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四)

已有 229 次阅读2008-6-19 19:21

    以后,会见他到班上来,和班长陈挤在一条凳子上,说天道地。陈是青苔的上桌,胖胖的一个男孩,写得一手好字,陈叫他夏。他好象总有说不完的话,谈着谈着还不忘回过头来问一句:“青苔,是不是?”

    再次站在走廊上的时候,青苔又一次看到了他,黑色的圆领T恤,黑色的灯笼裤子,黑色的运动鞋,两只手叉在口袋里,靠在教室门口的水泥栏杆上,笑吟吟地和班里的几个男生说笑。看见青苔,他走了过来:“青苔,看什么?”他站在她的边上,把双手搭在杆板上,顺着青苔的目光看。阳光暖洋洋地翻晒着大雨初霁中的万物,亮光里有微微蒸腾的气流。树叶上,水珠闪烁,在亮光下忽闪忽灭。“你看那水滴,挂在叶尖上,积聚所得,最大限度饱和,象一粒粒珍珠,多漂亮,可是马上又啪嗒下落,摔成碎片,无从拾捡。美丽只不过片刻,过后即刻毁灭”。他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树上,许多水滴挂在叶尖颤颤动动,啪嗒下坠,沙沙的滴嗒声响此起彼伏。“你干吗要看树下呀,只看树上,亮星星的,不是很美吗?”他换了个姿势,两肘支在栏板上,面对着她,就象面对一个非常熟识的朋友。“你常常站在走廊上,都在想些什么呢?”“什么都不想。”她很快打断他的话,回到教室。上课铃响起,教室里骚动不安,吱吱呀呀,片刻过后,才趋于平静。

    雨过天晴的时候,芙蓉花大朵大朵地粗逛开放,象一个爱俏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有着深刻的脂粉味。同一株枝上,白色的花朵咨意飞舞,炫耀着生命里所有的明媚,粉色的花朵却已染上颓败的气息,皱成一脸的残骸,在花间,树下倒伏一地。那是新鲜的尸体,还有着最后的将要散失的味道和体温。生命里的亮色在青苔眼里,稍纵即逝,她的目光捕捉的常是生命之中的kun黄。生性里忧郁的因子,让她无法看到光明,无法袒露自己的胸怀去追求,去进取。她是一株无法在春色里吐叶的树,在所有绿色绽放如花的时候,才迟迟矣矣地爬上枝头,自顾自怜地悄然绽放。她的心是为自已竖起的四面墙,带着少许敌意,许多恐惧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学校生活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她心怀卑谦,却时常我行我素,面对一墙开得正旺的迎春花心怀怜悯,面对同学之间的嬉闹欢呼冷漠处之,不露声色。她不喜欢学校,不喜欢人群,只希望能早点放假回家。家永远是她心里最温存的一床缎被,用手抚摸,有着最贴心的柔软。

    不知不觉,时光从沉默里悄悄挪移,学校生活象每五分钟一辆的公共汽车,紧守着它的时刻表与路段,不紧不慢地奔跑。春天好象总在不远处,而没有目标的生活却总让人觉得遥遥无期。三点一线的生活,更加深了青苔的沉默,她时常在独处的时候带上耳脉,将自己与世界分离。那是她喜欢听的几首歌,包括她在家里常唱的,和从隔壁的窗子里听到的。到学校之后,她特地跑了几家开唱片的店铺,找到了它们。歌声柔柔地从耳脉中流淌而出,顺着水面漂流,可以看到许多粉色的桃花瓣飘向水中,向下游滑落。溪涧两旁,碧草青得直逼人眼。远处,繁花如锦,绵延直至山间。粉蝶双双飞舞其间,纠缠嬉戏。她想起了好几个晚上从隔壁窗子里传来的小提琴声。总是那首《梁祝》,乐声袅袅,逶迤地轻烟似的缠绕,淡墨似的氤氲,耳语般一路诉说。忽然之间,乐声跌宕猛烈,如急雨狂击竹叶,啪啪有声。青苔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个男孩随着乐曲摇摆的节奏与沉溺。她站在他的窗下,与他一墙之隔的屋里,紧张得胸口发痛。如果琴弦会在你的手中断裂,那么它首先击中的将是我这颗站在你窗下的敏感的心。青苔只觉得眼眶湿润,喉咙寂寞得无法出声。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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