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短篇小说)

热度 21已有 369 次阅读2014-10-20 14:54 |个人分类:远山|系统分类: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

       遇到珊的那年,他辞职、离婚、又和将要再结婚的对象分了手,生活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他本来有一个令人艳慕的职业和可以预期的光明未来,但终止于自己上司愚不可及、肆无忌惮的贪腐。上司锒铛入狱,背靠背的调查在单位紧锣密鼓地展开。没人找他谈话,上司的贪腐与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他是上司看好和提携的对象,哪怕这种看好和提携仅仅出于一个贪腐的上司对他的才华和工作态度的赏识。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男人是特脆弱的动物。当事业受挫,他们往往发疯似地连同自己的婚姻也一并摧毁。而且与妻子的感情越深,摧毁得越坚决越彻底。他承认,自己不仅脆弱,而且虚荣、自私。妻子跟他一起走过了12年,他们的爱情、婚姻有着童话的色彩和炫目的光环。他没有勇气怀揣童话带着光环去亡命天涯。这是他给自己找的光鲜理由。实际的情况是,在他的婚姻存续期内,他其实一直偶有情感和肉体的出轨和放纵。不过他从未想过离婚。他觉得自己总是能在爱情、婚姻和情感与肉体的饥渴中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当他与妻子终于领到离婚判决,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并不时与他上床的女人正在离法院不远处的一个街口兴高采烈地等他。她甚至陪他去了一个西餐厅,庆祝他重获新生。
  但他没有丝毫的兴奋与轻松。一种负疚感从领到离婚判决的那一瞬间,蚂蚁般吞噬着他的灵魂。他跟她来到她张罗好的出租房,一进门,她就当着他的面脱光了自己。他们在地板上就迫不及待地开始ML,他仍有动物的凶猛,但毫无偷情的快感。在她再次向他索爱时,他恶狠狠地推开了,掏出一颗香烟点燃,躺在地板上恨恨地将香烟抽出嗞嗞的声响。理性地说,她并不是自己离婚的理由,至少不全是。但他就是恨恨地。
  那一段,他经常深夜买醉,然后摇摇晃晃地回到出租屋,在她的伺候下躺床上或沙发上望着她兴致勃勃地张罗他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她陪着他联系新的工作,带他看她选好的房子,那房子宽敞明亮,甚至胜过他以前那个温馨的家。她用自己离婚时分得的财产支付了首付,他将承担按揭。就经济能力而言,他和她都没有太大的压力。但当他俩讨论他们的财务预算时,她似乎不经意流露出了对他把房子留给前妻的微词。他突然精神病人般地爆发出了与他的秉性截然相悖的雷霆之怒。然后摔门而去,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出租屋,再也没有去她选定的新房看过一眼。
  这时他发现,他俩从来没有爱过。哪怕在他们肌肤相亲、缱卷情深的时刻。男人天生是一种理性的动物,他们似乎本能地可以把他们的需要放进不同的格子里,有的格子写着爱情,有的格子写着婚姻,有的格子写着欲望,有的格子写着责任。只有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男孩才觉得这些格子可以合并到一块儿。
  那段时间,他常常深夜开车在这座城市漫无目的地乱逛,然后来到母亲河畔,依着冰凉的栏杆抽上一支香烟,感到命运像黑黝黝的河水一样深不可测。
  当一个男人感到失落时,容易想到不切实际的爱情。这自然是一种逃避。
  旅行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事实上他无处可去。他突然发现,世界之大,却没有一个自己的目的地。
  他内心里其实一直羡慕在这座城市里打拼的外乡人。他们像一把尖锐的楔子插进一片陌生的或许并不适合他们的土壤,在这里安营扎寨、买房置地、繁衍生息。当感到疲惫或受到伤害,他们便逃回自己遥远的故乡。他们的妈妈会说:孩子,没关系,地球还在,家乡的老屋还在,你还活着,干嘛要绝望?
  他妈妈从自己的老屋搬了来,默默地帮他料理着生活,每当深夜,她都心怀惴惴地睁着双眼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那是一种他熟悉的让他揪心让他愧疚的眼神。
  他也不敢面对自己儿子的眼睛。从他幼儿时代起,他便是他心中成功男人的典范。但现在,儿子不得不和他一起面对令人沮丧的失败。
  他想到过自行了断。他知道那并不困难。但一直让他感到气馁的责任感阻止了他。爱因斯坦说,人是为他人活着的,首先是那些人,他们通过同情的纽带与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必须活下去,而且,尽可能地保持微笑。卡耐基说什么?对了,微笑是一场运动,微笑是一种推销术。他面对镜子推销自己,结果发现自己笑得很难看,是一种僵硬的难看。
  他也到网上推销自己,并让几个女孩深信他们遇见的就是阿波罗本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捉襟见肘,连阿波罗的马夫都算不上。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珊。
  五一节前的网上聊天室喧嚣鼎沸。夸张的热闹放大着深沉的寂寞和膨胀的欲望。
  和珊聊了不到20行,他们决定见面。
  他知道珊是已婚妇女,到聊天室仅仅因为当班无聊,至少她是这样说的。但他们还是决定见见。
  因为要见面,就没必要穷聊了。见见能对事情有什么帮助吗?他不知道。或许吧……
  他将车停在一个叫做“阳光”的餐厅旁,点上一支香烟,望见街头满是熙来攘往的准备过节的快活或不快活的人,感到自己的心中没有一丝阳光。
  一个长相好看的中年妇女带着孩子和保姆打着手机走近了他的汽车。莫非……中年妇女旋即走开了。其实从本质上说,她和他即将见到的珊没有区别。他想象着两个陌生人见面的那一刻,心里刻薄地嘲讽着自己。
  倒车镜里出现一个女人的影子,未及细端详,她已经拉开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没错,那是珊。
  珊和他想象中的区别不大。如果她不提出看看他的工作证,他会认为这场陌生人的约会更浪漫些。
  在他们预备开车去他在郊外的度假公寓时,珊突然说:“我可以看一下……您的……工作证吗?”
  当他感到珊不完全是开玩笑,他示意她可以到后座的外套里自己去取他的工作证。其实那是他辞职前的工作证,证件上的他一脸傻笑,目光中流露出农民似的厚道。
  都市生活其实是被标注的生活。我们被各种证件和代码标注,并且因此成为我们是好人或不是坏人的证据。哪怕你使用的是过期的证件或代码。
  尴尬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甚至来不及感到尴尬,收音机里流淌出乡村音乐的旋律。
  无论身处人生之夏还是人生之冬,他都如痴如醉地喜欢着美国乡村音乐。他想,或许是乡村音乐里面的那种关于故土、关于流浪的情怀深深击中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吧。
  在人生的某一段,他曾幻想背着小被盖卷,沿着长江黄河漫无目的地流浪,然后长髯飘飘,脸上布满刀砍斧削般的皱纹,坐在电脑前向人们讲述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但他终于没能成行。时过境迁,他变成了一个终日小心翼翼爬行在钢精混凝土丛林中的惴惴不安忧心忡忡的暄白的胖子。因为自己上司的肆无忌惮,也因为自身的自私、怯懦与脆弱,他不得不放弃自己业已习惯的生活,而将心灵与命运交与流浪与漂泊。
  但他依然渴望流浪、渴望森林、树丛、原野、大海和傍晚小村庄里炊烟的气息。
  好在珊也喜欢乡村生活。于是,在弥漫车厢的乡村音乐中,在不断掠过的村庄、树木和人群中,他们有了比看看工作证更有趣一些的话题。珊告诉他自己做信息技术,基本是一个职业网虫。也就是说,只要他准备上网去推销自己或者去宣泄情绪,他们的相遇便有某种必然性。此为他们的缘分。
  在前信息时代,他一直被偶然和必然折磨得晕晕乎乎。在他看来,人一生中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偶然的。比如偶然遇见一位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某天,又偶然遇见她的一位女友,居然频频暗中约会、偷情,为着某种情感和**饥渴的暂时满足而折腾得死去活来。就在曾经那一段,躺在情人的臂弯,嗅着与前妻不同的让他感到刺激和兴奋的气息。他都时常有今夕何夕的慨叹。他每每被那种不同和陌生诱惑,但每每在事后又感到后悔与愧疚。如此周而复始,困顿不开,矛盾不断。
  事情的结局更加重着他对人生无奈的感慨。当一切归于沉寂,人们见到的只是断裂的偶然的链条。究竟是谁在定义人生的一切呢?莫非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这张大网上的一些节点——发生过的一切在将要发生前已经被定义、被安排?
  因特网似乎在克服着人们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宿命感。在这个虚拟的浩瀚无边的世界里,地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没准让你感到安慰,并不断给你新的勇气去克服人生中所有失落和无奈的只是一支模样古怪的机械手。当然,也没准儿这位叫做珊的女人正是摩洛哥公主本人!谁知道呢?
  他的可怜的度假公寓散发着一股因为久无人气而特有的淡淡的霉味。这里曾经是他心灵的一个小小的港湾。
  他无心回来已经很久了。生活的严酷冲淡了所有的浪漫和理想主义。现在,他的房子孤零零地兀自独立,布满一层薄薄尘灰的窗口黯然面对对面小村庄的日出日落。
  而在那些逝去的日子里,他曾经穿着睡衣,端着咖啡,抽着烟卷在这些窗口前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日落时,他看骑在水牛背上暮归的牧童;日出时,他看衣着艳丽的村妇撑着把艳丽的油纸伞从田埂上款款走去。
  他一直对对面树丛里的村庄感到神秘。他知道,那里有不富裕但温馨的生活和不幸福但快乐着的人民。
  麦收时,他甚至从自己的窗口望见过复活了的梵-高的《麦田》,那些金黄的麦垛有灵性、有韵律地堆积着,翻卷着,像极了燃烧的火焰……
  他的前妻对乡村生活毫无兴致,几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他的差一点结婚的情人对这里的一切倒是表现得兴致勃勃,这里所有的花瓶中曾经插满她从田野中采来的各种各样的野花,生机勃勃,缤纷灿烂。但她已然离他而去,带走了她对这里的所有记忆。
  她离开前的最后一件事是打电话通知他,她一口气喝干了整整一瓶白兰地。当他开了40分钟的车赶到这里,发现她醉倒在客厅里,就象一条深海里的章鱼。
  珊从一进门就表现了对这里浓厚的兴趣。在被劈材烧得黑乎乎的壁炉前转来转去,问他是不是可以真的烧劈材。
  他告诉珊劈材可以烧,但因为当初师傅设计的烟道有问题,如果烧的话,他俩都将变成熏肉。
  然后珊告诉他,从进门起,她便肯定他不是坏人。
   “为什么?”他问珊。
   “坏人的家里通常乱糟糟的。”珊说。
  看来以后要经常保持家里的整洁,以证明自己是一个好人。他告诫自己。
  他预备给珊听听爵士乐里的萨克斯风。但突然停电了。
  这戏剧性的停电无疑拉近了两个陌生人的距离。在一本书上看见过,人类与生俱来有两种恐惧:一是对高空坠落的恐惧;一是对黑暗的恐惧。源自原始生活的这两种深刻的恐惧代代相传,成为了基因的记忆。而这种基因的记忆在妇女和小孩身上表现得尤其充分。
  寻找蜡烛未果,他决定和珊出去走走。一来避免珊对黑暗的恐惧,一来避开陌生的孤男寡女同处一间黑屋子的尴尬。
  在黑黑的楼道里,穿高跟鞋的珊有些跌跌撞撞,他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揽住了她的腰。
  珊没有拒绝,而是顺从地跟随着他的引导。
  停电的乡村一片漆黑,城市在不远处闪着光。
  天上也没有月亮。淡漠的星辉下,乡间的小路泛出某种洁白,一直通往遥远的地方。
  他揽着陌生的女人,走在自己无比熟悉现在已然变得有些陌生的环境,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是的,此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和珊几乎在同一个时期就读过同一间大学,没准儿他俩曾经在学校长长的林荫道不止一次擦肩而过。但在此之前,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关联。也看不出有什么关联的迹象。
  他还知道,珊因为某种原因,不和丈夫住在一起已经有半年,但事实上,她还是别人的妻子。而他虽然已经单身长达两年,但既没有从失败的婚姻也没有从失败的情爱中走出。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去为自己和儿子的生存而斗争。
  他似乎想告诉这个陌生人自己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生活逻辑。但讲到一半他泄了气。他发现自己甚至不想去回忆。
  珊看上去陶醉在她未曾经历的生活和某种神秘的体验中,显得有些兴致昂然。
  在一株榕树下的椅子上,他们坐了下来,珊的穿丝袜的小腿在天光下泛着荧荧的光。
  他突然有不希望珊离开的冲动。以后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真不希望她离开。
  在他的人生中,于情爱方面,他一直是一个被动的角色。从初恋开始,女人们来了去了又来了又去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其实都木然地面对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即使心里很痛,即使明知道接下来的分手注定将铸就一生的错误,但他总是坐视结果的发生。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但知道,他因此错失过很多机会。
  但他不愿意珊的离去。他厌恶清灯孤影下自己审视伤口的感觉。
  就在这时,公寓那里突然大放光明,电来了。
  这多少有些戏剧性,他们没准备马上回去,而是沿着小路往前走了很远。
  空灵的夜色中,有蛙鸣,有蝉吟……
  那一晚接下来的情形是两个陌生人——他和珊,在他的那张大床上没完没了地**。珊说,她几乎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强烈和持续的高潮。
  然后他们进到他的木头浴室,在特制的木澡盆中泡澡。珊几乎将头埋进温水里,感受着矿泉浴盐的那种特别的馥郁的气息。
  这间浴室是他和当地工匠的杰作,从墙到地,铺设的都是当地唾手可得的松木板,未加任何修饰的木板总是散发着阵阵森林的气息。
  他曾经幻想过风烛残年的自己泡在那馥郁的水里静静地死去。外面蜂飞蝶舞,窗边的太阳花灿烂地开放着。
  他将自己埋在温水中,掏出一颗香烟深深吸了几口。窗外,沉睡的村庄正在薄薄的雾霭和袅袅的炊烟中醒来……
  五一节的上午,当他和珊开车返回这座城市时,竟在环城的高速路上迷了路。当终点又回到起点,他想起了自己写过的一首诗里的句子:“泥土的丛林总让人迷失……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珊让他陪她去了一趟民政局。面无表情的办事员回答了这对相拥而至的可人儿关于协议离婚的咨询。
  珊的问题他没法回答,因为他是判决离婚的。
  他和珊终于没有走向婚姻。
  当某个下午珊致电他她已经领到绿色的离婚证书,他在电话中明显感到她的轻松。离婚证书让他想到绿卡。
  他在下一次热烈地ML后跟珊提到了婚姻。
   “亲爱的,你对婚姻还抱有信心?我们都该活轻松一点,不是吗?”珊说。
   “唔……也许……是的……是的,我们应该活得轻松一点。”他说。
  他终于走过了人生之冬。
  生活再次归于平静。他现在甚至有闲暇时间回到那空置已久的度假公寓。
  正是麦收时节,他抽着香烟站在那些白色的窗户旁,他从自己的窗口望见了复活了的梵-高的《麦田》,那些金黄的麦垛有灵性、有韵律地堆积着,翻卷着,像极了燃烧的火焰……
  正午的麦垛下,劳动的人们在小憩。两个热恋的情人相偎相携躺在金黄的麦草中沉沉地睡了去……
  他现在不时在QQ中遇见珊,总是礼貌友好地打个招呼。然后,他们似乎刻意回避着什么,匆匆埋头进自己的工作。
  似乎那年的五一,根本就没有故事发生过。
  
   2014.10.17.定稿于成都浣花溪畔风-叶舞

 
20

鲜花

握手
1

雷人

路过

鸡蛋

刚表态过的朋友 (21 人)

发表评论 评论 (9 个评论)

回复 孤独的小男孩 2014-10-20 15:58
读完之后,有一股驱不散的愁绪在心头蔓延。那个季节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更找不到爱情,所以,那个季节总是被遗忘。
回复 千语小妖 2014-10-27 22:00
我们总在抱怨结婚太早而Mr/Miss Right出现得太晚,其实吧,对于无法安放的灵魂而言,和谁终老其实都没差。
回复 乞颜若风 2014-10-31 14:41
有一段没过来。谢谢老师们的支持与点赞~~~
回复 乞颜若风 2014-10-31 14:45
孤独的小男孩: 读完之后,有一股驱不散的愁绪在心头蔓延。那个季节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更找不到爱情,所以,那个季节总是被遗忘。
而被遗忘的季节,终将被铭记。对吧,小男孩君~~~
回复 乞颜若风 2014-10-31 14:46
千语小妖: 我们总在抱怨结婚太早而Mr/Miss Right出现得太晚,其实吧,对于无法安放的灵魂而言,和谁终老其实都没差。
应该正是这理儿。妖妖老师~~~
回复 licuifeng 2014-11-2 18:43
极其佩服你驾驭语言的能力!
回复 lianxiu 2014-11-8 10:08
读罢您的小说感觉很压抑!文笔打动读者!
回复 年华 2014-11-10 09:33
问好!
回复 蓝色虞姬 2014-12-17 13:42
珊,是一个美丽的迷。生如夏花之绚烂,最后归于平淡。人在旅途,究竟要追求什么,去往何方?也许只是安居乐业,不再为漂泊儿漂泊。温馨的家园,平常却深厚,失去就断了些根,不是花花草草能够填补的生命牵挂;可总是不够珍惜,因为真水无香……世俗的名权利色,没那么要紧,淡如浮云;而成长责任同修养的亲密温暖,守住灵魂的坚强美德,或许才有自内而外的安详与幸福,历久弥香!赞赏深刻的美文,一些感悟,与友分享,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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