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的皮皮回家只昏睡了两天，第三天便起了个大早。他换下便装，仔仔细细叠好，规规矩矩地穿上了空军夏常服，并佩戴好学员肩章。

    妈妈问：“今天才周五，派遣令上规定的报到时间不是下周一吗？”

    皮皮望着妈妈一早从菜市买回的大堆食材悄悄咽了咽口水，里边有他最喜欢吃的扣肉白菜。他告诉妈妈，有外地战友今天赶来报到，不认识去部队机关的路，自己带他们去，顺便也把到报了。回头再回家陪父母好好过一个周末。

    “那晚上早点回家，我们等你好好吃个团圆饭噢！”妈妈出门上班的时候对正埋头收拾行李箱的皮皮叮咛。

    “放心，我报完到，陪战友逛逛就回来。”皮皮懂事地说。末了，穿制服的皮皮还给妈妈来了个热烈地拥抱。

    两个小时后，妈妈在班上接到皮皮打来的手机。一辆军车已经拉着皮皮行驶在前往部队的战备公路上。一家人的团圆饭泡了汤。一如孩子的毕业典礼。

    半个月后前往部队看望孩子，妈妈最大的感受就是行路难！

    其实准确地说也不是看孩子，而是送普通一兵皮皮按时、准点返回部队。

    皮皮甫进军营，军官们有节制地聚了一个餐，算是对新同行表示热烈地欢迎。然后，皮皮奉命背着背囊、挟着被盖卷儿直接去到了新兵班。部队的逻辑简单而清晰：要想带兵、带好兵，必须从普通一兵做起。

    于是皮皮在成为空军中尉以前，首先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头兵。他脱下刚刚刚换上的带肩章的常服，穿上体能服，开始了跟新兵兄弟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同训练的生活，不出一周，已经会修缮破损的窗户，给锈蚀的军车刷上新的迷彩油漆。此外，还有用铲子和笤帚清理园子，到炊事班帮厨等等。皮皮说，部队的第一个原则就是自己的事情都得自己干，千万别指望坐享其成。

    当然，最艰苦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每天早上3公里、中午5公里、晚上3公里的武装越野，以及蛙跳、鸭子步的训练。须知，这不是与同样携笔从戎的国防生的对练，而是跟至少在新兵营呆了三个月，并严格按条令、条例考核通过了的真正的战士真枪实弹的训练。

    皮皮第一波便败下阵来，而且败得很惨、很痛。前半个月，皮皮走路上楼梯基本都只能横着。那是盛夏超大运动量训练所导致的肌肉强直。

    副队长说，某天自己从窗口突然发现一个总是“吆鸭子”但始终不放弃的孩子的身影，取来望远镜一看，敢情是自己未来的手下，禁不住对这个耍笔杆子的兵有些刮目相看。

    参军半个月，新兵班长批了皮皮半天假，让他回市区自己给自己买些生活日用品并顺便带不熟悉市区的副班长往邮政总局给家里寄个包裹。末了叮嘱他，务必晚8点前归队。

    兴高采烈的皮皮与自己的副班长搭公共汽车一进市区就遇到突如其来的阵雨。屋檐下躲过阵雨的风头，先带副班长寄完包裹，一看时间，呀，只够买好日用品匆匆跟父母在约定的购物中心外见上一面！

    扣肉白菜是来不及做了，爸爸、妈妈只好匆匆买了一些皮皮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由爸爸开车，在购物中心门外接了皮皮就往部队赶。

    那是一条越走越窄、越走越烂的战备公路。车子蛇行蚁走，越走越颠簸，妈妈的神色也禁不住由晴转阴。

    天色渐晚，小路峰回路转，车子就像进入了八阵图，死活出不来。皮皮说自己报到那天坐军车只走过一次，也不认识路。下午出来办事，公共汽车走的又是另外一条路，所以自己也完全找不着北。

    不断停车问路，当地老百姓给出的都是一些语焉不详的指点。走错三次以后，小车好不容易通过了一个有水泥墩做路障的小路口，中间刚好够一辆小型车勉强通过。水泥墩看上去伤痕累累，都是给过往的车不小心刮蹭的。

    终于，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的托底声，底盘很低的小车差一点趴了窝。妈妈此刻已经是满目的失望加恐惧了。

    磕磕碰碰，一走三停，小车好不容易在晚8点整拐到了营区门口，只见军事禁区的警示牌后面几十米有一个点都不起眼的营门，一个老旧的木质岗亭，岗亭里站着一位娃娃兵。甭说带枪，那哨兵连常服都没穿，直接穿着一身体能服。

    不过，警卫室里一水体能服，皮皮通称为“班长”的老兵们对来访的家长倒是很热情。另一个跟皮皮一个模子拍出来似的孩子闻讯从篮球场跑来热情地招呼了他们，又是带路又是忙着帮忙拎东西。皮皮戏谑地说：“这是我的文书~”

    后来知道，那孩子也是个城市兵，大专毕业后应征入伍，是皮皮在新兵班睡一个屋子的兄弟。都是城里孩子，都刚刚念完大学，估计共同语言多点，一来二往就成了好朋友，好兄弟。“文书”一看就是个头脑灵活的机灵孩子，常对皮皮说，我是士兵，你是军官。你任职只是早晚的事儿。你将来任职了，就让我做你文书吧。“文书”之名就是这样来的。 

    那次探营，父母最大收获除了行路难，就是顺便看望了皮皮的教导员、指导员及新兵班的战友们。当来不及吃晚饭的皮皮拎着妈妈路上顺便买的两只甜皮鸭和自己带给战友们的零食兴匆匆跑进新兵寝室的时候，爸爸妈妈听见里边传来压低了嗓门的欢呼声……

    次日，不甘心的爸爸在据说神通广大的谷歌地图键入那个兵城的名字，结果，只见地图上一遍葱葱郁郁的迷蒙，甭说军营，连自己头天驾车走过的小路的影子都没有一条。妈妈就说了，如果这都能找到，那还叫战备公路吗？

    “嗯，进步很快嘛，刚刚成为军属，就有了国防意识，呵呵。”爸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