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刘香娥刚要走出杨麦草家的大门，杨麦草手提着镰刀，头戴着草帽回来了。刘香娥看着杨麦草擦汗的样子说：“你一大早起来就去割麦子了？你也不好好歇几天！”杨麦草将手里的镰刀放在墙角，擦了一把汗说：“沟边的麦子熟得早，我趁收割机还没进村割麦子，先把这三分地的麦子割了，免得收割机来了我一个人顾不上这沟边的地！”刘香娥说：“你要割沟边的麦子，咋不给我说一声呢？我给你帮忙割！”杨麦草取下头上的草帽说：“没事！就这三分地的麦子，我一会就割完了，回来看一下二军起来了没有！”说着又对二军说：“二军，你等会拉上架子车和我到地里把麦子拉回来！”牛二军“嗯”了一声。刘香娥急忙说：“咋能让二军去拉麦子呢？娃头上的伤还没好呢！你那一点麦子，我让强娃给你拉回来，让二军在家好好歇几天！”杨麦草说：“我不能再麻烦你和强娃了！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有事就麻烦你和强娃吧？”刘香娥笑了一下说：“嫂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咱都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还和我客气啥呢？你现在啥都别说了，先喝口水，歇一歇，我现在就回去叫强娃给你拉麦子！”说完就急匆匆地出了杨麦草家。

       刘香娥刚一进自家大门就大声喊：“巧巧，起床了吗？强娃，你现在把咱家的架子车拉上，给麦草嫂子把沟边地里的麦子拉回来！”牛巧巧听见刘香娥的喊声出了堂屋，站在屋檐下说：“妈！我早都起床了！我今天就走，正收拾东西呢！”刘香娥听牛巧巧说今天就要走，赶快走到堂屋门口说：“你有啥急事呢？在家多待几天不行吗？我刚才专门找二军，给他说让他没事了就过来和你多聊聊，你过几天再走！”牛巧巧说：“再过几天，我这个月的奖金全没了！你让二军过来和我聊啥呀？我俩哪有话说？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刘香娥脸一沉，说：“啥叫没事找事？反正我都和二军说好了，他马上就过来，你就不要走了！”停了一下又说：“你爸呢？”牛巧巧很不耐烦地说：“你真是怪人！哪有像你这样逼着女子和人说话的？我爸在屋呢！”说话间，牛强娃就出了堂屋说：“你喊啥呢？”刘香娥看了一眼牛强娃的样子说：“我刚才听麦草说她把沟边地里的麦子割完了，让二军把麦子拉回来，二军的伤还没好呢，咋能干这重活呢？反正你在家里也没啥事，你就去帮忙拉一下麦子！”牛强娃听了刘香娥的话，心想着刘香娥的脑袋是不是让门夹了，不耐烦地说：“你真是没事找事！二军拉不了麦子还有大军呢！管你啥事？”牛巧巧附和着说：“就是！我妈就是没事找事！”刘香娥瞪了牛巧巧一眼说：“你知道啥？”又对牛强娃说：“我就没看见大军人！你在家里少坐一会就把麦子拉回来了！”牛强娃没有表态去还是不去，刘香娥又接着说：“牛栓刚死了，家里没劳力，你去帮个忙有啥不行的？”牛强娃长长地咳了一声说：“行了！行了！你再别说了，我现在去还不行吗？以后再不要给我找事了！”说着便很不情愿地拉着自家的架子车出去了。刘香娥看了一眼牛巧巧说：“你不要走啊！”说着就跟着牛强娃一块出去了。

       牛二军拉着自家的架子车站在门口，杨麦草正要锁门，刘香娥急匆匆地过来上前拦住牛二军，对杨麦草说：“嫂子，刚才都说好了让强娃到地里拉麦子，你咋还让二军拉呀？二军的伤还没好呢！”杨麦草说：“没事的，麦子不多就不麻烦强娃了！”牛强娃却说：“行了，就让我和二军到地里拉麦子吧！你就别去了！”刘香娥赶紧附和着说：“强娃说的对，你就别去了！咱俩回去做饭吧！”杨麦草还想再说什么，刘香娥却将牛二军手里的架子车辕夺下，说：“二军，你也别到地里去了！你的伤还没好呢，你去找巧巧聊聊，她就在家里呢！”杨麦草赶紧说：“二军咋能不去地里呢？”说着又对牛二军说：“和我一块去地里！”刘香娥说：“行了，你俩都不要去地里了，让强娃一个人去地里拉！”说着将杨麦草和牛二军挡住，杨麦草和牛二军无奈地只好将架子车拉进院子。杨麦草说：“那我现在就做饭！”刘香娥说：“我来做饭，你忙了一早上了，好好歇歇，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应该好好歇歇了！”说着又对二军说：“你现在就去找巧巧聊聊！”牛二军嗯了一声，却没有要找巧巧的意思。杨麦草说：“二军，你这几天待在家里也闷得难受，你就过去和巧巧说说话吧！”牛二军这才不情愿地出了大门朝刘香娥家走去。牛强娃看了看牛二军的样子，又看了看刘香娥，刚要张嘴说话，刘香娥却对着他说：“强娃，你赶紧去地里拉麦子，等会太阳高了就不好装车了！”牛强娃无奈地唉了一声，没说一句话，拉着架子车朝村外走去。

       杨麦草看着牛强娃一个人拉着架子车，觉得很不好意思，便对刘香娥说：“香娥，让强娃一个人去拉麦子实在不太好吧？”刘香娥却说：“有啥不太好的？他反正闲在家里没事干！再说了咱两家是啥交情？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杨麦草还要说几句，刘香娥却推她回屋里歇一歇。这样，杨麦草和刘香娥在家做饭，牛强娃一个人去地里拉麦子，牛二军和牛巧巧坐在刘香娥家里说闲话，这样的安排是刘香娥最想要的。如此一来，牛二军和牛巧巧就有了单独接触的机会。

       牛二军在刘香娥家里见了牛巧巧不知要说什么，反倒是牛巧巧先开口说：“你的伤好些了吧？”牛二军说：“好多了！”牛巧巧说：“我爸给你家帮忙拉麦子去了？”牛二军嗯了一声说：“我本来也想去地里，可你妈说我头上的伤还没好，让我不要去地里了！”牛巧巧看着牛二军的样子说：“我妈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给你家拉麦子，你好意思不去地里？”牛二军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肯定不好意思啊！那你说我该咋办？”牛巧巧说：“你得是书念得多了，不知道人情世故了？我妈说的都是客气话，你好歹到地里帮帮忙呀！”牛二军听了牛巧巧的话，脸都有点红了，说：“我把书念得真不懂人情世故了！以后还得向你学习呢！”牛巧巧哼了一声说：“向我学习？学习啥？你能看上我的水平？”牛二军说：“你现在都能自食其力了！而我还要花家里的钱，真是没用啊！”牛巧巧说：“你说的这是啥话呀？我再说也没有你念的书多，书念得多了脑子就是聪明！”牛二军听了牛巧巧的话，真不知道该咋说，他挠了一下后脑勺，说：“我聪明啥呀？都让牛踅一砖拍笨了！”牛巧巧看着牛二军的样子，笑了一下说：“还是你聪明吧？会说话，我妈心好，看你可怜才不让你去地里，你倒好，瞌睡借枕头！我妈真是会送枕头！”牛二军很难为情地说：“等我的伤好了，你家有啥活要干我一定过来帮忙！”牛巧巧说：“那你不回学校了？”牛二军想了想，说：“实话说吧，我真的不想在外边找工作了，想回家种地！”牛巧巧听了牛二军的话楞了一下，说：“你想回家种地？种地有啥好的？这不是白念了几年大学吗？你妈同意吗？”牛二军叹了一口气说：“我妈肯定不同意，可我也不愿意看着她一个人在家种地。这些年，我从来就没为家里做过任何事。现在我马上毕业了，再也不想让家里人为我付出了！”牛巧巧说：“那你种地有啥前途啊？还不如找一个挣钱的工作，好好挣钱，让你妈就别种地了！”牛二军说：“工作哪有那么好找的？要不你给我找个工作！”牛巧巧笑了一下说：“我有啥能耐给你找工作？你是整儿八经的大学生，找工作都要找个好工作，哪像我，随便找一个能挣钱的工作就行了！”牛二军说：“你这么说就是损我呢！我从来就没把自己当什么大学生，只要你愿意帮我找工作，我高兴都来不及呢！”牛巧巧想了想，说：“那行，只要你愿意，我就给你帮忙找个工作！”牛二军赶紧说：“太感谢你了！”两人说得很投机也很开心，似乎已经找到了满意的工作似的，直到刘香娥过来叫牛二军和牛巧巧吃饭，两人才改了话题。牛二军突然觉得，他虽然在上大学的几年时间里没有和牛巧巧说过多少话，但就在刚才的一段不长的时间里，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那种两小无猜的感觉。从两人的表情里，刘香娥看到了牛巧巧眼中微微的笑意，这笑意只有当妈的刘香娥心里最能理解。

      就在刘香娥准备离开杨麦草家叫牛二军和牛巧巧吃饭的时候，杨麦草对刘香娥说她到地里看一下强娃把麦子拉完了没有，刘香娥啥也没说，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强娃拉没拉完麦子，只是着急地去叫牛二军和牛巧巧过来吃饭。杨麦草出了村子，朝公路边边走去。牛强娃正和牛木站在架子车旁闲聊。牛木问牛强娃：“强娃，你咋给麦草拉麦子？”牛强娃抽了一口烟，将刘香娥的话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又问牛木：“牛会计，你准备干啥去呀？”牛木也抽了一口烟，将昨晚交警扣了牛柱子的摩托车的事说了个大概，然后又说：“今早要去镇上交警队要摩托车！”说完又把牛二军昨晚的表现说了一下。牛强娃便说：“这二军真是红萝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啊！在牛堡村还真没有第二个人敢和交警较真！”说话间，杨麦草走上前听见了牛木和牛强娃正在说二军，她便问二军咋了，牛强娃便说：“二军到底是个大学生，懂得多！在牛堡村还没有一个人敢和交警较真呢！”杨麦草一听二军和交警较真，心里就有点紧张了。牛木便将昨晚二军和交警论理的事情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杨麦草听了之后说：“二军昨晚回来都没给我说这事！”牛强娃说：“二军这娃能行！干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吭一声，将来一定有出息！”杨麦草客气地说：“有啥出息啊？强娃，你先回去吃饭，我把这些麦子卸下来！”牛木说：“我帮忙卸一下！”杨麦草赶紧说：“没事，我一个人能行！”牛木说：“那行，我先去一下镇上，把牛柱子的摩托车要回来，你慢慢卸！”说着就跛着脚走了。牛强娃却没着急回去吃饭，而是帮忙卸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