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 清 澈 的

                                          叔   洪

早晨小裴比往日起的都早，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心情却一分比一分感到不宁。越是接近上班的时间，小裴的情绪就越来越不能平静。早晨起来后，他显得异常兴奋，不管看到什么，都好像是在跳动的音符，处处带着笑脸，好像什么东西都是那么开心似的，就是路边的小草，被微风吹动摇摆着，他也觉得那是在冲他笑，是在向他摆手致意。他见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和着他那欢快愉悦的心情和舒畅轻柔的动作，彼此间显得是那样的和谐而又充满诗意。他就好像是沐浴在和旬的春风中，使他感到酒后微醉飘飘然的美。就盼着时间快点走，好早一点见到小修，把录音带给她，让她也来一个意外的惊喜。他想象着小修见到录音带时得惊讶表情，继而高兴万分的狂喜，甚至于她会忘乎所以的扑上前来抱住他，在他的腮上再次给他一个深深地，甜甜地吻。想到此，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腮，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他的脸上荡漾着笑意，整个身心早已被甜蜜的向往所陶醉。可是时间就好像跟他故意过不去似的，表针嘀嘀嗒嗒的越走越慢，一分钟好像比一个小时过的还慢，他甚至怀疑表停了，可是那滴答声却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在嘲笑他。好不容易看到厂大门口有上班的人进入，可是一看表，还不到七点半。“来得可真早。”他在心中埋怨着上班早的人，使他那本来就难以平静的心越发得难以平静。

“心里长小手儿啦！”小赵看到他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很是好笑。“不就是谈恋爱嘛，至于吗，更何况还不知道人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小赵在心里暗自想着，却没好意思说出口。他明白小裴的心思，但却看不惯小裴有点过于神魂颠倒，神不守舍的样子。他也搞过对象，虽说是经人介绍的，相互间也谈了两年多，虽时间长了不见面心里也难免想起，可并没有小裴这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更何况还只是一般的交往阶段，人家小修并没有答应和他正儿八经的谈恋爱。这小修要是真地答应和他正式谈恋爱，你说这一天二十四小时，还会有消停的时候吗，真是的！

他摇着头朝小裴走去“别这么站不住坐不住的，叫人家看出来……”小赵贴近他的耳根说“这要是让小修看到可就更拿上了。”小赵拉了小裴一把“别让人家知道了笑话你，咱们到车间去等。”他以过来人的口气对小裴说“该拿着劲儿的时候，就得拿着点儿劲儿，明白吗！”

小裴只是朝他笑笑，并没表示如何。“你不了解，”小裴在心里嘀咕着“你是被人家给撮合成的，又不是自由自在地谈恋爱，你哪里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哪里体会得到这其中的奥妙。”小裴虽这么想着，但小赵在小裴的心里，就是真正的老大哥，对他尊崇有加，这种话想想还可以，说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所以还是和小赵离开了厂传达室，慢慢的，三步一回头的朝车间走去。

上班人们陆陆续续地走进车间，上班的时间终于到了，可是令小裴着急得却是没有看到小修来上班，这让他有些想不通。别看小修对工作吊儿郎当的，没有认真对待过，可却很少见到小修迟到或是早退，这旷工的事儿就更找不到她啦。而在这急着盼着想见到她的时候，有令她欣喜若狂的东西送给她的时候，却迟迟不见她的踪影，这不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吗！

“纺厂的车坏啦。”正在小裴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小赵喊他到纺厂去修纺车。

小裴一听心里一阵窃喜，因为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到小修的车间去了，“哪个车间？”小裴急不可耐地问。

“前纺。”小赵故意酸溜溜的说道。

小裴一听是前纺，情绪一落千丈，无奈的小裴看了一眼小赵，尽管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但还是心犹不甘的跟着小赵去了前纺。“怎么偏是前纺，而不是后纺。”

“要说也是，”小赵故意无精打采的说“按道理来说，应该轮到后纺的出毛病拉，可前纺一不小心，加儿了个个儿。”

小纪在仓库提完货，正推着羊毛往毛条走。

小赵和小裴从维修车间出来，由于小裴心里惦记着要到小修那里去送录音带，心里便有些着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恨不能快些把机器修好，好早一点到后纺去找小修。心里烦躁又加上走得太急，小裴感到身上发热，便将上衣脱了下来。

小纪推着车，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一副死瓜秧的神情。他推的车占了一大半路，小裴和小赵只可往边上走才好超过去。走在后面的小裴正抓着上衣往身后背，侧身躲避小纪推着的车，也就是这一闪身，使他往后背上衣的动作变得迟缓，上衣在兜过头的时候，往下顿了一下。小裴上衣口袋本来就浅，扣也没扣，这塑料盒本来就滑，再加上这一顿的外力的帮助，便不由自主地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正好掉在小纪推着的车上。录音带掉在装着羊毛的车上，软绵绵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小裴当然不会知道。而推着车的小纪却看的清清楚楚的。

小纪见小裴口袋里的东西掉在了他的车上，张开口就想喊小裴，可因为在小修这件事上，小纪对小裴一直耿耿于怀，一想起他小裴一个土老包子竟然也敢“雀占鸠巢”，这心里的怨恨便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顿才解气，所以很快便打消了告诉小裴的想法。他停住车拿起掉在车上的录音带，看了看，因以前没见过，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这个东西是小裴掉的，既然是小裴的，就绝不会还给他，这样似乎也多少解一解心头之恨。对小裴也算是一种无形的报复。他盼着小裴掉的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而且正是他要使用的，那样不仅会让他着急，还会被挨批。

他虽然不认识小裴掉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由于东西的包装很精致，但还是有些好奇，便装进了口袋里，想等到没事的时候再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说不定还会有用处。

小裴和小赵一起将前纺的故障很快的排除了。这次小赵心里特高兴，因为小裴和他抢着干，小赵心里也明白小裴的心思，不仅不敢懈怠，反而加紧了手里的活儿。等到他们两个回到保全车间的时候，却见小修正坐在车间的长背椅子上。

“有事儿？”心花怒放的小裴赶紧凑过去急急地问。

“我的机子坏了。”小修若无其事地说，就好像坏的不是她的机子一样。

“那，赶紧走吧。”小裴见小修还一副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便催促到。

“着什么急，我正好可以歇会儿。”小修一副松散的样子。

“走吧。”小裴向小修使眼色催着她。

“快去吧，”小赵答话道“说不定小裴会给你带来一个惊喜呐！”

“讨厌！”小修笑着看了小赵一眼，而后便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磨磨蹭蹭地朝车间外走去。

“你看是这个……”小裴高兴万分的把手伸到了口袋里，可口袋里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心里不由得一惊，说了一半的话也不得不咽回去了后一半儿。

“看什么？”小裴的话让小修联想到了刚才小赵对她说的话“难道说你真的给我带了好运？”她高兴得看着小裴，却见小裴张着大嘴有些发呆，而且还有些紧张的表情参杂在里面，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啦，”小修有些担心地问“出嘛事儿啦？”

小裴并没回答小修的问话，而是把上衣一把拽给小修，撒腿就往回跑。

他的动作把小修给闹糊涂拉“到底怎么啦……”她冲小裴的后影儿喊着。

小裴只顾着往前狂奔，并没有回答小修的问话，这让小修越加糊涂。约摸过了近半个小时，小裴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小修的身边。

“怎么啦？”小修着急的问。

“这……”因为录音带不见了，小裴没办法向小修解释，因为这录音带是给小修的，所以就不能再说了，要不然小修问起来，他又到哪儿去找呢？所以是有口难辩。可是令他想不通，也搞不明白的是，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记得录音带就放在了上衣口袋里，而且在车间的时候，还用手摸过不止一次，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自己身上的东西不见了，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难道自己真的昏头到了这种程度了。

“你先回车间。”小裴从小修手里拿过上衣“我回宿舍一趟，马上就回车间。”他说完，也不等小修再说什么，便跑着离开了。

小修不解的看这小裴的背影，“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修在心里暗自嘀咕着“神魂颠倒，五谜三道儿的……”她用疑惑的眼神儿看这小裴远去的背影。

二十分钟后回到小修的车间的时候，他的表情简直就是越发的蔫头耷脑，真的像霜打得草儿一样了。

小纪本来也不认识小裴掉的这种东西是什么。他以前虽然听别人说起过录音带，可他并没见到过，不知道盒式录音带是什么样子，更不用说是干什么用的啦。所以他并没在意，但也没随手丢掉，而是把它锁在了自己的工具箱中“管它是干什么的，等以后弄明白了再说。”尽管如此，但在录音带上写着的“邓丽君”三个字却让他很是感到纳闷儿，“像是女人的名字。”通讯条件的限制，国内的消息是十分闭塞的，封闭中的中国，对于外面的世界的发展和变化知之甚少。像邓丽君这样的歌唱家，在中国的政策还是被禁止的状态下，她的歌也同样是处于被限制的阶段，她的歌只有极少数专门搞音乐的人听到过，别说是一般的人，就连很多高级干部都没听到过，他们也根本就不知道邓丽君是干什么的，像小纪这么一个根本就不是搞音乐的主儿，纺织厂的一个普通工人，怎么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