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忙碌得象陀螺，无领略鸟语花香的闲暇，更无流连山水的闲情逸致。待到稍稍松口气，那些桃啊、李啊、杏啊，都挂着指拇大小的青青的果儿了。为此，感觉这个阳春三月添了些许遗憾，辜负了一年一度的花容郁香。

    这日，城郊天山果园的场长来我办公室，进门便邀我傍晚下班后到果园做客。他眉飞色舞，喜言捕得长江鲇鱼一尾，恰逢漫野橘花初开，朗月之下，于花间设席斟酒，别有一番情致！长江鲇鱼的美味对我并无吸引力，倒是那漫野的橘花，却是令我悠然神往，没多想我便一口应了他。

    下班后，披着夕阳的金辉，携家人一道往果园行去。这一带属长江南岸浅丘地貌，圆乎乎的小山丘错错落落，几乎一色的紫色页岩土，极适合柑橘生长，全县近三分之一的果园都分布在这里。进入果园地界，一缕缕幽香被柔风缓缓送来，比茉莉香味稍微厚些，钻进鼻息，五脏六腑顿时清爽无比。行在橘子林间小路，香气忽浓忽淡，忽近忽远，飘飘浮浮，捉摸不定。四下寻觅，却只见满眼墨绿，郁郁浓浓，竟不见橘花开在何处。以为山上橘花花期早些，鼻息间送来的是山上溢下来的残香，便不以为意，匆匆往山上赶。

    到了山顶，清清一口水塘边，依着一棵百年黄角树，垂下浓密嫩绿的枝叶，拢着几间青瓦砖屋。场长远远地迎上来，与我并肩而行。周遭郁香袭人，环视一周，却依然只见漫山墨绿的橘树，不见蓬勃怒放的橘花，不免一阵失望。禁不住问场长，怎么不见橘花开啊，莫不是骗我的？场长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俄尔，他笑了笑说，你等等啊。他斜进旁边的小路，攀上土坎，将手伸进橘树的枝叶里，再跳下土坎来到我面前，摊开手伸到我眼前。这略显粗糙的手掌心里托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花朵，与茉莉花有几分相似，单层纤秀的花瓣洁白素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他解释说，橘花朵小，且多生在叶腋间，加上现正值含苞初放的时候，被枝叶遮掩，不走近细看，是不容易发现的。见我恍然领悟，他开玩笑似的说，春华秋实嘛，也许它是隐藏了春华，只想展示它的秋实而已吧！我愣了愣，觉得他的话虽然平实，却隐含着无尽的哲理意味。

    仔细咀嚼着他的话，脚下却不停歇，径直来到了屋前的水泥地坝上。见一老人躬坐在地坝中央，头包黑巾，鬓发染霜，嘴里叼着旱烟杆，正悉悉索索地编着竹篮。冷不防两只身材壮实的黄狗冲过来，吓得女儿惊声尖叫。老人闻声忙搁下手里的活，一边呵斥驱赶黄狗，一边笑呵呵地招呼着。寒暄了几句，正待坐下，却听女儿叫我，爸爸，爸爸，快来看橘花呀！原来地坝边也有几株橘树，女儿站在树边向我招手。走过去顺着女儿拨开的枝叶缝隙里看去，见那橘花一簇一簇的缀在叶腋间，或含苞如白玉小铃铛，或半开若银色小喇叭，或绽放似晶莹的小星星，被我们瞧得羞答答地你挤我，我挤你，衬着墨绿的枝叶，很是惹眼。女儿放开手，这些小精灵便躲得无影无踪了。

    望望周遭密密的橘林，心头不免有些惆怅：原本带着赏花的心绪而来，橘花却没有带给我赏花的意境。难怪橘树历来被列入果树的家族，而从未列入花闺的的名单，她不象桃李那样将花朵开在枝叶初萌的时候，尽显妩媚，招蜂引蝶，而是将春华这个生命的程序涵于青春的茂密之中，将这华美平淡地一带而过，等到秋实时节，却骄傲地将金灿灿的果实挂满枝头，笑迎四方艳羡的眼神。这也是一种生命的历程，一种可以隐藏华美，注重收获的生命历程，且必将历经平淡，走进收获的生命理念！

    鲇鱼鲜汤端上来了，香醇的老酒斟满了酒杯。场长在皎洁的月光下举起酒杯，激动地说，当初承包这片老果园，没有人不说我傻，改造老品种，培育新品种，只看到劳累，看不到收获；如今好了，橘树都成林了，今年是个收获的年头！说罢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