建别墅什么地放不可以非要在这里。我想喜才会想通这件事的。美丽，这件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没有和大家商量的必要了，说了也是白说。”美丽笑道：“党头书记，我今天没有给面子可能你也不高兴并且也得罪了喜才叔叔。可是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我想喜才叔叔会对我有意见的。”喜生说：“美丽，你做得对。你的意见很正确，正确的意见一定要支持。你也是为大家着想。做人就要像你这样。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接着玉刚、玉凤、才旺、吴波、英子都来了。他们每天早上都来这里开开会、碰碰头。有时也吵架，也骂娘。各村都有各村的困难。但主要是钱的问题。他们听说吴波的叔叔要给云仙洞注入一批资金，大家都很高兴。玉凤、才旺、玉刚这些天一直在上头跑想让政府拨些钱。

    晚上回来喜生把不能在公园建设别墅的事对弟弟说了，喜才很不高兴。他问：“你们开会商量了吗？吴波、英子，还有才旺、玉凤他们都不同意吗？”喜生道：“不是。我事先征求了一下美丽的意见，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你要在公园里建造你的私人别墅，这不符合她的设计理念，她不同意。”“可是，大哥。”喜才说。“你是领导，难道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了。你是总经理，你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喜生看着连眼睛都红了的弟弟说：“我也不同意你这样做。美丽的意见很正确。只要是正确的意见我一定要支持。在这件事情上请你不要怪她。”喜才这才张大了嘴大声说：“啊！原来是你不同意呀！我真的不明白，一个烂滩地的破园子有什么了不起，还设计理念呢。你就信她一个怪女人胡说八道！怪不得美丽敢拒绝我的要求，原来有你在后面撑腰……”喜生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说：“喜才，请你不要这样说她。你在一个供人休闲、娱乐的公园建造你的私人别墅，这就是画蛇添足，很难看的嘛！美丽说的不无道理。而且现在开工好多天了，设计已成定局，很难修改。你这样做会影响公园的形象。喜才你是懂道理的，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知道你很有钱，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享受享受。但别墅也可以其他地方建设，为什么一定要在那里凑热闹呢？我明白你的心事。因为你看到那个地方将来一定很红火，游人多，你想让更多的人看看你很富有，你很有钱，你现在享受着最高等人的生活，让你的名声在河东大震，让人人都羡慕你。你感到这样生活很快乐，很幸福……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所以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怨美丽……”

   喜才不说话了他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回房睡觉去了。

   没有几天工夫乡政府忽然招集云仙洞全体管理人员到乡政府开会。会上乡长的脸子很沉，并且开门见山地提出：要让喜才在公园建造自已的私人别墅的要求。这也是县长的意思。还说喜才先生这次回来给县上也帮了不少忙，乡里也有受益。对云仙洞的开发张先生也计划给一笔钱。所以对张先生的要求大家一定要谅解，让他满意。

   乡长的话讲完以后大家都纷纷议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几亩地对云仙洞来说也算不了什么，都表示同意。这时焦美丽站起来表示反对。她向大家陈述了她的理由。她觉得这样做是不科学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喜生也站起来反对，支持美丽的意见。

   可是这是县长的意思……我们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呀……是呀！这对我们也有好处，五十万的资金，我们到哪儿去要这么多钱……可是美丽说的也有道理，在公园里建一个私人别墅很难看，也不符合设计理念……总之大家议论纷纷。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第二天在上班的时候玉凤对美丽说：“昨天县长把喜生狠狠地批评了一通，他回来又和弟弟吵了一架。现在他弟弟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打算从家里搬出去住。现在亲兄弟也成了仇人……喜生很伤心。他真的很痛苦。昨天我去劝他了，但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他说：‘我不管压力有多大，我都要支持美丽。她还年轻，我不支持，她会垮下来的。她心里比我更难受，更痛苦……美丽又是一个女人，大家更应该支持她。我不愿意看到她为这件事而伤心！’党头书记就是这么个人。你有空去看看他，安慰安慰，或许他的心情会好些。”听了玉凤的话，美丽伤心暗暗地哭了起来。她一个人来到他家的时候喜生躺在床上，脸色十分难看，好象大病了一场似的，他见美丽进自己屋来就要坐起来，美丽急忙将他按住说：“别起来，躺你的吧！”说着就坐在床沿上。她心里非常难受，她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说话，但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了。她知道这些都是因她而起的，要是她不反对他就不会受这样的罪。她看着面前躺在床上的党头书记，她觉得他太可怜了、太辛苦了、太累了……过了一会她劝他道：“党头，书记，算了吧，我们小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让你弟弟在云仙洞把别墅建了！这样我们也有一批资金，你们兄弟之间也和睦了。我愿意放弃我原来的计划。”只见喜生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她：“美丽，你怎么啦？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以为我害怕了是不是？你以为我改变了态度对不对？你以为我支持我的弟弟吗？我永远都支持你，永远站在你一边。因为你说得有道理。请你放心！我不会垮下来！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你怕甚么？”听了党头书记的话美丽更伤心，她哭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压力太大了，连亲兄弟都不原谅你，你太辛苦了，太伤心了，我是心疼你呀！我怕你受不了！你要是垮了我们靠谁呢？没有你我也没法工作，失去你我就失去一切……”听了美丽这句话喜生也感动得落下了眼泪。尤其是他听了‘我是心疼你’他更感动。他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让他感动的话。他在担任村支部书记和村长的生活中，曾经被几个漂亮女人所感动过。第一个便是李翠，第二个是梦姣，第三个是玉凤，第四个是胡娜，第五个便是美丽了。这些人在生活上给了他快乐，给了他幸福，在工作上给了他巨大的动力。使他的工作有干劲，有魄力，一直端端正正、踏踏实实，沿着一条光明大道勇往直前地走下去，无不是这些女人的魅力在鼓舞着他。更是使命的动力在鞭策着他，激励着他。他现在觉得自己还没有老反而更年轻了。他的身体还很健康。今天他听了美丽心疼自己的话心里非常感动。她那性格象他一样坚强不倔。他很喜欢她。他每天和她在一块很快乐，很幸福。每天早早地来到这个地方就是想看到她。他和她在一起感到很温暖。当然美丽也给党头书记做许多服务。比如：打洗脸水，到吃饭的时候给他端饭，擦桌子、扫地、洗衣服……更主要的是党头书记发现了她，认识了她，而且知人善任，使她真正地成长起来……她也很喜欢他，甚至爱上了他。她经常给他很多热情，关心、体贴和爱护。说话象亲人一样……所以，喜生觉得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他觉得女人在人们的生活中是多么地重要啊！玉凤、梦姣、梦兰，胡娜、美丽，还有死去的李翠，都让他的生活变得多么炫丽多彩。她们虽然不是属于自己的，但是每天能和她们在一块儿做事，一块儿工作，一块儿娱乐，这才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她们，一离开她们就觉得生活枯燥，乏味，尤其是焦美丽……现在他听了美丽心疼他的话，他对她说：“美丽，你要心疼我就勇敢一些，把云仙洞的事情干好。”美丽含泪道：“请你放心，我会的。可是你也要注意身体。我害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身体垮了。这些都是因我而起的，党头书记对不起，我应当向你道歉！请你以后不要这么固执……你瞧，现在谁不都在巴结上头，谁还象你这样，这样做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喜生笑道：“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什么好处。只要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另外……”喜生这时一直看着美丽。她被他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喜生接着笑道：“另外还有你……就是一定要对得起你。因为你对云仙洞的贡献实在太大了。没有你就没有我们今天的云仙洞。我是一个男人，我觉得我应该保护你，关心你、爱护你，就象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美丽听了党头书记的话心里象开了水的锅似的。她用一双热情的眼睛看着他，好象傻了似的。过了一会喜生又说：“美丽，你放心。县长虽然批评了我，但我还是把你的意思对他讲了一遍。后来他想通了……“听了他的话美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这，我就放心了。”喜生看着她笑着问：“美丽，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关心？我长了这么大，第一个对我不放心的就是李翠。她死了。我再也享受不到她那无微不至地关怀，那样无微不至地体贴。第二个就是你，我能想到你那眼泪的感情，你那伤心的温暖，你那安慰的幸福。我们现在是真正的朋友了。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有这种感觉。我的眼睛从来是不会看错人的。你是我的第二个李翠……”美丽听他说了第一个对得起党，第二对得起人民，另外还有对得起自己的话后心情就十分复杂。她能感觉到党头书记对自己的感情绝对不是一般感情。他是喜欢上了自己，爱上了自己。她听说党头书记和李翠的关系就不是一般关系。他们俩的感情很深。今天听说自己是第二个李翠不由得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她哭得更伤心了。从此两人的友谊更深，团结得更紧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