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微白的天空中散布着几颗星星，四处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李大田领着穆先智一口水没带，一点吃的没拿，沿着一条小路，出发了。

清凉的晓风飘来许多秋意。

啊！山村的早晨太美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早晨。满山满沟都是绿的，好像刚油漆过的绿屋子，一摸就会蹭上满手绿漆。路两旁的野花，各颜各色，都顶着露水珠开了。小鸟飞来飞去，大蚂蚱蹦蹦跳跳。

正午，田园、山间一遍寂静，唯有蝴蝶们为着花儿，远近翩飞。

李大田有意避开大路、村庄，叫穆先智失去对食物的诱惑。

他们走呀！走呀！实在饥渴难忍了，就在山角边采择点野果充充饥。渴了就喝一点山泉水。

新鲜感产生新的动力。

穆先智还真是好样的，靠年轻力旺，走起路来轻步捷移，有时还带点跳跳纵纵呢！

到了下午，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穆先智体力下降，便迈着沉重无力的步子了，越走越只像鸭子似的，一跩一跩的了。

李大田鼓励说：“坚持就是胜利呀！”

好在穆先智平时注意锻炼身体，有一定的耐性，几十里土路，山路，他坚持走下来了。

夕阳西沉的傍晚，两人总算来到一个村庄上。

李大田把穆先智领到一个朋友家。

李大田说：“今天，我领东家少爷到此找‘肚饥’，你们就给做顿吃吧！”

这个朋友心领神会，早先也听大田说起此事。便接着说：“行行！行！”

转过脸，对穆先智说：“请少爷等一会，今天你只能入乡随俗，委屈少爷和我们一块吃顿饭啦！”

“没啥，没啥！不是大田叔领着，我还认不到你这地方呢！我是自愿出来找‘肚饥’的。”

“好好！有志者，事竟成。我想信你能在寻找肚饥过程中得到新体验。”

“一天没有吃到东西，喝到水的穆先智，这时候，肚子里还真唱了《空城计》，饥渴难熬，听大田说：‘你就给做顿饭吃’，心中好不欢喜。”

心想，杀个鸡，炒盘鸡蛋，炖碗猪肉粉丝……吃个大白馒头也就将就了。

没想到，美梦还没做完，一个多时辰后，端上来是一面盆高粱、山芋叶糊粥，几个玉米面窝窝头，一碗萝卜干，一碗盐酱豆子，还特意多炒一盘粉丝萝卜条。

穆先智一看，这，这……心凉了半截。

他痴痴地望着桌上食物发呆，但又爱于面子，不敢说这都是他家猪吃的，人岂能食之！

想想在家时，经常看着家中做工的人都吃这样饭菜。有时也觉得奇怪，也觉得疑惑，也曾说过：“这是猪狗吃的东西，人怎么能咽得下去呢？”顿时，心中掀起了波澜，品味不出什么味道来。

他摸摸袋中的银子，有点气李大田，说好了路上盘缠由他给，为什么不找个旅店，栈房住下，有吃有住。但又想想虽然说好了，银子却没交给李大田，心中不觉一阵愧疚，他看看天已交更，找客棧已不可能了。

唉，不要钱的，便宜的，哪能买到好货物。你们吃我也吃，反正不会药死人。也是我叫李大田带他出为找“肚饥”的，能为我找吃的，也是好意，心中也就平静了许多。

然而，一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都是他家的猪狗食，心中又来了气，跑了一天的路，肚饥没帮他找到，还弄这些东西给他吃，怎不令人气恼。

穆先智望望李大田。唉，临行时自己曾向他表示过，也下了决心，不怕吃苦，排除万难，找到肚饥。刚刚第一天，就泄气。岂能失言。

孔子说：“譬如为山，未成一簧，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簧，进，吾往也。”（注13）我可不能为一点吃的见难就退缩呀！

孔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14）哪我就和他们一块吃吃看。

穆先智望一眼高梁糊，窝窝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李大田看着穆先智的情绪变化，知道他对这种饭菜畏难，这可是他家的猪狗食呀。便说：“少爷，我这个朋友家也是个佃户，十分贫苦，租种十几亩山地，交了租，就所剩无几了，全家人吃糠咽菜，今天还特意为你做点好的呢！你就将就吃一点吧！”你不是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吗！”（注15）你就来个君子求道不求食，食无求好，亦不乐哉！

穆先智瞅瞅桌上高粱山芋叶糊和玉米面窝窝头，想想家中的猪，心中一阵呃心。听到李大田这么一说，这还是特意为他做的，心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哪，他们平时吃的肯定比这还要孬了。”

当然，当然！

穆先智低下头，想想自己每天吃的，顿顿大米白面，山珍海味，一顿就够他们吃一年的了。哎！他们的命实在太苦啦！

唉！这也是我自觉自愿的，临走前已经说过，不管怎么苦，决不怪罪别人。孔子曰：“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注16）“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注17）

李大田望着穆先智犹豫不决，心中矛盾，便说：“少爷，刚刚烧好的稀饭，太热，冷一会再吃吧！”他要拖点时间，叫穆先智饿饿透。

——————————

阅读相关章节：

肚饥（一）

肚饥（二）

肚饥（三）

肚饥（四）

肚饥（五）

肚饥（六）

（文博网编辑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