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古代哲人王守仁说的一句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自由是山风，想吹哪就吹哪。山风过处，倾倒的一切，群腾欢跃。一片草场，一棵阔叶松，或者树梢头一片摇摇欲坠的黄叶，静止或者生动，都酣畅淋漓显露姿态。这就是年轻，愉悦拾阶而奔，绝不踟蹰。可以飞纵跃步，也可以口衔白茅，一路哼哈，然后用白茅包上死麕，引诱千年的怀春少女，不想过多，无意过多。心是最纯洁的水流，奔跑是二十岁的姿势。

　　性爱与年轻结合得圣洁而意气风发，只要爱了，可以是山野，可以是风，可以是一处红泥潭，也可以是一片玉米地。两心相悦，天地皆可安生。山风多自由，有风有草的地方，便是黄金时代。活到大自然的彼岸，目光可以放纵，言语可以轻浮，心怀之大，可以装下世界里所有笑声和哭声。等你穿上了衣服回到此岸，就得行走，就得抬头看地面，睃视四周，看世界凌厉的眼睛在哪个窗子中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你看，就象王小波《黄金时代》里，那夹在王二和陈清扬周围的眼睛。他们正意气风发地讪笑,，象晒在阳光下的咸鱼引来的银苍蝇。那是个怎么样的时代?手足被缚，口鼻被阻，大气不敢出的时代，有谁能够随心所欲？可是人性中普遍的丑陋是扼杀不了的，比如窥探欲，好奇心，比如幸灾乐祸，看别人受难而津津乐道……你就是咸鱼，谁让你翻身？可以捂起来，蒙上黑布，或者到地下室过你的，谁让你们明目张胆？反正不行。其实王二和陈清扬不过是捂起来的一对儿罢了，只是他们与众不同，他们随心随性，他们特别另类，所以才有了自己的些许空间。自由是向上而升的意气用事，你要练皱多少地脸皮，才可以收到一些成效。被缚的自由，走多远都有盯着看得猫。所以，山野实在太美。感谢给予方便的风，山坡，草地，匆忙而过的云和裹上身体的露水。山野是温厚的床，土地黝黑，所有性爱都可生花。陷入地层做一粒种子吧，山坡上罂粟花开，晨风下，可以闻到鸟语的清香。山坡是向阳的心房，不管多么偏远，有爱的地方年轻的生活就会偏离轨迹。

　    “不自由，毋宁死。”但是也只有王小波书中行为怪诞的这两个，才能做得到。为自由，不怕被批斗，不怕一年又一年的写检查。写检查，也是种乐趣，回忆里每个场景都是年轻与胜利。人性的自由向往，是神仙，独立云端，白袍曳地，两臂一挥，水袖便气吞山河。所有云朵都在脚下，都在前方，都在身后，目光所向，空茫无一物。只是生存如果太灵性，就是怪诞所现，人世没有超凡脱俗的自由。所以，不论是王二还是陈清扬，他们的内心也趋向于回归生活，因为两个人的年轻和爱不是生活的全部。他们知道世界由许多人构成，由许多事组成，他们离不开生活。王二和陈清扬只是两个尖锐的杂音。但是，世界如果没有了杂音，那不是太寂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