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夜色苍茫，秋天的夜晚显得特别幽沉、朦胧、迷幻，大地像被轻纱罩着。

米胡和朋友们高高兴兴来到金字招牌闪闪发光的酒店——贵宾楼。

决定今晚消费，实行AA制。

进“仙翁斋”包箱。米胡存细一看，“仙翁斋”装饰得十分气派，门两旁挂着一副对联：“瓮畔夜风眠官佐，斋中春色醉神仙”。

包箱内的桌椅，漆得乌黑晶亮，玉白色的桌台布显得格外耀眼。墙上挂了好多幅笨笔掘画，没有一幅内容离开酒的：有竹林七贤；有纣王妲已鹿台宴；有幽王褒娰骊山饮；有貴妃醉酒；有宝蟾送酒；有曹孟德煮酒论英雄；有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还有一幅王母娘娘大会诸仙的蟠桃会。米胡一边看着，一边想着，内心陶醉和快乐的情感像泉水般喷射而出。“真乃是蓬莱之仙地也。”

众人坐定，每人点二个最爱吃的菜。

也许是AA制的关系吧！没有一个人客气的，大家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巴不得把桌上的酒和菜一口吞下去。

米胡老婆平时是不准米胡喝酒的。今天和老朋友，老同学在一起对酌，属多年中的第一次，自觉有点妄自菲薄，触景生情。思想在不停地飘动，从一件事上很快跳到另一件事上，从一个人影马上又跳到另一个人身影上，觉得他们个个瀟洒英俊，风度翩翩，自由自在，不像自己天天有个累赘跟隨着他。

米胡越想越觉得自己失去了大丈夫气质，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感。灯光下，带着酒意的脸显得苍然发红。

人家说，凡喝酒的人都是这样 “一杯提神，二杯话多，三杯乜眼。”

米胡喝到第三杯，话就像水库打开了闸门，心也像脱疆的野马，高兴地叫道：“来来，咱们喝完酒，就打牌，不尽兴谁也不准回去，要是那个怕老婆，就举手，先走人。”

嘿，真是“走夜路拍巴掌——壮自己胆。

好！好！好！

来，来点刺激的，小来来。

行行！行！不然，就没有意思了。

睹徒只讲输羸，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欢乐嫌夜短，愁闷恨更长。”米胡和朋友们不知不觉，一玩，就玩了一天一夜。

由于，平时从不打牌，不熟练，米胡不但输了奖金，连工资也略有动用。

第二天，夜色朦胧。米胡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家中走去，当他望见小区，望见自家的房屋，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老婆时，惶然不知所措的心情尤然而生。他不知道回到家话怎么说，又如何向老婆说清这一天一夜的情况。越想越觉得头顶上黑暗像高山一样压着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渊里，大海在淹没着他。几年来，和老婆周聪惠恩爱甚笃，两情相依，生活上受了她无微不至关心，摔开膀子在公司干，奋发图强，从没出过错误，年年被评为先进份子。走到那，那里阳光灿烂。没想到她只一天时间不在身边，就忘乎所以，喝酒打牌，把月奖金输掉了。

米胡被无尽的痛悔燃烧着，一张脸绷得像鼓皮，慢腾腾地回到家中。

米胡颤颤惊惊推开家门，一望，乖乖，他的老婆坐在那，眼睛瞪得滚圆，愤怒的光像利剑。

米胡这时就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鹰，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就等着挨训、挨骂了。

米胡老婆周聪惠见米胡人回家鸟归巢，像吃了颗安定。死命克制自己，不让伤心的眼泪流出来。慢慢吞吞地，和风细雨地问道：“米胡，你昨天和晚上到哪里去啦？”

“我，我，我……”米胡有点吞吞吐吐不敢说。

“你说好了，昨天和晚上在什么地方！”

“我跟几个要好的朋友出去玩玩，想过一个痛痛快快周末，没想到一玩，就把时间给忘了。”

“玩的够开心的，把时间给忘了。”

“是是！是！”米胡觉得老婆说话和风细雨，心里是喜盈盈乐洋洋。马上客气的说：“实在对不起，不好意思！”说着米胡顺手拿起拖把，开始拖起地板来。

好一会，老婆没有发出声音。米胡想，劳动改造世界，也改造了人，我拖拖地板，肯定能盈得老婆的爱心、同情的。

谁知，米胡再抬头一望，突然，他觉得老婆脸色像月光一样，感到一股冷意。

“地板我刚刚拖过了，不劳驾你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你在外整整一天一夜，怎么会把时间忘得一干二净的呀！都在干些什么？”

“没干什么，实在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语言挺时尚，我问你的话，一直避重就轻，”

“他们都是男的。”米胡颤颤惊惊、坦言地说。

“男的，男的就能随随便便跟着跑？玩起来没完没了。” “这！……”

“以后有女的勾引，你会怎么着，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呢！”

“不会，不 ——会！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

“说的比唱的好听。告诉你，我整整找你一天一夜，累得我腰酸背痛，本想打110报警，怕惊动太大，影响不好。”

“对对！对！要注意影响，要注意影响！”米胡赞同道。

“那你就坦白地说，你昨天到什么地方去啦？你住在什地方？”米胡老婆仍然压制着怒气问。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就和几个老同学在酒店喝点酒，打几付牌，玩了一会儿，就回家来了。”

“就玩了一会儿？你听听，整整一天一夜，叫一会儿！那一个月怎么说，叫一小会儿，一年叫一大会儿！你真行呀！轻描淡写到了何种程度。”

“人等人急死人，你要不等，时间就过得快了。”

“不等！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的男人，男人一天一夜不归家，女人能不急。”

“是的是的！难为你啦！”接着开心地，又玩皮地唱到：“谢谢你给我的爱，一生一世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我决不会在外面瞎胡来……。亲爱的，我真的是和几个男朋友在一起。”米胡有点逗。

 米胡这么一唱，还真触动了周聪惠不可言传的微妙的感情“唉，真拿你没办法，学得玩皮了。想想结婚几年来，米胡的确是个听话的好老公，从没有做令人不满意的事。管的也确实严了点，在社会上哪能没有三朋四友，俗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但不知为什么，笼头一拿来就撒野了。

“下不违例，下不违例，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米胡说。

“好，我相信你。要想出去玩玩，把我带着，有情有意的，有什么不好，以前有位文人也说：‘窗前写书画，身边偎姣娘’很是浪漫的。

对对！对！米胡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公司今天发工资了吗！”米胡老婆问。

“发了！发了！”

“发了就好。”

 “工资，我、我用了一些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老同学在一起，我也不能太、太小气，大方点也给你脸上增添光彩，显得你宽宏大量，是不是！”

“什么！拿了工资就到外面去鬼混，还说给我脸上增添光彩，简直是一派胡言。大前年你下岗，生了病要住院开刀，没有钱，我哭爹爹求奶奶，东借西揍，好不容易把钱揍够，才把你的病治好。当时他们怎么没有一个人给我脸上增添光彩？没有一个人可怜你？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酒肉朋友不可交，就是不听，如今竟瞒着我，拿着工资就在外面大吃大喝，打牌睹博。你说说你还要不要珍惜这个家，还喜欢不喜欢你这个老婆啦！”

“喜欢！喜欢！”米胡急着说。

“还有呢？”老婆追问。

还有！米胡由于做错了事，理亏，还有……不知指的是什么，嘴里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他害怕说错了老婆一追问，又出错。

“你说呀！你说呀！”米胡老婆不停地追问。

米胡想，你骂也好，打也好，都是我咎由自取，活该。还有！还有……米胡一时想不起来。

最后憋出一句：“我就是不能离开这个家，离开你呀！”

米胡老婆俏丽的脸廓上浮现出一丝光亮，出现满意的笑容。

九点了，整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米胡也不敢回一句嘴，说一句争辩话，他太自愧了。忘记了一个规定：外出老婆陪身旁；三个牢记：牢记下班就回家，牢记工资拿回家，牢记外出要请假。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米胡老婆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唠叨，看着男人像中了雷击似的，只是低着头听训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人也觉得累了。

唉！人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宽容，看来米胡有悔改之意，心肠也就软了下来。望着米胡今天给她批评、指责，愧疚，那个熊样儿，心里也觉得有点过不去，挺心疼的，真想向前搂住他，亲上一口。

周聪惠望望米胡，深情地说：“你想想看，我们换个位置，现在不是提倡换位思考吗。要是你连续二天看不到我，也不知道去向，你会有什么感觉？”

米胡老婆本来想，米胡一定会说：“我想死你啦！会紧紧地抱住她，亲亲她，抚摸着她，以慰二日来思念之苦。”没有想到米胡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挺好！”

“什么！挺好。”米胡老婆听了有点目瞪口呆。

其实，挺好，也是米胡随意说出的，结婚几年来从没有一天分开过，哪能想到二天、三天看不到老婆是什么滋味？ 他本意是想说，这一天一夜在外面和朋友，同学玩，很开心，虽然你不在跟前，没有出什么事，也挺好的。不料和老婆原意走岔了道。

米胡老婆听了这句话，气得两只眼睛一阵发黑，原先强压下去的气又像冲开了气门心，顶得喉咙口直发痒。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对她竟如此冷漠；没想到我批评他，他不吱声是个缓兵之计，是负隅顽抗；没想到他错了却不认错；没想到结婚几年了，对她一点留恋的感情都没有；没想到……没想到……

人不伤心不落泪，米胡老婆越想越气，越气越恨，眼睛里的泪水直向外冒。

米胡老婆沉静了一会，嗯！他肯定有外遇了，有情人了，看来靠盯是盯不牢的，靠关照心是不服的，靠跟也是跟不住的。男人都是一样骚货，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在他们的眼里，别人的老婆都比自己的老婆好，瞅上一眼心里都觉得满足。挺好，挺好！就叫你一个人在家挺好去吧！

不顺眼就生怨气，有些人就是在抬高自己眨低别人的基础上产生的心里诉讼。米胡的老婆也是这样，在气头上，她看米胡就越看生气，越看越觉得撒气。心一狠，一跺脚，收拾点衣服，就回娘家去了。

米胡见老婆去了娘家，也没有阻拦，只是流泪。

第一天过去了，米胡没有见到老婆，第二天，第三天也过去了，米胡仍然没有见到老婆，这时，米胡的心就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捣着，扭着一样，支离破碎了。

到了第四天，米胡的老婆也觉得因一点小事争吵而出走，是下策，就回家来了。

米胡看到老婆回来了，那肿得像桃儿一般的眼睛才消了一些，他终于勉强地从眼里看到心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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