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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沸腾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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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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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舟 发表于 2013-1-13 23:07:0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攻伐(3)

  三
  西衢市某个偏僻的处所,一伙人正在开会。这是一个特殊的会议,姑且叫做战前会。与会者为王好、薛锦堂、张养涵、虎子,还有右手打着石膏和绷带的黎江。
  一张电脑绘制的西衢市区的地图摊在桌子上,上面清楚地标注着宋向东在南区经营的风云网吧、李天刚盘下的位于城东的豪爵娱乐城,以及张烈在东城区的派出所。图上还标明了三处位置的实际行车距离。
  王好说:“对方人多,且有张烈暗中支持,我们必须智取。”
  通过分析,王好指出虽然宋向东离张烈所在的派出所距离远,实力也较李烈为弱,收拾起来更容易些。但一旦动了宋向东,必然会惊动李天,擒贼擒王,必须先拿下李天。
  按王好的战前布置,王好、薛锦堂、虎子作为此次作战的主力,突袭李天。手下的人为薛锦堂永盛咨询的七个小伙、张养涵的八九个手下,外加王好公司门卫班里的几个心腹。
  用王好的话说,二十多号人,勉强一个步兵排,去突袭李天的一个连,有难度,但必须成功,打仗不仅靠兵力,更重要的是靠战斗力。
  薛锦堂的七个小伙,都是一个人能对付三五个壮汉的练家子;张养涵的十几手下则早习惯了街头混战的把戏,一个对一个绝对没问题;而王好公司门卫班里的几个心腹,大都有当兵的经历,且经过王好几个月的训练,徒手和冷兵器的单兵作战能力、协同作战能力都比较出色,几个人合起来能顶正规野战部队的一个步兵班。
  因为不想牵扯太大,此次行动没让黎江经典名流的人参加,只让黎江带四五个张养涵的人负责打援。
  所谓打援也就是事先派人在张烈的派出所门口盯着,一旦李天因为经受不住打击而向张烈求援,就由其他人在张烈警车必经之路撒下铁蒺藜,通过扎破车胎阻碍张烈,毕竟不能公开跟张烈对决,他代表着公安。
  黎江听说让自己负责带人撒铁蒺藜,就说:“戚继光的戚家军就曾经用铁蒺藜对付倭寇,我们这是拿李天他们当小日本打呢。”
  黎江这狗日的家伙,干架不行,却杂学丰富。确实,我国在战国时期就使用铁蒺藜,明朝军队更广泛使用铁蒺藜。在戚继光的军队中,每名藤牌手、挨牌手“各带蒺藜十串,每串六个接连”(戚继光《纪效新书》),便于野战布营。明军战船上也装载大量铁蒺藜,大型船1000枚,中型船800枚。交战时,向敌船投掷,使敌人在船上难于行动和作战。
  最后,由张养涵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人,在王好他们发动袭击五分钟后,开始袭扰和缠斗宋向东。之所以定五分钟,那也是有讲究的。
  斗殴不是战争,需要用几年的时间来分胜负。道上混混间一个对一个的斗殴,通常也就几秒钟就胜负立判。套用一资深混混的话说:“现在打架哪讲什么规矩,一言不合,抄家伙上,一下子先撂倒对方再说。一分钟以上的架,那是很长的架了。”
  即使是团伙间的斗殴,时间也不长。双方一碰面,亮开家伙互殴,但通常是一方有人见血就散,并非一定要出人命才罢休,这也是因为公安打击的威慑所致。命案是重案,非万不得已,道上的人都不想惹上人命官司。
  王好算过,在十分钟时间内完成对李天一伙的袭击,然后奔赴驰援张养涵,路上所需时间为八分种,总计所需时间为十八分钟。让张养涵在王好他们采取行动五分钟后开始袭扰宋向东,是为了减轻张养涵的压力,对人数少的张养涵,少交锋一分钟,就安全一分钟;同时,也是打击李天这个主要计划的需要。王好估计遭受前五分钟打击的李天必将向宋向东求援,到时,即使张养涵缠不住宋向东,等宋向东花八分钟时间赶到,也晚了。
  考虑到人数处于劣势,张养涵这路人马以佯攻为主,尽量避免直接交手。主要目的是拖住宋向东,一不能让他驰援李天,二不能让宋向东逃跑,等待完成突击后腾出手赶来支援的王好他们,大部队会合后,再对宋向东施以最后的打击。
  地下火拼还开战前会,这开了西衢市地下团伙的先河。有着丰富特种作战经验的王好,用作战的思维来指挥一场团伙间的火拼,似有牛刀杀鸡的嫌疑,但这也保证了王好他们因迫不得已而卷入江湖纷争的胜绩。
  最后,因为是夜间行动,王好要求参加行动的人,左臂必须套上白色的护肘作为识别标志。这样可以避免自己人相互误伤,同时还可以避免因为识别身份时的犹豫而被对方伤害。
  同时,每个参与进攻的人,裤兜里揣上不少于五块砖头或石块作为“炮弹”,以用做进攻前的炮火准备,当然,炮火主要是威慑和击垮对方的防线,尽可能少伤人。
  王好将现代军队的火力合成运用,与时俱进、因地制宜地移植到西衢市地下团伙的斗殴中,可谓是西衢混混火拼史上的一大创新。
  交锋是在第二天晚上十点,从李天正在装修的豪爵娱乐城开始的。
  当时李天与杨里斯基正在办公室商量事情。因娱乐城还没有正式开业,并因为袭击王好他们的事情做得隐蔽,李天与杨里斯基没提防王好他们的反击,身边只有几个亲信跟随和负责守夜的手下,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个人。
  因为李天的麻痹,将使得王好他们此次突袭的顺利程度,远远超出原先的预想。同时,也证明,把困难想大些,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为避免大范围流血,将双方人员的负伤率降到最低,达到降低社会影响的目的,王好采取隐蔽接敌、一招制敌的方式。薛锦堂先带人通过攀爬楼道和窗户进入豪爵娱乐城,并迅速控制李天分散在各楼层的人手。
  王好则与虎子在薛锦堂接应下从正大门进入,并直奔李天在三楼的办公室。
  虎子一脚踹开办公室门时,李天、杨里斯基正喝茶闲聊,四五个跟随则在一旁玩炸金花的扑克游戏,茶几上堆着不少的人民币。
  玩炸金花的几个跟随初时还以为派出所抓赌,有些惊慌。而李天和杨里斯基猜测来者也是道上混的,与公安无关。因为豪爵娱乐城尚未正式开业,公安没必要来查。同时,这里是张烈的辖区,即使公安要抓赌,也会事先通知。
  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见到对方只有俩人,杨里斯基也没放在心上,冲几个手下一示意,一伙人扔下扑克就扑了上来。
  山东70公斤级散打比赛第四名的头衔不是浪得虚名的。虎子一个截腿,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家伙就失去平衡扑跌在地,跟着,虎子别住一挥拳家伙的肩膀,顺势扭腰一甩,那人就被扔了出去。
  虎子的动作幅度很小,但迅捷短促。杨里斯基知道自己的手下不是对手,边示意其他人退下,同时打电话约集人手,边阴笑着来到虎子跟前。
  俩人也不拉开架势,一近身就拳来脚往地交上了手,动作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招式。
  十几着过后,就听砰、砰两响,俩人互中对方的腿击。虎子左手捂胸,踉跄着退了几步,站定后,脸色因疼痛而有些扭曲。
  杨里斯基标志性的白衣黑裤的白衣上,右下摆处有一个明显的脚印,显然是杨里斯基踢中虎子的同时,虎子也踢中杨里斯基的右胯。杨里斯基虽然纹丝不动,依然斜抿着嘴角,露出阴冷的讥诮,但右手却禁不住地在右胯上揉了数下。
  看情形,虽然虎子吃亏更大,但虎子也让杨里斯基吃了苦头。
  虎子调息好呼吸,一挺身,又要扑上前跟杨里斯基开打。虎子年轻,火力十足,不怕挫败,但却让爱护他的王好拦下了。而李天的几个手下则抽刀、握棍地围了上来。
  这时,王好潇洒地掏出手机,轻轻一摁,将示意薛锦堂他们开砸豪爵娱乐城的信号发了出去,楼上楼下就马上传来乒哩乓啷的打砸声。
  起先还胸有成竹、一脸镇静的李天,这时,再也坐不住了,赶紧掏手机打电话。
  这时,薛锦堂带着几个人,手握大铁锤和消防斧什么的进来了。
  李天几个手下还想挣面子地表现一下,让铁锤和消防斧一阵挥舞,就扔了砍刀和棍棒,没伤的假装有伤,有伤的假装不支。其实,这几个人都是王好公司门卫班里的心腹,当过兵,受过训,出手极有分寸,主要以阻吓为住,也就是用锤头、斧背捣了李天手下们的大腿和屁股处,有伤也谈不上严重。
  就在王好他们突袭李天的同时,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出了张烈所在的东城区派出所。但驰过两道街,就在一僻静的路口停下了。
  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张烈。几个人蹲下身,用小手电和打火机查看了半天车胎后,就见张烈直起身,手拿戳破车胎的铁蒺藜,边踹车轮,边骂骂咧咧地让人去拦出租车。但那里是个偏僻的路段,加上已过晚上十点,哪来的出租车叫。
  瘪了车胎,又一时半会的叫不到出租车,把张烈急得不顾副所长的风范,一反常态地直跳脚骂娘。折腾了快有十分钟,满头是汗的张烈示意大家步行。
  一伙人就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着往豪爵娱乐城方向赶,连车上的警灯、警笛也忘了关,就由着趴窝的警车空转着警灯、空响着警笛,把远处一对碰巧路过、偷荤吃的“野鸳鸯”,吓得直接顺着原路往回走。
  深更半夜的警灯闪亮、警笛大作,还惊走一对“野鸳鸯”,你说这张烈这吃货,是不是在伤财扰民。
  躲老远处暗中观察的黎江,不知从哪里弄了副具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张烈气急败坏的狼狈样被他瞧得一清二楚。笑得黎江这个死胖子边捂着鼻梁骨折的鼻子,以减轻疼痛,边学着日本鬼子的话,耍贫嘴说:“八格!土八路地,大大地狡猾。铁蒺藜地,大大地厉害。我们地,快快地,撒开脚丫子地,开路、开路。”
  就在黎江带人成功阻截了张烈一伙的同时,事先进入宋向东风云网吧假装上网的张养涵他们,也开始发难。先是张养涵两个手下拔了网线,嚷嚷着说网络不正常,要求退还上网的费用,并就此跟网吧的网管争吵起来。
  动静一大,网吧里屋就出来七八个歪眉瞪眼、吊着膀子走路的人,他们都是宋向东的小弟。
  见有人在网吧闹事,这伙人就开始动粗。没料周围一下又冒出上十个精壮汉子,内中有人喊了声:“风云网吧是黑网吧,想欺负人,没门。”
  网吧里其他客人原本保持中立的态度,也就是准备看一出免费的戏,但“黑网吧”这一声喊,让一些个曾经受过宋向东手下脸色的人应声附和。一时间网吧里乱哄哄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骂架即刻就升级为殴斗。上网的客人显然不是宋向东手下的对手,但张养涵手下那十几个精壮汉子一出手,战局就一边倒了。现成的椅子狂飞乱舞过后,根本没给宋向东手下掏刀、挥棍的机会,就将原先歪眉瞪眼、吊着膀子走路的几个宋向东手下,砸成了死螃蟹。
  张养涵手下的人手还黑,砸人的同时,还拿椅子尽往电脑显示器和主机砸,有个家伙干脆操起主机,顺电脑桌死劲扔出去,六七台一溜儿排列的显示器,就让砸坏了。
  这时,网吧内其它几个屋里又有人出来了,约莫三十来号人,个个手里操着家伙。
  上网的客人见阵势不对,就蜂拥着一股脑跑出网吧,但也不走远,站马路对面看。好奇心是人的本性之一,越是危险的、刺激的,最好是血腥的事件,就越能勾引起人的好奇心。
  比如这帮上网的客人,刚才还为脱离险境而狼狈出逃。但稍一安全,就又忘记危险,想着看火拼后的结果。
  我就认识一老兄,胆子特别小,别人杀鸡他都不敢看。但有回,是1987年那回,西衢市枪毙犯人。这位老兄因为好奇,想看看如何枪毙犯人的,就骑着当年挺时髦的玉河牌的轻骑,紧撵着行刑的车,到刑场看行刑。不看还好,看后,这位老兄当时就嘴角歪斜地抽着风,瘫地上了。到如今,他都没根治这一见血就抽风的毛病。
淡舟
 楼主|
淡舟 发表于 2013-1-13 23:05:52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攻伐(2)

  二
  因精壮汉子临时收了劲,扎枪虽然扎入杨柳依的后背,但没有伤及内脏,清创、缝针后就无大碍。反倒是黎江伤势严重。右臂和鼻梁骨折,近期内是不能卖弄调酒的技艺了。
  在黎江要求下,医院给黎江和杨柳依安排了一个设施最好的双人病房。张养涵是凌晨三点多赶回西衢的。
  还没进病房的门,张养涵就听见断了鼻梁的黎江嗡声嗡气地说:“依依,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文身所,在你肩头的伤疤处,文一朵红梅,这样好看,但只许我一个人看。”
  这小子没救了,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记贫嘴。
  而被恋人的乐观情绪给感染的杨柳依,居然也忘记了不久前还生死悬于一线的惨状,居然也没心没肺地答应了。把个一直为他俩担心的王好弄得没半点脾气地直摇头,忍不住骂了句:“屎壳郎配驴粪蛋。”
  杨柳依一副幸福状地白了王好一眼,而黎江则捂着鼻子忍痛笑言道:“我们愿意。不服,你也给我找个驴粪蛋来瞧瞧。”
  张养涵进来,听王好说了情况后,说:“江西那边有公司里两个老驾驶员调度在盯着,事情基本办差不多了,我就不回去了。明天就查查这事是谁干的。”
  但还没等到明天,王好的值班调度来电话,说好运物流受二十多个身份不明者冲击。所幸当时公司里有十多个准备出车的驾驶员,加上公司的值班调度和门卫保安,人数上不吃亏。同时因为王好接管公司后,以大企业的制度、军队的执行力管理公司,团队合作和纪律性不是社会团伙可比的。外加驾驶员大多是走南闯北的剽野汉子,消防斧、铁扳手、铁撬棍什么的现成工具和用具,挥舞起来一点不必社会上的混混差,那伙人,最后抬着三四个伤者跑了。
  公司里也伤了两个人,一个是让对方砖头砸的,一个是让刀子砍的。伤不重,都是皮外伤。只是门卫值班室玻璃全碎了,另外停大门边的几辆原本早晨要出发的车子,驾驶室玻璃全被对方的砖头、石块砸了,得修整,经济损失不大,但影响出车计划,会引起客户投诉。现在车队队长、汽车修理保障部部长等公司中管领导都已经赶到公司,正抓紧处理后事,让王好放心。
  最后,值班调度汇报说,事情一出,他们就报警,但东城区派出所接警后,等事情结束了才派了两个年轻警察出警。
  这引起了王好他们的注意,因为黎江的经典名流出事,也遇到相同的情况,事情结束后,接警的派出所才出警,并草草问了情况后就走了。这非常反常。
  这还没算完,张养涵的手机响起,他的手下报告说他们在农贸城的批发部让人砸了,东西倒没丢,但囤的大蒜头、红干椒、鸭梨、葡萄什么的,让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用锤子、棍棒碾砸得稀烂粉碎,损失怕不下10万元,还伤了一个守夜的伙计。
  几件事情汇拢了,王好心里有了计较。张养涵曾经混迹黑道,得罪人,被人报复是情理中的事;而黎江经营娱乐城,跟三教九流的人沾边,因无意中得罪人,也存在着被人报复的可能。但王好是做正当生意的,没得罪过人,公司却也被人冲击,就有些蹊跷了,更何况是哥三个同时被人冲击。
  联想到前时仨人在西衢市国际大酒店跟宋向东的冲突,答案就明朗了。今晨的一系列事件,肯定与宋向东有关。但令仨人疑惑的是宋向东团伙虽然势力颇大,但也缺少一晚上能汇聚上百人马的实力,更没有诸如三哥这样工夫出众的狠角色。
  仨人商议后,为安全考虑,黎江和杨柳依搬出医院,住张养涵在西衢郊区一秘密的租房内,那里有张养涵的10多个伙计和手下,人多,照应着,相对比较安全。
  虽然报了警,警察也认真进行了调查,但案情进展却毫无头绪。对此,王好早有心理准备,决定自己调查。
  接下来的几天天,除了分派人手修复被砸的处所,王好他们都在打探消息。张养涵虽然是混社会的,但毕竟自己是外地人,手下也以外地人居多,没融入西衢本地的混混团伙;而黎江虽然开着经典名流娱乐城,是三教九流的汇集处,但黎江不喜欢混江湖,所以跟西衢本地道上的大哥们基本没交情。因此,几天下来,除了知道人称三哥的是最近才从杭州过来的东北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打听到一丝有价值的消息。
  天色已晚时,王好叫上张养涵,怕人认车,也不开自己的奥迪,去租车行租了车,出门了。
  车子沿江开了七八里路,在世纪大道一汽车贸易城附近停下,俩人下车,七拐八拐后,走进了永盛咨询行。行里有几个浑身透着机敏劲的小伙子正对着电脑在整理材料。
  王好报了姓名后,为头的一斯文中暗带剽气的小伙说:“啊,是王哥,我们老大正等您呢。”听口音,小伙是山东人。
  小伙将王好和张养涵带进里屋。
  里屋灯火通明,有一衣着整齐的黑衣男子,翘首独坐。
  座前,一桌非常丰盛的晚餐,正把一种热情传递。
  王好缓缓向前。黑衣男子起身,也缓缓向前。俩人相距1米时,同时伸出右手。只是,他们不是握手,而是对掌。
  掌式,简洁迅捷;掌风,凌厉势猛。
  眨眼之间,俩人已对拆了十多招。
  已可进入搏击高手行列的张养涵却知道,凭眼前这两个男人的出手,自己在他们手下走不过二十招。
  突然间,俩人停手,刚刚还互为攻守的右手已紧握在一起,而俩人一直背在腰后的左手,也同时伸出,搂住对方的肩斗。这还不算,俩人的前额,又紧紧顶在一起。
  跟着,张养涵听到印象中不会动感情的王好喊了声:“哥,想死我了。”
  黑衣男人说:“想个屁,你是遇到难事了才想哥的。”
  王好说:“我本打算过些天中秋节到了来看哥和师娘的。”
  黑衣男子松开搂抱,说:“知道你刚接手公司,忙,不怪你。来,边吃边谈。”
  山东小伙招呼王好他们入座后,就准备退出。
  黑衣男子说:“虎子,你也坐下,跟你王哥喝两杯。”
  虎子一脸兴奋地坐下。
  张养涵这才看清楚黑衣男子的模样。三十出头的年纪,剑眉朗目,英气逼人,个儿不高,但浑身透着硬气,端坐着,仿佛精钢锻造的钢棒。
  经王好介绍,张养涵才知道,黑衣男子叫薛锦堂,其过世的父亲是王好当年在西衢市武术队的教练。薛锦堂父亲当年将聪敏好学的王好视为己出,把自己的一身功夫倾囊相授,而薛锦堂也将这个师弟视作亲兄弟。因此,王好与薛家感情至深。
  有一身好功夫的薛锦堂,也当过兵,为广东军区某部的侦察兵。退伍后,在广州一家类似于私人侦探所的咨询公司当过侦探和高级保镖。为就近照顾母亲,薛锦堂积累经验和资金后,就于两年前回西衢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主要替人查一些摆桌面上不方便查的事情。比如夫妻外遇、债主潜逃,顺便也办理一些替人化解勒索和追债的事。
  薛锦堂的公司规模不大,就10几个人,有负责处理案子的正规律师。当然,因为业务的需要,更多的是会电脑操作、腿脚利索、身怀防身功夫的年轻人。比如这个叫虎子的山东小伙,就是毕业于山东某体院的散打运动员,曾得过山东省70公斤级散打比赛第四名。
  因为有正事要谈,几个人也就象征性地喝啤酒。
  薛锦堂对王好说:“你让我查的事基本有眉目了。”
  原来王好公司、黎江的经典名流和张养涵的农产品批发部同时遇袭,确实跟宋向东有关,但幕后的人却来头很大。
  李天,西衢市红桥头人,人称天哥,是宋向东的亲娘舅。早三十年前,红桥头是西衢市专门出混混的地方,光一个红桥头,就有七八个团伙,那都是在西衢叫得响、打得开的团伙。
  李天自幼习武,心狠手辣,在西衢市是属于骨灰级别的老混混。1983年严打时,24岁的李天因为聚众斗殴和伤害罪,曾在大西北服牢狱。1995年刑满释放后,回老家通过原先团伙中的成员,收罗了一些新出道的混混,与一杭州籍的狱友联手,混迹于杭州各大游戏厅、夜总会和娱乐会所。
  1997年,李天通过强取豪夺等手段,盘下江干区、武林门等处三家游戏厅,通过日进斗金的游戏机赌博迅速完成资金积累。此后,李天又向工程承包、酒店和娱乐会所发展,短短几年就身家过亿。
  三哥,真名杨里斯基,黑龙江佳木斯人。此人的太爷爷是随当年的东北王张作霖打天下的悍匪,此人的太奶奶是俄国十月革命后逃难到佳木斯的白俄贵族。杨里斯基的太爷爷于9.18事变前,死于日本人的暗杀。
  杨里斯基的爷爷在东北沦陷后,为报父仇,曾经参加过赵尚志的抗联,杀过许多东洋鬼子,是一条有民族大义的勇武汉子。后追随国民党的马占山将军,打小日本,也跟共产党军队打打。东北民主解放战争时期,杨里斯基的爷爷受当时东北最大的土匪头子谢文东谗惑,立山头、拉杆子,与东北民主联军(即东北人民解放军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的前身)为敌,后被林彪部下,时任东北民主联军合江军区司令员与佳木斯卫戍司令部司令员的贺晋年将军剿灭。
  解放后,杨里斯基的父亲,因为军阀的爷爷和白俄贵族的奶奶,以及被定为反动军官和土匪的父亲,一生坎坷,闯老林、拣破烂、当盲流,什么苦都吃过,在杨里斯基15岁那年,郁郁而终。
  杨里斯基少年时就跟着父亲钻老林子打猎,练就一手好枪法,并继承了杨家好勇斗狠的秉性和家传功夫。后来跟北大荒兵团的几个返回北京的子弟在北京混,1987年,那年他刚满20岁,就因为失手伤人进了监狱,并在大西北服刑期间结识李天。出监后,就跟着李天在杭州闯,是李天手下第一能打的悍将。
  说话间,虎子去电脑上拉了几份资料,内中有李天和杨里斯基的照片。
  李天一脸随和,看不出有黑道大哥的样子。而杨里斯基微微斜抿的嘴角所露出的讥诮味,让王好感觉到此人是个桀骜难驯的狠角色。
  其实,李天和杨里斯基帮助宋向东袭击王好他们,一则是出于替外甥宋向东出气;二则,在杭州赚得盆满钵满的李天,看中了西衢相对较为滞后的娱乐业和地产业。
  打击处于西衢娱乐业一哥地位的经典名流,顺便敲山震虎地收拾下属于西衢黑道界较有势力的张养涵,是李天回归西衢准备开创大业的计划中的第一步。靠经营夜总会会和娱乐城起家的李天,回西衢后的第一步打算就是开办娱乐城,并想通过打垮经典名流来确立其在西衢娱乐行业的地位。
  至于冲击王好的公司,完全是因为宋向东和张烈的原因。李天有个原则,就是非万不得已,尽量避免跟从事正当生意的人起冲突。不管是黑的、白的,除非是竞争对手,生意场上少树敌为妙。加多宝和广药王老吉,就因为“王老吉”这个品牌引起的利益之争,而曾经大打出手,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李天毕竟冲击了王好的公司,这仇算是结下了。当然,即使李天不冲击王好的公司,也同样跟王好结下了仇,黎江是王好的过命兄弟,张养涵是准备把全副身家都托付给王好一起创业的知己。
  “对了,宋向东跟东城区派出所副所长张烈沾亲带故,你知道么?”
  薛锦堂的提醒,让王好明白这几起袭击事件发生时,派出所出警慢的原因。张烈这个蛀虫,果然公报私仇。警察也不是铁板一块,出几个败类实属正常。
  摸清了对方的目的和底牌后,王好他们几个心里有了计较。反击是必须的,首先不能让经典名流倒了,它是王好他们哥几个在今后发展中的一个稳固的资金来源点。其次,也是王好向来反感欺行霸市与黑道行为的性格所定。
  再说了,王好不会放过伤了黎江和杨柳依的人。但要讨回这笔账,因为有张烈参与其中,光靠公安还不行,此事得自己解决,不是王好对公安和法治没信心,而是因为社会现实使然。
  有些事是身不由己,对李天这样一贯喜欢用暴力或蛮横手段去摄取金钱的人,你就必须用更强硬,甚至更酷烈的手段去压倒他,在精神和肉体上施以彻底的打击,并从此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一向守法,并不崇尚使用暴力去报复、征服别人的王好,也因为李天的行为,决定以暴制暴了。
  王好走时,薛锦堂对虎子说“虎子,今天起,你就先跟着王哥。”
  虎子爽快地“嗳”了声。
  薛锦堂又说:“办事缺人手了,记得告诉我。”
  王好点点头,表示接受。接着拍了拍薛锦堂,与张养涵带着虎子走了。
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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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舟 发表于 2013-1-13 23:05:25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攻伐(1)

  一
  凌晨1点,王好正火急火燎地驱车赶往西衢市人民医院,而正在江西宜上饶和鹰潭地区招募驾驶员的张养涵也在赶回西衢市的路上。黎江出事了,和杨柳依一块出的事。
  两个半小时前,正对扮演调酒师上迷的黎江,依旧以经典名流娱乐城调酒师的身份,在为杨柳依表演调酒。这时,负责三楼迪厅的领班急匆匆地来告诉黎江,一伙人在迪厅借故闹事,几个负责调停的保安也让他们打了。
  这时,杨柳依才知道黎江是经典名流的老板。但形势的变化根本没给杨柳依留下责怪黎江的时间,KTV、台球、商务休闲、理浴中心等处相继发生同类事件,客人们惊恐地从楼上蜂拥而下,夺路而逃。
  酒吧里原本煽情的音乐戛然而止,十几个原本在喝酒的年轻人推翻桌椅,亮出刀棒走到前厅,现场一片惊乱。原本正忙着调情的、叙旧的顾客们,但凡脑子还清醒的,早忙不迭地跑出经典名流。
  楼上陆续下来几伙手里拿家伙的人,年纪从十六七岁,到四十来岁不等,个个横眉瞪眼的,面相不善。这时,从大门外又进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瘦高个,三十出头的年纪,白衣黑裤,相貌挺清秀的。他微微斜抿的嘴角所露出的讥诮味,以及右眼下方的一道疤痕,让人感受到此人是一个阴狠的家伙。
  此人一进门,几伙人为首的都必恭必敬地叫“三哥”。三哥哼哼两声算是还礼。
  三哥眼毒,见一伙服务员以及领班围着黎江,就大刺刺地走到黎江跟前,再大刺刺地拨拉开众人,然后大刺刺地问:“你就是经典名流的老板黎江?”
  黎江说:“是。”
  三哥说:“你的人不懂事,伤了我兄弟。”
  其实,起因是蹦迪时一伙人在迪厅里放小百子鞭炮,保安阻止,就相互推搡并打斗起来,最后蔓延到经典名流娱乐城的各个楼层。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路和目的,但凭判断,黎江知道这是对方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
  黎江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三哥阴冷一笑,说:“胖人无脑,你却不笨。”
  黎江说:“过奖,过奖。请继续你们下一步动作。”
  黎江知道对方组织七八十号人来经典名流闹事,绝不会就是赶跑客人这么简单。横竖都得挨一刀,既然躲不过,就索性自己大方些,主动吃些亏,等今后再把这亏给捞回来。只是黎江纳闷今天警察怎么出警这么慢。
  三哥见其貌不扬的矮胖子黎江如此镇定,也有些佩服。
  黎江也不看三哥,对自己的人说:“大家赶紧离开。”
  服务员、持应生走后,见几个虽然挂彩,但满脸不服气的保安依然不走,黎江火了,大声说:“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不服从指令的人,就不配在经典名流上班。”
  保安们是流着泪走的。平时就知道黎江是重情讲义的人,但今天他们还知道自己的老板是敢于独自担当危难的人。
  杨柳依没走,她紧紧靠着黎江,站得很直。她现在已经不再责怪黎江对自己隐瞒身份的事了,她觉得既然俩人以心相交,身份不身份的根本不重要。说实话,从小都是乖乖孩的杨柳依,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阵仗,她内心非常害怕,但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惊慌。
  杨柳依知道这个自己爱着、并也爱着自己的男人,眼前正面临着极大的危机。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让黎江独自面对危机的。她怕疼、怕见血、怕打打杀杀,但她觉得既然心都可以交付了,那么其他都不重要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一条命么,万一没了,还有来世。
  想到这里,杨柳依伸出右手握住黎江左手,俩人的手指紧紧相扣,似乎什么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黎江说:“昔我往已,杨柳依依。”
  杨柳依接着道:“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黎江说:“你也走,这事跟你没关系。”
  杨柳依说“别劝我,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撂这里。”
  黎江说:“等会儿你闭上眼,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狼狈样。”
  杨柳依说:“不,我得睁眼看着,我要记住所有欺辱过你的人。”
  三哥对黎江说:“你的马子重情意,有胆识。”
  黎江对三哥说:“你们别动她。”
  三哥说:“放心,只要她不乱动,我们绝不碰她一手指头。”
  黎江点点头,不再说话。
  三哥说了声:“砸。”
  那伙人就开始砸酒吧了。
  本想平静面对,但见自己的地头,顷刻间被人砸得一塌糊涂,一向崇尚打得赢打,打不赢跑的黎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恶向胆边生,猛地甩开杨柳依,也不摆开架势,急冲两步,右手抡拳击向三哥面门。
  人家都打到家里了,再他妈的不还手,还算是裤裆里兜着一条龙和两个卵蛋的爷们吗。
  但黎江曾经无数次占得便宜的突然袭击,在三哥面前失效了。三哥不躲不闪,冲着黎江挥出的拳头,也出一拳,双拳硬碰硬地相对,砰的一声闷响,黎江的右胳膊就耷拉下来了,他的胳膊折了。
  吃了亏的黎江,现在知道精瘦精瘦的三哥,武力值兴许还在张养涵之上,估计跟王好都能有一拼。
  如果王好在,从不吃眼前亏的黎江,一定会适时而理所当然地躲在王好这个天然的挡箭牌后面,但问题是王好现在不在。
  失去了挡箭牌的黎江,现在必须以另一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的勇气和守卫自己的人格尊严了。危难关头,为了人格和尊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黎江的另一层性格——貌似玩世不恭和圆滑,其实,骨子里有古代侠士们宁折不弯的古典风范。
  折了右手的黎江,咬牙忍痛,又挥起左拳抡向三哥。
  这回,一脸阴沉的三哥没出拳,他出脚。三哥右脚一记短促而力量十足的截腿,直接命中黎江的左膝弯。跟着,依旧是右脚,在右脚即将落地的瞬间,巧妙地向外一摆,紧接着向内一甩,再往上挑起,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右脚整个掌面就蹬在因左膝受创而半蹲下身子的黎江的面门上。
  黎江一声闷哼,一百六七十斤的身子就后仰着倒下,满脸是血。
  三哥摇摇头,抿着嘴对身旁一精壮汉子说:“这胖子挺硬气的,我喜欢。一会给他身上留记号时,别往要害处下手,找肉多的地方整。”
  精壮汉子说声:“好唻。”就从腰后抽出一支短扎枪,上前朝黎江小腿肚扎去。
  这时,已从眼前突然爆发的暴力场面中清醒过来的杨柳依,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量,突然一个直扑,飞身扑在仰面躺着的黎江身上。她得保护已无自卫能力的黎江,哪怕用自己的性命。
  此时,扎抢已出,精壮汉子想要收手,却势无可挽。噗的轻响,扎抢从杨柳依右肩扎入。
  没有血花飞溅、慷慨就义的壮烈场面。杨柳依不是女革命者,她只是一个追求和呵护爱情的女孩,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因为爱情而激发的本能行为。
  随着扎枪的抽出,血花不溅。血花是一点、一点,再一点,然后是一团一团、再一团地顺着伤口,在杨柳依一袭素雅纯洁的白衣上,慢慢绽放开来的。起先是一朵梅花,接着又是一朵梅花,再接着是一簇、一簇地,血花就化为梅花,在如雪的白衣上,花团锦簇般热烈而骄傲地绽放了。
  白衣如雪,血花似梅,让暴力的场景因为一幅雪白、血红的白雪傲梅图,而有了有些阴柔凄美,又不失悲壮的意味。
  一件本世纪初,西衢市两个青年男女因为爱情,而用鲜血绘制的、伟大的艺术品就在这样一个全然没有半点艺术氛围的环境里诞生了。这是若干年后,极为牲口的黎江,在跟晚辈们吹嘘自己当年跟杨柳依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时说的话。
  精壮汉子有些不知所措。而三哥见杨柳依替黎江挡枪,也有些意外。砸场子和伤人的定性是不同的,既然伤了人,见了血,而且伤者还是女的,那就到了该撤的时候了。
  三哥走时,刚从剧创中回过神的黎江,用没受伤的左手搂着疼得直哆嗦的杨柳依,冲三哥喊到:“三孙子,你记住了,血债血还。”
  因鼻梁骨被三哥踢断了,黎江说话时直冒鼻血,声音嗡嗡的有些含混。
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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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舟 发表于 2013-1-13 22:56:42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谋伐与伐交(6)

  三个混迹西化集团官场多年的人,被王好的笑容和从容的态度给感染了,他们愿意结交这个谈吐举止得体,心思缜密,会办事的年轻人。
  既然应史明他们执意不收王好故意输的钱,王好就说:“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我做东,去乡巴佬酒店小酌,顺便向几位前辈请教些问题。”
  乡巴佬酒店是西衢市的特色酒店,菜品、环境和服务都不错。
  好酒的许麻子自然一口应允,而应史明则拿眼神看着卓见,眼神里大有一股非卓见不去不可的意思。
  卓见让应史明的眼神弄笑了,说:“行,行,行,我去,不过,我得再叫个朋友来。”
  说完,卓见掏出手机打电话,打完电话,四人驱车去了乡巴佬酒店。
  到了酒店,四人刚下车,就有一个40多岁,长相普通,甚至有些土里吧叽的确高个子男人迎过来,对卓见说:“老卓,包间已经定好,在二楼。”
  卓见点头道:“晚上我多敬你老李两杯。”
  来人跟应史明和许麻子显然也很熟,边上楼,边扯闲话。为不冷落王好,还客气地对着其他几个人夸奖王好说:“几位老大,这么帅气的新朋友,怎么也不早点介绍我老李认识。”
  这让王好知道此人表面土气,实则精明能干。同时,此人让王好想起四通物流宣传册上他们的老总李贸洲的照片。王好有过目不望的记性。
  落座时,应史明和卓见非要让王好坐上座,并说谁做东,谁坐上座之类的话。王好以晚辈自居,坚推不就。应史明和卓见对王好的态度,让老李对王好的身份背景猜测不定。
  最后,大家按年龄入座。坐定后,卓见才为王好介绍老李。
  “小王,老李可是你的同行,四通物流老总李贸洲就是他。”
  王好回西衢接管家业才几个月,虽然没跟暗地里撬自己业务的李贸洲见过面,但见过照片。
  这样的场面见面后,王好内心感觉有些突然,但表面不露声色,赶紧起身,微笑着用一副非常真诚的态度跟李贸洲握手,说:“我是好运物流的王好,早就想结识我们西衢物流界的前辈和领军人物李总了。”
  李贸洲听说对方就是被自己暗中撬了业务的好运物流新老总王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老练地用一种朴实而充满诚意的笑意掩饰过去,话里有话地说:“王总年轻才俊,得多体谅着我这样的老骨头啊。
  应史明轻呷一口红酒后,说:“老李,你也别打哈哈了,今天边吃饭喝酒,边商量你们两家公司业务平衡的事。”
  原来,应史明按照王茂升的授意,要在西化集团危险化学品运输方面给王好提供方便后,就立刻通过各种渠道获取了王好的信息。21世纪经商,什么最重要,信息最重要。通过了解,应史明知道好运物流因为王好他爸去世后,原先在西化集团的业务,有将近一半被李贸洲的公司给挖走了。
  而李贸洲当年是西化集团从事危险化学品运输的高手,曾经跟卓见共过事。他们俩人是大学毕业后同年进的西化集团,年轻时在集团总部调度、经贸部共事多年,交情非常深。
  今天这出戏,从麻将开始,与其说是王好精心安排的,倒不如说是应史明早已经预先策划好了。应史明两天前,也就是王好在苦练麻将技艺的同时,就因王好的事情给卓见递过话。
  今天,接王好电话后,人没到茶室,应史明就电话联络了卓见。之所以打麻将,一是因技痒后自娱自乐的需要,二是赌品如人品,赌桌上最能暴露人的所有缺陷。所幸王好通过了考试,这才引出王好在西衢危险化学品运输业务上最大的竞争对手李贸洲。
  李贸洲精明,但不奸诈,挺爽快的。见应史明挑明了话题,就说:“西化集团业务量大得惊人,我四通物流怎么也不会跟好运物流争个你死我活的。做生意,讲究的是合作双赢。”
  这番话,让王好对李贸洲刮目相看。
  卓见边把玩着小巧的酒杯,边轻声慢气地说:“小王,李总都说了,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王好略作思忖后,说:“其实我个人早就想找李总面谈一次,今天凑巧,我就斗胆说说我的想法。”
  卓见用期许的目光看着王好。王好用微笑以示谢意后,继续说:“四通物流跟好运物流不存在竞争的关系,只存在互补与合作的同盟关系。”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惊讶。都知道同行是冤家,又怎会成为同盟军。
  王好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才接着说下去,他要得就是这效果。
  “请问李总,四通有多少台运液体危化品的槽罐车?”
  “只有10台吧。四通以集装箱运输为主,液体危化品槽罐运输,我们基本上外配给别的公司。”
  王好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液体危化品槽罐运输不是四通的主业。你们承运的危化品,是以袋装、箱装的固态危化品为主。即使是液体的,也是钢瓶装、桶装的,最后靠集装箱发运。”
  见王好说到了要点,李贸洲嘉许地点头。
  “而好运物流有30多台槽罐车。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进行业务的重新划分,并互通有无。比如,我们好运物流逐步退出固态危化品集装箱运输,并将此类业务转交给四通物流。同样,四通物流在液体危化品槽罐运输上给好运物流以业务支持,这样,我们不仅不会在业务上有纠葛,还可以促使两家公司在各自业务领域内向专业化、高端化发展。”
  在众人一片赞同声里,王好又说:“其实,吞下自己难以消化的业务后,再外配给别的公司,自己只赚取区区的管理费,这很不划算。我们不能再做损朋友而不利己的事。”
  这话有些重,是指李贸洲撬了王好公司液体危化品槽罐运输业务后,却因没能力承运,而外配给别的公司一事。
  怕李贸洲脸上挂不住,卓见出来圆场,说:“精辟,分析非常精辟。看得出王总是个有心人。”对王好有了钦佩感的卓见,不再叫王好“小王”了。
  而李贸洲则啪、啪、啪,轻轻鼓了三下掌后,端起酒杯,走到王好跟前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听王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敬完酒后,李贸洲说:“明天,我要亲自拜访好运物流,就危化品运输签个战略合作协议。”
  王好一脸正色地说:“好运物流一定会成为四通物流最忠诚的合作伙伴。”
  
  数天前还让王好头痛不已的事,就这么给化解了。
  这固然有运气的成分,比如说没有水如烟在《西衢日报》写王好的文章,王好就不会认识西衢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赵茹娟;不认识赵茹娟,就不能跟西化集团副总经理王贸升接上头;没王贸升的介绍,就不能结识应史明和卓见;没应史明和卓见,就不会跟李贸洲结成战略合作。
  但王好走到今天这一步,离不开四个字,那就是——谋伐、伐交。
  《孙子兵法.谋攻》中提到: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谋伐,上兵伐谋,用兵的最高境界是使用谋略胜敌,不战而屈人之兵。
  伐交,次兵伐交,用外交战胜敌人。
  因为运气的成分,王好赢得了李贸洲外交上的盟友卓见他们的支持,取得伐交的成功。但归根结底是王好“谋伐”策略的成功。他用看似普通,但却不是一般人敢用的险招——感情牌,一句“阿姨”,就俘获副市长赵茹娟充满母爱的心;靠四页余绍宋的山水册页,外加对甩挂运输和西化集团危化品运输未来的构划,博得王贸升的青眼;麻将桌上,对牌局的平衡和调度控制,让应史明和卓见了解王好掌控局面的能力。
  如此,王好就搞定了可以左右西衢危化品运输市场局势的人物,也就等于拿下了他的竞争对手。
  这些,都包含着王好对谋略的运用。上兵伐谋,王好使用谋略取得了他商战中第一场大胜仗。而接下来的10年岁月里,他将用谋伐为我们推出一个又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
淡舟
 楼主|
淡舟 发表于 2013-1-13 22:56:2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谋伐与伐交(5)

  五
  连着三天,王好每晚都在钻研麻将技艺。这玩意,上世纪90年代初西衢刚盛行麻将热时,刚读初中的王好出于好奇曾经学过,并因为少年人探究数字组合的犟劲,瞒着父母和老师买了麻将书仔细研究了三个月。上大学与当兵后,虽然有上十年没碰这玩意了,但基本功还在。
  只是现在已经是2001年了。与时俱进的西衢人民,在西衢麻将从20世纪末进入21世纪初这10多年的麻将历史发展中,充分发挥全西衢市人民的集体智慧,研学并重,广泛汲取各地麻将玩法的精华,在原先只有“邋遢糊”和“段子”的基础上,引进了福麻(福建麻将)、杭麻(杭州麻将)、温麻(温州麻将)、东麻(浙江东阳麻将)。因此,跟不上潮流的王好只得恶补麻将技艺。
  为增强实战经验,他找来了正跟杨柳依打得火热的黎江,这狗日的只要是旁门左道的东西都精通,什么斗鸡斗狗斗蟋蟀,门儿精得很,更别说是国粹麻将了。
  张养涵因为替王好在江西招募驾驶员,就由李小刚代替。这小子见老总让自己陪着打麻将,心里就一个劲乐。平时尽在边锋网站打打麻将的嫩鸟李小刚,没怎么跟人面对面地过过招,如今机会来了,他准备展示展示网络麻将高手的手段。
  这样还是三缺一。王好就想到了市政府办公室经济运行处的秘书刘诚。一个电话过去,这哥们真够意思,当时就推了在白天鹅大酒店的应酬,来到王好定的集雅茶室,跟他们切磋国粹技艺。
  俗话说,“麻品”看人品。先说黎江,这小子打麻将跟他打架一样,喜欢偷偷摸摸地搞突然袭击,并喜欢剑走偏锋,不按牌里出牌,敢冒险,投机性强,但善于打得赢打,打不赢撤,跟泥鳅似的滑。
  作为政府要害部门的秘书人员,文字本领固然是刘诚的本钱,但负责接待各类人物更是他的强项,麻将自然不在话下。刘诚老谋深算,善于审时度势。防守时绵厚而滴水不漏,进攻时先谋后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攻守平衡。从麻将上看出,这小子日后是个当官的料。
  而网络麻将高手李小刚,终于发现跟真人面对面打麻将,比网络上打麻将学问深多了。在网上打麻将,你只要掌握规则就行。而现实中打麻将,你得学会观察对手,对手的表情态度,试探或引诱性的话语,都隐含着某种信息。
  经过三天麻将突击训练后,于一个礼拜天的下午,王好拨通了王茂升介绍之人应总的电话。
  估计王茂升早打过招呼,王好刚介绍完自己,应总就说:“哦,小王啊,这些天我一直等你电话呢。”
  王好回:“实在不好意思,这两天被公司买车的事耽搁了。”人有时总免不了得说些善意的谎言,
  其实王好是因为应总而在苦练麻将技艺。
  俩人约了见面地点,王好特意在西衢市府山公园南宗孔氏家庙附近一家幽静的茶室,定了带有电动麻将桌的包间。
  应总为西化集团下属一处级单位副总经理,名叫应史明,一挺有学问和隐喻的名字,明史方能察今。50出头的年纪,头发微秃,个不高,偏胖,看似憨厚,但一双不大的小眯眼里,时有灵光流动,顿显此人刻意隐藏的精明。
  靠,王好心里暗骂,后悔没带黎江一起来。这应史明就是一个岁数大了两号的黎江,这两小子贼像,只是应史明的嘴没黎江贫。
  俩人正嗑着瓜子寒暄,离要讨论的正题还隔着太平洋的距离呢,应史明的手机就响了,接通电话没说几句,就见应史明有些为难地望望王好,说:“今天不方便,改天再搓几圈。”
  这正是王好处心积虑等待的机会。王好说:“应总,公事我们改天谈。不就是打几圈麻将么,正好,这个包间有麻将机,把朋友叫这儿来。”
  应史明见王好这么善解人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中气十足地大声说:“卓猴子,行今天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别怪我老应手下无情。”
  接着掉头问王好:“你也凑个数。”
  王好要的就是这句话,否则这几天折腾着黎江、刘诚他们陪自己恶补麻将技法,就算他娘的白辛苦了。俗话说,再难的合同,酒桌上拿下,再疏远的感情,麻将桌上拉近。
  “行,有日子没打麻将了,今天放松放松”
  见王好这么干脆,应史明说:“这样,我这里已经有个小朋友做搭子了,你再叫上许麻子,四个人就齐了。”说话的架势,颇有些像在生产现场指挥员工。
  一会儿,人到齐。许麻子50多岁,高个子,大嗓门;卓猴子40来岁,偏瘦,架一副眼镜,说话轻声轻气。两人都有股子当领导的气质。
  介绍后,王好才知道大嗓门许麻子是西化集团某营销部门的科长。而说话轻声轻气的卓猴子则是西化集团下属某个最重要的分公司的老总,叫卓见。论职级,属于正处级,比应史明高半级。
  四人打的是西衢早年间最常见的“段子”麻将。这麻将比较好学,无非是混一色、清一色、七对子、十三不靠、碰碰糊,糊牌分**和放铳(点炮),放铳者需为其他人包付筹码。
  打麻将过程中,通过应史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对话,王好知道他们是铁杆好友,麻将是共同的爱好,并不看重输赢。
  因为彼此间知根知底,他们三个之间相互的攻守相当严密,流局次数很多。如此,王好心里就有了计较。有一副牌,许麻子做的是清一色筒子,两碰之后,大家都宁可拆牌不糊,也捏着筒子不出,把个性格比较外向的许麻子急得嘟哝个不停。终于等摸了张不知道是什么牌后,许麻子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将塘里已经有了三张的二万当关门张打出时,王好知道许麻子听叫了。略一观察台面上已打过的筒子的情况,王好见六筒以上的筒子出现较多,分析许麻子不太可能糊大筒子,就将自己的一对二筒拆出一个打出,果然,许麻子糊一二三筒。
  糊牌后的许麻子自然兴高采烈,其他俩人却神态自若。没多久,应史明做了副混一色索子碰碰糊的牌,那两位紧捏索子和字牌,王好也跟着捏。但就在即将流局时,王好出了张台面上没露过面的白板,而应史明听的是六索和白板两叫麻将。王好再次点炮。卓猴子卓见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好一眼。
  四个人边喝茶,边继续打麻将,看看天色不早,就约定打完这最后一盘就结束。这盘麻将,卓猴子起先给人的感觉是做混一色万字的牌型,起首就碰出东风,接着不留索子和筒子。但牌到中局,卓猴子碰了许麻子打的红中,并在接下来几手牌相继打出万子后,王好知道卓猴子做的是“段子”麻将中番数最大的字一色牌型。王好也不着急,预先捏了两张台面上没出现过的北风和发财,估摸着卓猴子可能听牌后,王好先出发财,卓猴子没反应,而应史明手上恰好有一对发财,让他给碰了。接下来一手,王好自言自语道:“谁让我听牌了,没办法,趁卓总字一色没听牌,我再冒险冲一张北风。”
  北风一出,卓猴子轻声轻气地说:“先前的发财也已经点炮了,只是因为只有5番,就没糊。这个北风,点的可是10番的炮,我接收了。”
  原来卓猴子做了一副西衢麻将中最高番数的“十段头全风子”麻将。
  推牌时,卓猴子的手有意无意地带倒了坐自己下家的王好的麻将,并迅速扫了一眼王好的牌。王好哪听什么叫啊,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烂牌。
  而这一切也被深于城府的应史明看在眼里。
  算账时,除麻将技术略逊一筹的许麻子不输不赢外,应史明赢了一千多,卓猴子赢了两千多,输家自然是王好。
  应史明和卓猴子也不收钱,相互对望一眼后,卓见先开腔:“老应,你带来的新朋友很有意思啊。”
  应史明回道:“那是,王总,王茂升亲自介绍的朋友,差不了。”
  卓见对王好说:“牌局如战局。故意点炮不难,平衡牌局却难。你故意点炮,并始终掌控着牌局的平衡,即不让我们三个人输钱,心思缜密啊。冲这一点,你是个做事情的料。”
  应史明则说:“你当我们为钱打麻将啊。我跟老卓好歹是处级领导,老许虽然差些,但年薪也有十多万。”
  明白内中蹊跷的许麻子也说:“我们也就喜欢搓两圈,平时,谁输钱超过三百元,就不用继续付钱了,主要是图个乐子。”
  王好见自己的心思被人点破,就索性玩笑一把,说:“我这是故意放水,先给几位前辈一些甜头,等今后就见一回杀一回。你们可是西化集团拿年薪的领导,我可把你们列入我‘吃大户’的名单了。”
  彻底恢复自我的王好笑了,笑容淡定自然,又带着些许顽皮却不让人讨厌的意味,真实并极具亲和力,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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