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剑清影 第九回 秋水乍寒

热度 1已有 401 次阅读2012-7-8 04:29 |个人分类:岁月无痕|系统分类:长篇连载

  南宫凌风回头一看,只见冯羽带着几个人正从一个酒馆里奔出来。

  那冯羽今天随葛启巫到龙王庙捉拿钦犯,原本以为帮上一把力气,能得到些许赏赐,没料到钦犯没抓着,反被那杜无昔一掌伤了元气。回到镇上,葛启巫要去办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先行离开。离开时,他嘱咐冯羽好生看着钦犯,别让他们跑了。冯羽一想,那老乞丐武功高强,岂是他冯羽能看得住的?于是口中应允着,待他一走,就带几个人到酒馆里喝酒来了,哪里管钦犯的去留?没想到喝完酒出来,就见到那小叫花子一个人在街上跑,心中大喜,跑上去腾手就要擒他。

  南宫凌风唬了一跳,暗叫“倒霉”,便往旁边一蹿,躲过他的手,又拔足向镇外飞奔。冯羽等人便呐喊着紧追不舍。要知道,这两年勿名特意教授他”平步青云“的轻身功夫,并严加督促习练,为的就是在危急时刻能迅速逃脱。所以,无论后边的人怎么追都追不上来,反而被他越拉越远,最后连呐喊声都听不见了。

  南宫凌风一路只顾摆脱追兵,根本没仔细分辨荆大全掳着鱼儿往哪条道去了,直到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才知道自己乱跑一气,不知道偏离有多远了。看着眼前浊浪翻滚的河面,茫然不知所措:如果继续追赶荆大全一行,又不知往哪里追;折回去找勿名吧,“龙虎堂”的人正等着他自投罗网。于是,就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等勿名赶上来再作打算。哪知等了半天都不见勿名的踪影,心中不免焦躁起来,料想是勿名和他走岔道了。

  他转念一想,勿名不是说荆大全是丐帮开封分坛的坛主吗?料想那荆大全是往开封方向去了,而勿名带他往玉门关去,也是要经过开封的,自己倒不如往开封方向去,一来可以试着解救鱼儿,二来也和勿名方向一致,说不定在开封就能和勿名汇合了。当下拿定主意,就转身折往西边方向,拣条大路继续前行。

  南宫凌风必定涉世未深,想问题也未免太过于天真。常言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哪里知道他走的道,与勿名追赶的道路相差甚远,而这条道的前面,尽是无穷的艰辛险恶在等着他呢!

  南宫凌风一路行去,却时时碰见凶神恶煞的清兵到处捉拿汉人,特别是着汉服和未曾剃发的汉人,更是见一个抓一个。原来,满族入关后,颁布了“五大基准国策”——圈地、投充、逃人、薙发、易服。清兵此时抓汉人,一是投充为满族贵族的奴隶,替他们耕作田地,饲养牲畜;二来是强迫汉人剃发和易服。特别是对于剃发,更颁布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残酷政策。《孝经》有言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大多汉人将剃发视做欺祖灭宗之举,纷纷奋起反抗,前些时日那惨绝人寰的“嘉定三屠”就是因剃发而起的(注:顺治二年六月,清军下“剃发令”,嘉定人民奋起反抗,爆发起义。努尔哈赤第十五子豫亲王率兵镇压,三屠嘉定,杀人两万余众)。南宫凌风见走大路势必会遭遇抓捕,受那剃发和易服之辱,只得改走小道。

  这样走了数日,也不知到了何地,但天气陡然转冷,北风呼啸,雪花飞扬。好在南宫凌风跟随勿名流浪了一段时间,知道如何在荒野觅食,如何在寒冷的夜晚避风露宿,虽然偶有饥寒,也不至于无法维系。

  这天晚上,他在一小山丘的南面,拣了个山洞,生了堆火,烤了几颗从农家地窖里掏来的土豆吃了,便躺在干草上。正要合眼睡去,忽听得山丘北面传来追逐呵斥的声音,忙用土覆盖了火堆,爬到山丘上,伏在灌木丛后的雪地里往山下望去。

  此时,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加上雪地熠熠反光,他又自小跟随勿名习练暗器,目力极佳,所以山下雪野里的情形被他瞧得清清楚楚。

  只见几个人影从东边急速奔来,前面是个瘦小纤弱的人影,脚步却异常轻快,显然轻身功夫很是高明。他跑一阵就停一会儿,故意不把距离拉开。后边一共七人,脚步却略微有些沉重,轻身功夫却逊了一大筹,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骂着。前边那人刚跑到山丘西侧,却停住了脚步,负手而立,半天不动,仿佛故意等后面的人追上去一般。

  等那人停下来,南宫凌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形单薄、乞丐打扮的小孩子。而追上来的是却七个壮汉,个个手持兵刃,呵斥着呈合围之势向那小乞丐逼过去。

  为首那壮汉怒喝道:“小王八蛋,快把东西还给我们!”

  那小乞丐腾的转身过来,咧嘴嘻嘻笑道:“不就一幅破画儿吗?你们家主人财大气粗,还在乎这个?”

  南宫凌风这下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忍不住惊奇的叫出声来:“奇怪,怎么是鱼儿?”

  再仔细瞧瞧,那脸蛋,那身材,真的与鱼儿一点儿都不差。他刚要跃起来叫喊,忽然心里一惊:鱼儿根本就不懂武功的,他是几时又学会武功了?而且轻身功夫还这么高明?而且听他声音,却比鱼儿的声音清脆了些。想到这里,他只得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伏在雪地里继续瞧下去。

  只听那壮汉气急败坏道:“你个小无赖,就算是幅破画儿,也必须还来,否则,别怪我们以大欺小!”

  那鱼儿哼了一声道:“你们这帮狗奴才,不愧是群看门的狗,就是你们家主人,也断不敢对小爷如此无礼!你们不信就叫那崔老毛来,就是一座金山,只要小爷开口,他也得乖乖的给!”

  “小子休要放肆!”那个寒冬里还手摇绸扇、书生模样的壮汉喝道,“别以为你有高明的轻身功夫,就敢在我们面前耍横。还是乖乖交出画来,免得我们兵刃相见!”边说边向鱼儿身侧抄去,显然是要抄他后路。

  鱼儿全无惧色,仍然满脸嬉笑道:“崔老儿平日里纵容你们惯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事儿还少了么?小爷今天倒要瞧瞧这‘丹墨斋七狗’如何仗势欺人的!”

  那书生勃然大怒,揉身上前,以绸扇做兵器,向鱼儿攻了去。只见他绸扇收拢,点、戳、挑、拨、按,俨然是打穴高手;忽而将绸扇展开,削、刺、劈、斩,竟也融合了刀剑路数。鱼儿乖巧溜滑,身形轻逸,赤手空拳,竟进退自如,那绸扇却伤不着他半根毫毛。

  鱼儿斗得兴起,轻叱一声:“小爷也让你见识见识厉害!”双掌一圈,掌影袅袅,身形却如风拂兰花、燕子穿云,宛如花间蜂蝶曼舞,优美无比。南宫凌风看见他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手却白皙纤细,与鱼儿也有些不一样,当下便更加疑惑起来。鱼儿的手掌在扇影里灵巧穿插,无声无息,不知怎的,那书生便怪叫一声后退了几步,左手捂着右手腕痛苦不堪,指间竟沁出血迹来。

  书生怒道:“好个小王八蛋,竟然用暗器伤我!”

  鱼儿负手冷冷道:“枉你还在江湖上混,连这‘寒冰刀’都不识,你羞是不羞?”

  “‘寒冰刀’?”书生骇然变色,“‘邙山罗刹’是你什么人?”

  鱼儿咯咯咯的笑道:“那个老姑娘啊?算小爷的半个朋友而已!”

  七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遥遥传来:“‘邙山罗刹’的什么人敢在此撒野?”

  书生惊喜道:“师父来了!”

  南宫凌风忙抬头四下望了望,却不见一个人影,知道这是所谓的“绵密传音”的功夫,闻听其声,人却在十里之外,实在是高明无比。他心中有些吃惊,料想来的绝不是等闲之辈,不禁暗暗替鱼儿担心起来。

  那鱼儿闻听后,却并不惊慌害怕,只涩声道:“崔老儿,你当真看得起小爷,也来赐教了么?”

  不一会儿,只见东边一个白影像流星一样划来,眼前一花,空地上便立着了一位身着白袍、六十开外的清瘦老者,下巴的山羊胡纷乱飘动。七人忙弯腰道:“师父!”来的正是那丹墨斋主人“霹雳手”崔丹青。

  他负着手缓缓踱到离鱼儿几步之外,上下细细打量了鱼儿一番,温言道:“小兄弟,你这是何苦呢?不就一幅画么,你只要吱一声,老夫定会双手送上!可你却用下三烂的偷窃手段来取,叫老夫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鱼儿道:“小爷只不过借来瞧瞧,几日内定当归还,何况这画儿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可是用正当手段取得的?”

  崔丹青脸色铁青道:“小兄弟,看你也是老夫故友的朋友,今天老夫也不难为你,你就交出画来,自己走罢!”

  鱼儿从怀里掏出一卷轴抖开,道:“崔老儿,是这个么?”

  崔丹青点点头道:“不错,正是!”

  南宫凌风从小被勿名逼着练习暗器,眼力十分了得,当下定睛一瞧,又吃了一惊,原来那画与上官晗的瓷瓶上的画不差分毫,难道就为这画技并不高明的画起这般纷争么,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罢。

  正胡思乱想时,那鱼儿却将画一扬,另一支手抓住画纸,冷笑道:“人说崔老儿书画鉴赏,闻名天下,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如此技巧粗劣的画,竟然得你青睐,不如小爷就此毁了它,免得败坏你天下第一书画鉴赏家的名声!”说罢,便作势要撕扯。

  崔丹青急忙抢前一步道:“小兄弟,使不得,有话好说!”

  鱼儿大喝一声道:“你再前进一步,休怪小爷手下无情!”

  崔丹青忙道:“好说,好说。小兄弟要怎样?”

  鱼儿寒声道:“让你这群狗奴才滚开些,你也得退后十步!”

  崔丹青无奈,只得挥手示意让七人退下,自己也缓缓后退。鱼儿嘿嘿冷笑着,一边缓缓后退。

  崔丹青忽然指着他身后道:“龙庄主,你来得正好!”

  鱼儿大惊失色,忙回头瞧去。就在这瞬间,他感觉肩头一疼,画卷便被抢了去,昏穴一麻,两眼一黑,便失却了知觉。

  原来那崔丹青呼出龙庄主,意在令他分神,然后出手便擒了他。崔丹青小心将画收好,吩咐几个徒弟道:“把这小乞丐绑了带回去,好好看着,不得有误!”

  那书生道:“师傅,我看这小乞丐来头不小,恐怕……”

  崔丹青阴笑道:“老夫早知道他是谁了。老夫还得到圣寿寺去会会葛统领,尔等不必多虑,只管照老夫的吩咐,带回去好好看着,老夫自有主张。”

  说罢,便将画揣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向西南方向而去,转眼消失在茫茫的雪野里。

  却说南宫凌风见鱼儿被擒,心中大急,刚要起身冲出去,忽又想到那七人武功不弱,硬打硬拼,恐怕自己要吃亏,只得继续伏在雪地里,见机行事。

  崔丹青离开后,那领头的壮汉将昏睡的鱼儿扛在了肩膀上,七人便向东北方向行去。南宫凌风悄无声息的远远跟在他们后边,边跟着边苦苦思索解救鱼儿的办法。

  行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他忽然触到怀里一件物什,心里便已然有了主意。他悄悄爬上左侧的山丘,在山丘另一侧拔足飞奔,绕到了那些人前面很远,才下得山来。他在路中间挖了个小土坑,再从怀里拿出个黑乎乎的小铁筒,将那有圆形盘的一端朝下,固定在土坑里,再用土埋上,上面用雪盖上,直到将顶端那小小的铁环浅浅埋住为止。然后,他便回到山丘上,伏在灌木从中,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那七个人便逶迤而来,边走边说笑,很是轻松愉快。他们渐渐走近南宫凌风埋东西地方了,南宫凌风心里怦怦一阵乱跳,睁大眼睛盯着。

  那领头的书生扛着鱼儿走在最前面,一脚就踏在了那铁筒的铁环之上,跨过去一起脚才猛然觉得刚才脚下有些异样。他转身低头查看地下时,却见雪中呼地一声弹射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大吃一惊。那东西弹射到一人高时,砰的一声炸裂开来,散开浓密的紫色烟雾来,烟雾入鼻,一阵幽香迷离。众人齐声惊呼,乱作一团。

  待到烟雾散去,众人都以为着了道儿,面面相觑,不敢乱动。那领头的书生首先镇定下来,动动身子,感觉并无异状,才向四周望望,喝道:“哪位道上的朋友在此?请现身赐教罢!”半天不见有动静,才恨恨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快离开!”众人忙跟着他继续前行。

  山上,南宫凌风伏在雪地里,嘴里却小声数着他们的脚步:“一……二……三……四……”刚刚数到七,却见七人一个个浑身抽搐,慢慢便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了。南宫凌风大喜,站起身来,冲下山去。

  七人虽然浑身酥软,连动舌头的力气都没了,神志却还清醒,见跑下山来的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叫花子,心里很是窝囊晦气,只得怒目而视。南宫凌风见七人歪歪斜斜倒在雪地上,狼狈不堪,心想:“苦叔叔这‘跳跳七步倒’果然厉害,施毒手段亦是别具一格,真有趣得紧哪!”

  原来,那费清免之前被江湖中人称做“毒丐”,自是制毒使毒的名家,江湖中人无不闻名变色。他制的毒药希奇古怪,无奇不有,什么蒙汗、酥骨、癫狂之类是小菜一碟,蚀骨、抽魂、摧心更是歹毒无比,甚至连致失眠、忧郁、懒惰的毒药都研制了出来。这且不说,他施毒的手段才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据说他曾有一个仇家,隐居深山,守卫森严,任何人都无法接近。而唯一能接近的是那仇家豢养的一只雌性波斯猫。勿名便寻来一雄性波斯猫,做了手脚,放进山去。不过几日,那仇家便暴毙。经查,那仇家是被自己豢养的雌性波斯猫咬中手指,中毒身亡的,而那雌性波斯猫却安然无恙。这等隔物传毒的手法,的确令人匪夷所思。虽然费清免后来投了南宫无痕,改称勿名,从此与毒绝缘,但和南宫凌风流浪江湖时,却不得不又重新制些低毒的毒药,以防不测。而这被南宫凌风胡乱取名为“跳跳七步倒”的,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它的奇妙之处在于施毒的手法上,在铁筒底部的圆盘上装有弹簧,一根一人身长的钢丝与毒丸相连,铁筒顶部安有触压机刮,一旦被触动,药丸便弹出铁筒,弹至一人身长的高度处,被钢丝引发药丸,药丸才炸裂开来,倘若在人群中,便是一群人都不可幸免,端的厉害无比。南宫凌风见它好玩有趣,便讨了几颗,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南宫凌风感叹之余,便寻得倒在书生旁边的鱼儿,摇他肩膀呼道:“鱼儿哥,鱼儿哥!快醒醒!”可任凭他如何呼唤,鱼儿都双目紧闭,一声不吭,这时他才想起鱼儿是被那崔丹青点了昏穴。勿名虽然教授了他打穴解穴的功夫,但他必定功力尚浅,当下便依勿名教授的方法解了鱼儿昏穴,以为他立刻会醒来,可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转眼却看见雪地上那七人脸部扭曲,一个个眼睛血红,正恶狠狠的盯着他,像要扑上来吃掉他一般。他吓得打了个寒噤,忙弯腰抱起鱼儿,一阵风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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