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累

方壶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写诗歌和随笔。写得少的时候，也不在乎放在哪里。天长日久，所积渐多，加上个别读过我的文章的人鼓励我应该拿去发表，自己也就有些飘飘然，想要把它们集结起来，即便是出不了书，自己订成书一般的集子，看着也可以以作家自居了。

今年7月份订好了9月中旬的回国机票后，便想把那些文章整理出来，但是一直懒得动手。直到8月末才意识到时不我待，因为除了这件事，上班也很忙，还要收拾行李，还要上健身房，还要看电影录像。于是赶紧动手。谁知道不动不要紧，一动才知道麻烦多多。倒不是文章的数量有多少，实在是因为电脑和网络的使用，如果管理不善，反而让人浪费很多时间。

要是在过去，用笔纸写文章，手稿就那么一份，校对修改目标明确，不会搞出很多拷贝。现在则不然，办公室里有三台电脑，有的时候在这台上写，有的时候在另外一台上写，因为懒，就存在硬盘上。后来意识到这样容易忘记，就全部拷到软盘上，集中到一台电脑里，并且用软盘做备份。写的文章有的时候只是汉语的，有的时候是英汉双语的。有的是散文，有的是诗歌，有的是译文。起初全部放在一个文件包里。后来觉得于查找不利，就在其中另辟出“诗歌”和“散文”两个文件包。散文之中，又设置一个“双语”文件包。诗歌包中也需要如此办理，只是还无暇顾及。翻译部分也还没有另外开包。在硬盘上这样存了作品之后，软盘也要作相应安排。

单单这看似有条有理的包中之包对于修改校对就已经很麻烦了，因为虽然是在电脑上用鼠标开包，时间长了也烦不胜烦。我另外在Geocities中有两个个人网页户头，所写诗文，都在那里存了一份。文件包的设定，也如上述。

这样多处存文件，倒是能够狡兔三窟地保全作品，但是到了要修改的时候，就麻烦了。因为修改一份东西，需要在硬盘，软盘和网页上存三次，才能保持一致。 如果写的都是英文的，问题还不大。中文的就常常会出现乱码的问题。用Word写好的文件，虽然可以直接存成网页格式，上载到英特网，但是有的地方，常常变成码子，还要在网页上修改。如果是剪贴入网，则要补充网页格式码，才能分段。我有的时候是先直接在网页上修改，再剪贴回硬盘。但是这样剪贴回来的东西，有的时候还得重新进行段落调整。

这些文章并不都是虚拟的。每篇东西写好以后都有一份印件。有的是从硬盘印的，有的是从网页印的，有的则是从发表的电子刊物印的。印的时间地点都不一样。有的是在这个图书馆，有的是在那个图书馆。修改的时候，改好了的当然要印出来一份，但是往往它们就和旧的混在一起了。这个工作不是我的本职工作，所以我不可能在办公桌上分门别类地整理而且我的家里也没有办公桌。我只能把它们放在牛皮纸袋子里。这样，分好了的又会混起来。其实它们就像屋里的各种电线，再怎么清理，过一段时间也会绞在一起。

由于不是集中工作，修改稿子的时候今天一个心情，明天一个心情，于是标题，正文的字体及大小总是变来变去。有的文章注明发表于何处，有的则没有注明。更糟糕的是有的文章被多处网站转载，弄得自己也糊里糊涂了。

当然，所有这些混乱都是我个人的工作作风造成的。我过去有个上海同学，现在已经官至外语学院副院长兼/或（正？）副书记。他虽然是个男生，却比女人还仔细。换了他，电脑和英特网大概只能使他如虎添翼，使他有更多的出产。

但是我想大部分人都不是很逻辑的。大部分人家里的电线恐怕都是缠在一起的，书信都是堆在一起的，账单都是塞在一起的。这种非逻辑性其实是最逻辑的生存方式。试想非常逻辑地把家里的东西不论大小都分门别类地摆放，那谁家的地方都不够。

物化的存在使非逻辑的生活方式显得不那么可怕，因为堆在一起的东西是看得见的，常常提醒我们去整理，所以我们的非逻辑的生活常常出现逻辑的插曲。虚拟世界则不然。如果从一开始就乱七八糟，只会越拖越乱。这是因为虚拟世界的物化形式是电脑和磁盘，里边的混乱局面是看不见的，所以就常常想不起来去整理。电脑就像一个方便的垃圾桶，或者家里的壁柜，什么东西不想操心应该放到哪里了就往里面一丢。时间一久，里面就是一团乱麻了。更有甚者，写东西的时候会想到一个有意义的文件名，但是以后则时过境迁，原来有意义的名字变得没有意义了。这在过去尤其如此。于是打开电脑，会常常问自己：“日他地狱的，这是什么文件？”（What the hell is this file?) 打开一看，竟然发现很久以前写过的一篇很好或者很臭的东西。如果很臭倒好了，删除了事。如果很好，就又增添了一份修改校订翻译存档的麻烦。

2002.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