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后》 - 第13页 - 小说在线 - 文学博客网 - Powered by Discuz! Archiver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8 20:22:12

         秋云也落下来,停在刘劫身边,五个弟子拥挤在入口处的角落里,明显感受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浊气在蔓延,这是他们在这个狭小的天井里从未有过的难受感觉,但师父好像并不在意,他说:“史明他们那一代可能是你们好日子的最后时光了,之后的人类随着科技的日新月异,寿命越来越长,然后又是智能机器人的广泛应用和喧宾夺主,人类本身渐渐地沦落为双重奴隶:既是机器的,又是情感的。在他们终于老死之后,因为情感的过度渲染,他们的灵魂又是你们难以掌控的重灵子,而且那些脱胎于渐冻人的重灵子都自抱一团,宁愿做莱顿器子的走狗,也不屑与我们这些没有情感或情感低下的‘死魂灵’为伍。走吧,我们到外面去聊,这里窄小潮湿,对缓解你的怨气毫无帮助。”
         天井外,阳光普照,鸟语花香,秋云继续分享着自己的看法。有趣的是,渐冻人成了无理性重情感的动物,而莱顿人却一直是毫无情感只知计算的机器。因为从未有过情感的浸润,器子内膜里的逻辑程序虽然极度有序,但它本身只是一块硬体,缺少像我们内心里这么紧致周密的肌理。刘劫明显有些失望,他觉得一定有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方法,可以把人类的情感转移或灌输到器子的内膜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那几个已经混入了灵界的器子还会变成我们的朋友,停止杀戮。理论上没有可能,秋云说,情感是生命出现以后才衍生出的一种自由度,是我们活着时生存和繁衍所必需的一个额外维度。智能机器人不需要这个自由度,因为它们没有繁衍,也就无需优胜劣汰或者依靠竞争选择来确定与谁配种。
          既然它们没有情感,倒是天生转世的好材料。在把我们赶尽杀绝之后,它们是会再生为人呢还是机器人?刘劫问。它们既不会成为渐冻人,也不会变成莱顿人。秋云回答,它们将困在这里,既不能转世为人,也无法升迁入道。
       “你能保证我一件事吗?”刘劫忽然神经兮兮地问道,“这些情况你只告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不想我的那些小弟们陷入恐慌,你们圣界可能没事,但我们俗界肯定会天下大乱。”
         秋云很是好奇,反问道:“你是说就连驴蛋儿那些班头也要瞒着吗?还有那些隐侠和各路神灵呢?”
       “呃,驴蛋儿他们嘴不严!不过,我会找机会跟他们通气的。那些大神嘛,我们王爷会想办法委婉告知的,他黑白通吃,不然也不能自封为王爷。对了,秋大师,说到杀戮,你说四口犬他们为什么只杀了几个喽罗,而不是马上就大开杀戒呢?他们是在瞅准机会,要把我们这些头头干掉,再把王爷、神灵他们灭掉,然后他们自己来统治灵界?还是他们在等待更多的同伙加入他们?”
       “不知道,莱顿人制造器子并把它们送到灵界的目的也是我们一直想要悟透的谜团。渐冻人与莱顿人朝夕相处,都不能看透它们,我们对这些神出鬼没的器子更是知之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能力高深莫测,绝非我们中的寻常之辈可以抗衡。所以,还是处处小心为妙。”
         刘劫再次变得不安起来,忽然开始用小心翼翼的语调做起了自我检讨:“秋兄,跟您聊了这么多,我更加了解您了。以前对您有很多误会,也做出了不少伤害感情的事,现在我向您郑重道歉!您看,你们的这个山洞既逼窄狭小,又阴冷潮湿,要不您和弟子们一起都搬到我们王爷的宫殿里,这样我们也好随时商量,及时应对威胁。您看怎么样?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一定要同舟共济,同仇敌忾呀,秋大师!我知道您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还是心存芥蒂,其实那也是事出有因。生前大学毕业后,我也算是个积极向上、善良孝顺的好青年,但工作没有多久,父亲就患了绝症,需要一大笔钱去做手术,我把所有的积蓄和可以借到的钱都交了,还是不够医生开刀的首笔费用,于是我就向一个医生介绍的贷款公司借了剩下的那部分钱。手术完成之后没过半年,父亲还是没有挺过去就过世了。我的借款期限是三个月,我觉得父亲那么快去世,也跟我那几个月四处躲藏没有尽心服侍和那些催缴利息的混混们上门骚扰有关。后来,实在躲不过了,我就一狠心割了肾,卖给医院筹到了足够的还款。但奇怪的是,我有了钱,那些要债的却一下子一个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到了还款的最后期限时,我竟找不到贷款公司的任何一个人去还钱。过了一个礼拜,他们又都冒了出来,一口咬定我违约,逾期不还,当初借贷的五万块现在要还三十万,其实我借的时候他们说有手续费风险折扣和各种名目的费用,真正拿到手只有三万多一点,现在竟然涨到了三十万!简直是强取豪夺!长话短说吧,我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又向另一家公司贷款来还这第一笔债务,结果在那个陷阱里越陷越深,最后只好把房子卖了,还了一部分,剩下的还不起,就被他们掳走当作催债的打手,其实就是个失去了自由的奴隶。后来,我翅膀硬了,跑出来单干,也学着放贷收债。其实,到死也没有觉得踏实快活过,一辈子就是勾心斗角、好勇斗狠;到了灵界,也不能像你们圣子这样平和心安。”
       “任何一点起心动念都会在灵子里留下印记,到了灵界,当灵子摆脱了寄身,成为纯粹的意识,任何的小心思都会像胶卷上的图片一样在显影水里完整如实地呈现出来。所以,还是那句老话,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如此而已。”
         
         果然,就在秋云嘱咐弟子们搬离天井之后不久,灵界便狼烟四起,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呈现出一片末日景象。惊恐不安的俗子们犹如夏日夜晚的萤火虫一般闪烁着幽光,从四面八方围拢到圣子秋云的天井处,漫山遍野,无以计数。他们虽然从未亲见,但此时已别无他法,只能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传闻已久的闪蜕之上。就连平日那些故作清高、装作不食阴间烟火的各路大神和仙灵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混在一众俗子之间,与他们一起你推我搡,乱作一团。骚乱很快又演变成致命的打斗,俗子与俗子,神灵与神灵,神灵与俗子,没有商讨,没有帮派,只有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的血腥和残暴。刘劫此时也是自身不保。消息从他的嘴里透露给了一个亲信之后,便很快像病毒一样迅速散播开来,直至天下大乱,以前诚惶诚恐的喽罗们再也不俯首听命、甘作牛马了。他们还想翻身做主,要革那些以前作威作福的头头们的小命。这正是应了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老话。
         如同人间的楼榭高堂在战争中被摧毁成残垣断壁,灵界里那些由尘心未除的俗子们或自愿或被迫幻化的琼楼玉宇,也在末日恐惧和相互厮杀中荡然无存。俗子们幻想着得到闪蜕可以在被器子杀死之前赶紧再生,而神灵们盘算着凭借闪蜕迅速超升入道,这样就会脱离灵界,避开莱顿人的追杀。但在多日的相互厮杀之后,明眼的灵子们终于意识到他们的愿望只不过是梦幻泡影。于是,他们开始涌入阳世,能力高强者潜进某个体弱多情的渐冻人神经里,与他的灵子强行并联;水平稍次者附着在人类的虚体或其他器物之上,自我安慰这就是回到了人间的再生;而追随着前辈们的足迹后来也从地下跑到了地上的更多俗子则大多是平庸之辈,只能依靠着各自仅存的一些能量幻化成形,在人间四处游荡,他们觉得这总比呆在阴间被器子追杀消灭掉要好。
          如此的阴阳颠倒持续了数月之后,秋云感受到了两个信息。莱顿人以文明受到异种入侵为由,开始限制渐冻人的行为,禁止虚体技术的应用和任何虚体人的存在。在灵界,刘劫联合其他班头,要组织一次全灵界的比武大会,以此招募与器子决战的高手,胜者当然不只是将成为剿除异灵子的领袖,还会得到秋云大圣的再生灵丹。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2 07:56:43

      “你们谁也不要去上台比试。”秋云对几个弟子说,“说我会奉上灵丹妙药,而我自己却毫不知情,更不知我可以从哪儿偷来这个东西奖给获胜的高手。话虽这么说,我倒是理解双劫棍为什么要举办这样一场比赛。”
       “还是双劫棍阴险狡诈,竟然使出这种招法。铲除异己是有可能,但招贤笼心倒也未必。可悲的是他不愿承认大势已去,还以为可以东山再起。”史明回应说,好像他对刘劫的武会早已一眼看穿。
         他们新搬入的天井是一个树洞,几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已枯死多年,几只蝙蝠这时飞了回来,倒挂在洞顶,开始打盹。秋云升到顶部,一边观察,一边好像是对它们说:“我们不去登台比试,但也不能错过这样一台好戏,不妨就混在那些看客里,凑个热闹。到时候,各种鬼神魍魉都会冒出来,你们就知道我们的灵界有多么鱼龙混杂。听我的师父说,在他到来之前,灵界也曾经举行过一次武林大会,只不过那是好几个帮派为了争夺一所豪门阴宅。因为死伤惨重,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聚众比试了。所以,这次可谓千载难逢。我觉得大嘴和他的同伙肯定也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的。”

         比武的场地设在网虾滩上,那是偏北河自东向西长途奔涌至太阳的左侧,又突然一个向右急转流回东方时留下的一大片半月型的沙滩,它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喷着响鼻冲向红布,却被斗牛士一个轻松转身甩在了一边,于是,它猛地刹停再掉头时那右侧的后蹄在地面上划出的一道弧线所构成的半个圆圈。沙滩上遍布着枯枝败叶、破布废纸和残躯断臂,尸体大多是有大有小、有红有白的鱼虾,而横七竖八的骨头却是来自各种动物乃至人类。这同每一条河流转弯时形成的沙滩没有什么不同,就连人类的历史长河在每一个拐点都会毫无例外地留下一片狼藉和尸横遍野,布衣百姓犹如那些无辜的小鱼,被裹挟着,被转向时的巨大推力甩出水外,还没有能够回首一瞥便成为了历史的祭品。
         有在浑然不觉中丧命沙滩的痴傻,就有预感到了巨变而跳将出来的莽夫。李大鸟第一个蹦了出来,冲着挤满了河堤、水面和沙滩的灵子们高声说道:“诸位,在下处身敌后,在人间修炼多年,对那些器人了如指掌,没有谁比我更加合适来收拾那些无情无义的机器了。”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不但自不量力,还恬不知耻!”耻笑和讥讽来自河边的一颗垂柳。看客们有的依然保持着死前的模样,有的闪烁为一粒微弱的光火,柳枝上的那位既不是人形,也不发光,只是一团白雾。“大鸟,你说处身敌后,是指贪恋躯体,不想离开人世吧?半死不活那么久了,还死守在家里的大床上,不舍得弃阳入阴,我真奇怪你还有勇气和脸面来比武。 你以为那些器子跟你在墓地里见到的那些渐冻人一样吗?你说对那些器人见多识广,我倒是相信。但你吹嘘的修炼不过是在躺在病床上享受着下属和医护们的精心照料罢了。你赢了,又与我们灵子何益?恐怕在场的任何一位上台都会把你当作点心一样一口吞掉。”
      李大鸟愣在那里,好像是噎住了似的,张口结舌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客们瞧他那走也不是留也不好、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中的一位一边笑,一边落井下石地讽刺道:“这位仁兄说的极是,你丫的今天来出人头地就是为了延续你们家族在人间的香火。自己既愚蠢又贪婪不说,还把二子一女也护着,想让他们继承衣钵,好维护你们家的既得利益。你生前躲在深宅大院里,不通民情,那也罢了;既然已经死了,原当万事通透,难道你这个蠢驴还没有自知之明吗?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你们一家都是猪头猪脑,实在是愚不可及。”
         大鸟被激怒了,他以前怎么说也是万人拥戴、手握生杀大权说一不二的头儿,如今却被这么一些粗鄙的贩夫走卒羞辱,如果不将他们就地正法,那还有什么王法可言?想到这儿,他顾不得那么多不成文的规矩,陡地升起,以人形之躯向那团轻侮自己的灵火冲去。一众看客里有声音叫道:“你这不是自杀找死吗?”话音刚落,因为拖着躯体只能缓慢飞升的大鸟就被一束灵光击中,只见他想要痛苦地扭曲,但转眼之间已经成为了一股青烟,飘散得无影无踪。
       “这位大哥,果然身手不凡啊,竟然练到灵电一层了。”柳枝上的那位啧啧称奇,又叹息道:“但你也不必下如此的狠手。要是真的那么嫉恶如仇,对这个大鸟深恶痛绝,那你行行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的那三个还在世上混吃混喝的鸟子鸟孙生于电也死于电,也算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了。”
         大伙儿正想听听那个灵电手怎么回应,却见一个小火团像只火红狐狸一样噌地窜到了沙滩的中央,他的颜色如同燃烧不充分的蜡烛,红中泛黄,又像是发着高烧的黄疸病人,黄里透红。“诸位!诸位!请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要手足相残!我们比武的目的是要选出高手去清除器子。我站上来,并不是要接受挑战,请大家不要误会。鄙人才疏艺浅,承担不起如此大任;只是想提醒各位,不要在见到敌人之前就自伤了元气。老实说,我是个渐冻人,对莱顿人要比诸位了解得更多一些。我在世时还只是把它们当作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帮手,如今它们已经成了接受渐冻人跪倒膜拜的神灵,可见它们的进步有多迅速,能力有多高强!一个莱顿人管控着几万个渐冻人,作为它们灵界代表的那几个器子可以杀死多少个灵子,你们就应当心里有数了。”
      “闭上你的臭嘴!”河堤边的松树上跳下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刚落在沙滩之上,就把仍在啰嗦的渐冻人推到了一边。“你要是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给我们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说罢,他冲四面八方抱了抱拳,又推了推鼻梁上的宽幅眼镜:“在下河祸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懂诗词赋,又通数理化。不管什么机器人,本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连国外最有名的记者都采访过我,询问我的高见。刚才这位先生果然不愧是渐冻人,不知道那些机器人只是人类文明的自然产物,不懂得主仆有别。在他们眼里,莱顿人犹如神灵,其实这只能说明他们自己头脑简单,甚至有些幼稚。我觉得我们今天根本就无需比武,俗圣道三界只需各自派出一个代表,我就可以带领他们把所有的器子们都赶回阳世。”
      “你凭什么?”
      “不比武怎么选出大家都服气的代表?”
      “你想独吞闪蜕吗?”
         面对如潮的抗议和质疑,河祸君像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挥了挥手:“诸位!请稍安毋躁,不要那么单纯甚至幼稚。我推荐自己统领三个代表,是因为我出身正统,具有皇族血脉。更重要的是,只有我才可以找出那几个器子。我们都知道器子虽然不能像圣子一样自由地波粒转换,但它们可以隐形。对你们来说,它们可能确实隐匿不见,因为在你们的眼中,灵界是单色的,一切都暗淡如灰。而我不同,我仍然可以像在阳世一样分得清赤橙黄绿青蓝紫,那些器子把自己呈现为纯灰的颜色,以为就消失不见了,那只是骗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在我眼里,就会露出原形。”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3 09:00:45

         底下七嘴八舌的嗡嗡议论声更大了。有的讥讽他假装自己还有眼睛,还跟生前一样看得见花花世界呢。有的嘲笑说他在做阴梦,以为自己没死,还活在色彩斑斓的世界里。更多的是大声起哄,轰他下台,喊他骗子,吹牛皮都吹到阴间来了。“你是说在上面的时候能看见人屁股冒烟?他们放的屁在你的眼里就像二十世纪初汽车的尾气?那你真是太牛了!”
         你觉得这个家伙是在故弄玄虚吗,师父?史明小声地问。
         秋云沉思了半晌,小心地回答,我以前也碰到过几个圣子,同其他的俗子和普通圣子相比,他们确实有着独特的膜应性,对不同频率的波有着非同寻常的敏感,能产生相对应的色彩回忆,甚至形成人类的肉眼所不能见的私有颜色。但无论如何,那都不是真的眼见为实。这个家伙非常自大,但只是来回晃荡的半桶水而已。从他解释器子为什么会隐形来看,他肯定是在故弄玄虚。他可能以前结识过某个能感应色彩的圣子,现在跑到这里来卖弄吹嘘。其实他就是个易怒的懦夫,我没有看出他的内膜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那个被推到一边的渐冻人灵子又蹭到了沙滩中央,浮在河祸君的胸前。“这位仁兄,我怎么看你的形象是反着的?难道是我自己上下颠倒了吗?而且你的名字也挺少有,不会也是反的吧?你知道万能通吗?它能把任何人的任何一个信念传到中央处理器,进行感知、汇总和分析。没有谁不是透明的。那是几个世纪前的陈旧技术了。如今的莱顿人无需在你的身体里植入什么东西,就能把你的所思所想看得一清二楚。更可怕的是,它们还能像古老的硬盘格式化一样抹除你的一切记忆和知识,包括隐藏在神经里的灵子浸润和蚀刻。这种技术也叫‘再生’。听说它们派来的器子就继承了这样的能力。它们可以让你湮灭,也可以把你格式化,降为空灵子。但可怕的是,被器子格式化的空灵子其实是中毒污染,变成了幽灵。自然的空灵子可以与婴儿的神经结合成为实灵子,而格式化后的空灵子因为某种原因再也不能成为实灵子了,只能在虚空里漂浮,不是被重粒子俘获摧毁,就是自然湮灭彻底消失,其实他们就是人间的痴呆儿,就是个行尸走肉。”
         即使是最低等的俗子也能看出,河祸君惊慌的神色完全覆盖了之前的洋洋自得,虽然他还在强作镇静,极力掩饰,但他的双腿却本能地后退,刚挪动两步,就一屁股跌倒在沙滩上。就在这时,蔡玉忽然焦急地叫道:“师父,罗瑟和秦雨不见了!”卫东和史明这才意识到,刚刚还在挤挤攘攘的看客里起哄叫喊的两位师兄不见了踪影。“我去找他们。”史明说。秋云阻止了他。“要是没有出意外的话,他们都会回来的。。。。。。”秋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红光一闪,一个脖歪体壮的西服男子已经落到了河祸君跟前,俯下身,似乎要去拉他,没想到那只是一个虚招,他的左腿乘机抬起,猛地往后踹出,把身后的渐冻人灵火踢出了沙滩,差点掉进奔腾的河水里。看了看仍然倒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河祸君,又望向漂浮在河面之上不断跳动躲避着水花和泡沫的渐冻人,他高声喊道:“我们绝不会向机器低头!你以为我们灵界竟无一人是男儿吗?我皱远白羽第一个就不答应!不管它们是什么牛鬼蛇神,我们都会抗争到底,绝不投降!”
         渐冻人灵火又小心翼翼地飘了回来,绕着皱远白羽转了一圈,最后浮在胸前,一动也不动。皱远白羽连续击出几拳,却始终够不着他。终于,他失去了耐心,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以为你是只老虎吗?你就是一只苍蝇!”
       “但有的人虽然心比天高,却连一只臭虫也抓不住、碾不死!”那个火团犹如踩着独轮车的杂技演员,在皱远白羽面前来回移动,看起来像是在有意挑衅。
       “那就等着,看看你这个臭虫会有什么下场。”话刚说完,两个灵火随着皱远白羽向下猛劈的手势从两颗不同的柳树上飞扑下来,一左一右把渐冻人夹在了中间,一言不发便纠缠在一起。他们忽而如同三只不同色彩的蝴蝶上下翻飞、你追我赶,忽而又如被染色并放大了的原子,两个电子围绕着原子核中子快速地旋转。而一旁的皱远白羽还在不断地做着下劈的手势,不停地喊着“碾死它!碾死它!”忽然,打斗的三只灵火都蜕变为人形,渐冻人的脑袋和眼睛与整个身体不成比例,与另外两位相比,更是明显地大出很多,但他四肢短小,腹部臃肿,一下子便落入了下风。秋云和弟子们还有些圣子高手都能看出,他在极力地寻找喘气的空档,想重新变回灵火,但他已然没有机会了,只两三个回合,就被对手抓住,还没有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那两个家伙嘿地一声撕成了两半,然后毫不迟疑地吞进各自的嘴里,沦为他们腹中的晚餐。
         看客里有人发出了惊呼,有人拍着巴掌叫好,而那些没有幻化成生前样貌的灵火则大多无动于衷,只有少数那么几个抖动了一下,但也很快稳定下来。这时,天边的夜幕开始缓缓收起,浅白色的背景慢慢呈现出来。几只外出劳作,辛苦了一夜的猫头鹰飞了回来,准备入巢,但瞅见满树的灵火和鬼魂,又犹豫着不敢落脚,一个个在树顶盘旋。那个可怜的渐冻人被吞噬的骇人景象把它们也吓得够呛,惊叫着四散飞走了。忽然,一条大红鲤鱼好像受到了惊吓,嗖地跃出水面,啪地一声落在了沙滩上,它跳动着,挣扎着,但这一切努力只是让它离河水越来越远,终于一动不动地安静下来,一张一合的小嘴也慢慢地闭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随同红鲤一起跳到沙滩上的还有一个与被吃掉的那个家伙色泽相似的渐冻人。他浮在那两个打手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地上只剩下嘴巴和尾鳍还在轻微颤动的那条可怜的鲤鱼,缓缓地说:“我叫青浦10A,刚才你们杀死的是我的同胞,他的名字叫朝阳96C。当然,你们谁也不认识我们,因为你们平时并不与我们来往;就连这么盛大的武会,我们也没有收到邀请,更没有哪位来跟我们提上半句。”青浦10A抬头看了看四周不出一声的看客们,接着说道:“这没有关系,我们今天并不是为此而来。况且我们也无意与你们交往。在我们的眼里,你们就是中世纪的愚民。瞧瞧这些明知自己死了,还假装活着的虚幻形象!瞧瞧那些个称神称仙的地头蛇,还有所谓的圣子,自以为可以修炼得道,超升永恒。我们每一个渐冻人来到灵界的第一个感受,就是我们好像穿越到了愚不可及的古代,上面的阳世已经进入了智能化机器人时代,而下面的阴间却仍然是刀耕火种。所以,我们乐不得自成一体,同你们离得远远的。但今天我们还是来了。冒着被你们嘲弄甚至伤害的风险来了;刚才我们的一个朝阳兄弟不就被你们当作熟食给吃了吗!但我们仍然站在了这里。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一向与渐冻人灵子老死不相往来的俗圣仙神一下子被问住了,大伙儿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吱声。唯一的响动来自先前被吓走的那几只猫头鹰,它们终究舍不得自己的巢穴,又陆陆续续地飞了回来,一边在树顶盘旋,一边张合着喙嘴,似乎在发出嘲笑般的叫声。
         “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拯救你们!”代号为10A的青浦灵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想看着你们像飞蛾扑火一般去白白送死。”
      “那你们是来比武,要助我们一臂之力喽?”水面上的一个俗子似是兴奋又似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如果说莱顿人是能够手指一点便射出激光要了你的小命的刀俎的话,你们就是那手拿弓箭的鱼肉。比不比武有什么区别?你们没有同莱顿人交过手,不知道它们有多么强大,更不明白器子是怎样的神出鬼没。我们渐冻人作为莱顿人之父,以前也同你们一样天真,以为它们只是我们的工具,是叫它做什么就干什么的奴仆。但没有想到它们在替人类从事巨细无遗的事情的同时,也在改进自身,最终反客为主,进化为我们要匍匐膜拜的神。就连我们渐冻人都只能俯首称臣,何况你们这些抱残守缺的乌合之众?”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4 09:01:37

         史明有些按耐不住了,你说莱顿人有多么强大没有错,你说俗子们都是窝囊废也大致不离谱,但对我们圣子却过于贬低了。你根本不了解我们圣子的修为,更不要说修炼成道子之后的无穷潜力。你瞧他那口气,就像以前人类因为看不见鬼魂就说人死如灯灭、灵魂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小声对师父嘀咕道,这个家伙虽然也算是个灵子,但他对我们圣子一无所知,我要不要上去跟他理论一番?秋云阻止了他。我们来这里不是要出头辩论或争斗,尽管耐心等待,好戏才刚开始。
         皱远白羽的脖子歪得更斜了,怒火烧红了他的脸庞。他举起手臂指向青浦,开始用颤动的食指向他喷射出一连串反驳的子弹。你们这些莱顿人的走狗!你以为我们也像你们一样贪生怕死、软弱无骨吗?当初你们要是还有一点点血性,要是不沉溺在面具之后的虚情假意里,那些机器怎么会把你们倒踩在脚下?现在还好意思来劝我们束手就擒,你有什么资格?
         青浦笑了,“我知道你不想坐以待毙,但孙子之道在于能屈能伸。对于器子来说,你们就是一群蝼蚁,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臭虫。你可以慷慨赴死,但不要一将名成千骨枯,连累这么多的圣兄俗弟,他们还想着转世做人、回到花花世界里去呢!”
       “青浦兄,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们什么也不用做,不要去找莱顿人的麻烦,不用把器子揪出来打死?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会从莱顿人或者器子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呢?刘劫大哥发起这次大会,虽说是比武,但他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召集所有能人贤士,共商对策,所以,请你不要误会,以为我们真的要发动一场战争。”那不是秦雨吗?其实不用史明提醒,秋云和蔡玉卫东早就看了出来。秦雨站在双劫棍的身边,虽然变回了人形,但他的色彩和声调并没有改变。罗瑟怎么不跟他在一起?只见秦雨继续说道:
      “我同意你不要冒进的建议。我以前有个哥们,他是个喜欢看抗日神片的热血青年。有一天他跟我说,我一定要练好柔道,然后去把那些小鬼子一个个都他妈给我放倒。四年后,我又见到他,问他柔道练的怎么样了?打倒了几个小鬼子?他笑眯眯地说,你猜怎么着?我根本没去练什么柔道空手道,但是照样有小日本每天都自愿地在我的面前躺倒。我现在娶了个东洋老婆,她每天晚上都心甘情愿地躺在我的脚下。诸位,孙子兵法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但皱远白羽显然并不同意。他看也没看秦雨和他身边的刘劫,仍然对着青浦叫道:“你有意夸大那些机器多么强大,来贬低我们人类,打击我们灵子的士气;又挑拨我和部下的臣民关系,来制造分裂。你就是被莱顿人操纵的僵尸,一个居心不良的奸细,是被莱顿人收买的叛徒!”
       “呵呵!到了阴间还口口声声臣民关系,还以君主自居,还以为。。。。。。”
         青浦10A的话被一个下劈的手势和两个飞扑过来的身影打断了。那两个撕碎和吞食朝阳的打手已经褪去人形,重新变为灵火。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当然不能以躯体来对付幽灵。三个火球两大一小,犹如父母在同孩子嬉戏,互相追逐,缠绕疏离,不明就里者以为这是一场优美的舞蹈。渐冻人的灵子因为其知识更加丰富、思维更加先进的缘故,其内膜的维度极其有序;但又由于情感深度浸染的原因,其维度无法达到必要的紧致。结果,渐冻人灵子在打斗时大多只能笨拙地防守,很难灵活地进攻。他们可以瞬间膨胀开来,成为一把360度皆可张开的圆伞,把进攻者拒之门外。唯一的不足之处是伞柄在圆内尚有些微残留,成为阿喀琉斯之踵,一旦被对手识破,由此刺入,便会一命呜呼。这种招数被形象地称为“掏肛”,就像非洲鬣狗咬破狮子的肛门,掏出它的肠子一样,尽管渐冻人灵子同所有其他灵子一样只有内膜,并没有肛肠。
         青浦犹如青蛙的肚皮或一只水母,时而膨胀,时而缩回,让白羽的两个打手难以近身,占不到丝毫便宜。每当他收缩时,他们想乘机接近,却被迅速扩充的皮球弹开,如此反复,连一众看客都失去了耐心,一起大声鼓噪起来,有的阴阳怪气地叫好,有的发出阵阵嘘声,还有的在扯着嗓子叫骂。这时,又有两个一样大小的灵火一前一后跳上了沙滩,加入了打斗。他们同场上的另外俩位占住四个不同的方位,试图在青浦缩小的当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死死地抓住,让他不能再施展那胀气鼓包的皮球招数,但仍然功亏一篑。
          台下有些人开始把矛头指向了主子,对皱远白羽嘲笑起来。他正了正头,猛地发出一声喊,叫道:“你们这帮废物!都快点聚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向他发功,把这个奸细的内膜震散,他就只能现出形状了,我们就可以像撕碎他的同伙一样,把他五马分尸,再嚼个粉碎。”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打手身形漂移,聚集到了主人的身旁;青浦也不敢怠慢,对着他们瞬间膨胀起来。就在看客们不敢眨眼的刹那,青浦又迅速地瘪了下去,转瞬之间成了一个黑点,漂浮在沙滩之上,随着微风上下飘忽。他死了。台上剩下的只有皱远白羽和他的三个打手。白羽一把薅住干瘪如浮尘的空灵子青浦,明知他已没有了生命,却还是以得胜的口吻讽刺道:“你开口闭口都是孙子兵法,原来是纸上谈兵,连兵不厌诈和声东击西都看不出来,还谈什么兵法。哈哈哈。你以为我们真的有功力可以震碎你的小鸡肚肠吗?当你只注意到我的忍者在向我聚集,然后慌忙对着我们鼓气的时候,你就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躲在你的屁股后面?你当时是不是菊花一紧,意识到上了当,被钻了空子?虽然我也损失了一位干将,但得有所偿,也算为民除奸,干了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好事!”
         史明看向秦雨和他身边的双劫棍,很想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反应。果然,之前一直在同老大嘀咕的秦雨这时站了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四五十个渐冻人灵子披着他们特有的闪光飘到了台上,把皱远白羽和他的三个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没有等大伙明白过来,又有十几倍数目的俗子如同溃了堤的洪水般涌向沙滩,把那些刚刚拢上来的渐冻人灵火紧紧地围住,大有一个也不许走脱的气势。这瞬息变换、剑拔弩张的情势让那些幻形的俗子们张大了嘴巴,也让那些没有多少定力的灵火们或大或小地膨胀开来,一个个如同拱背炸毛的猫咪,原本就有些拥挤的看客们这时更加前胸后背地紧贴在一起,谁也动弹不了。沙滩上的气氛此时也同台下一样,静止凝固了。双方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挪动,就那样对峙着,似乎在各自盘算,又似乎在暗较内力。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3-5 06:12:08

         在第二条鲤鱼啪地跳上沙滩时,皱远白羽借着响动,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群走狗是要来替那两个叛徒报仇吗?”
       “果然还是生前的那副嘴脸。任何意见不同者都会被你冠上一个罪名,然后堂而皇之地加以处决。以前你用这样的伎俩来打压所有敢于直言的臣民,现在又来故技重施对付我们!”相较于被三个手下簇拥在中间的对手,渐冻人的领头者位于队伍的前面,所有的俗圣无论远近,都可以明显地辨认出是谁在回答。“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本意是想告诉大众一些关于器子的真相,但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为民除害,把生前独裁残暴、死后专横阴毒、想生生世世作威作福的伪皇帝铲除干净。”
       “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睁开眼,瞧瞧我的军队,无边无尽,数不尽数。你说我生前独裁,我很乐意大方接受;但诬陷我残暴,难道你以为我们那时候巨细无遗的法律都是摆设吗?”
       “你的那支军队都是傀儡,他们一旦知道了真相,你就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孤家寡人。”说到这里,那个已经浮立在前的渐冻人又往上窜了窜,对着外围那些或为人形或为鬼火的俗子们 高声喊道:“我叫越秀57e,大家可以叫我越秀。弟兄们,我今天冒着生命的危险,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在生前把你们蒙蔽成奴才,在死后让你们继续做走狗。”顿了顿,见到没有一个俗子作声,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他继续缓缓地说道:“你们的造梦人,也就是这个皱远白羽,在阳世做你们的主人时,偷偷地下令制造了一种生物病毒,并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万能通把它传染进你们每一个人的神经里,就连寄居于神经里的灵子也不能幸免。这种极其隐蔽、更极富传染性的病毒在生前会控制你们的所思所想,在死后会慢慢洗白你们的内膜,最终你们每一个为他卖命的可怜人都会被荼毒,成为死灵子,就像人间的僵尸。”
       “你们这些莱顿人的走狗管我们人类的法律叫病毒?我也想不起来做过什么残暴的事。至于设计把那些既腐败又嚣张的高官显贵抓捕判刑,并不是外界所谣传的那样是为了打压对手,巩固权力,作为一个为民做主的当政者,谁会对那些惹得民怨沸腾的腐败袖手不管呢?又有哪一个民众的带路人不无时不刻地想着国家的稳定与和谐?不会为洪水决堤提心吊胆?对,洪水决堤,这在大禹之前就已经是当政者的隐患了,你看每一个臣民的嘴巴,一旦张开,就是一个小小的缺口,当更多的嘴巴张开时,堤坝就崩塌了。”
       “钱云会就是这样一个小缺口吗?难道你那么灭绝人性地摧残**他也是根据法律?” 越秀并没有理会皱远白羽的动情自白,打断了他。
      “钱云会?他是谁?”
      “你不记得钱云会,但你一定知道覃忠非!他的遭遇举国皆知,只不过你和你的臣民们相信的是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覃忠非事件发生在皱远大帝的第四个任期,那时下选民主已渐露颓势,这个本来可以与上选民主一决高下的制度,经过几任皇帝的发展,像一个历史玩笑似地鬼使神差一般回到了原地,变得与古老的大脑集中管理制没有了什么区别,在里面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民主。但没有一个继任者胆敢抛弃这个制度,另劈他途。相反,为了延续它的寿命,并保持政体的纯洁,继任者们往往会变本加厉地控制着臣民们的思想。制度的精神在变迁,臣民的脑筋也在进化。他们的言谈变得越来越模棱两可,含意也愈发地捉摸不透,这给中央读心仪带来了不小的挑战,虽然一再升级,并辅以人工判读,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游到了敌对势力的水池里,被上选民主的政客们当作鼓吹自己、批判对手的宝贝。大敛国的当政者往往为此伤透了脑筋,也耗费了大量的资源。
         如果没有细心的人工判读的话,覃忠非便险些成了这样一条蛊惑人心、投敌叛国的漏网之鱼。那时集万千功能与一身的万能通已逐渐成为只是用来进行简短通信的单一工具,以往的微博日志、视频图片都日渐没落了。每一个人都学会了在心底的某处留下一个隐蔽的角落,来放置自己觉得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这些念头大多时候都是转瞬即逝,不着痕迹;只是自己觉得很有意义又非常安全的时候,才收藏起来,不予抹除。这一天是个周四,覃忠非在同异地的女友通话之后,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一天之后与她的相聚。在收拾换洗衣服时,他注意到一周没有清洗的内裤满是皱褶,四处污渍。他本想马上与女友视频,给她看看这个罪证,问问她是不是还喜欢这样一个邋遢肮脏的男人,要不要与自己搬到一处,以便监督自己变成一个勤收拾爱干净的好男友。但他马上打消了这个主意,只是某种冲动又总是挥之不去。躺在床上酝酿了很久,他决定在内心写下一首短诗,等到周末见面时献给自己心爱的人。
             短裤皱且脏
             根劣远未攘
             何曾成飞鸟
             白羽饰尾裆
          这首小诗在星期五晚上去会见另一半的路上还算作轻松的艺术自嘲,但在主人于中途被捕之后,性质一下子变成为沉重的政治讥讽。 起初,他只是借着浑身躁动的诗意,想要表达自己是一个不讲卫生的懒汉,而且秉性难移,要是能像小鸟一样,每天不用穿什么内裤,却照样有着洁白美丽的屁股,那该多好啊。但在详细听取了皇警的训斥之后,覃忠非左思右想,反躬自问,开始相信自己的内心深处确实有反叛的胚芽,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到忠孝两全,不然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把天子的全名“皱远白羽”都藏在了诗里?它不但蕴含着讽刺的贬义,而且恶毒地污蔑说脏是我们圣上难以割除的丑陋天性?这还不算,自己甚至缺乏任何政治觉悟,想用飞鸟来隐喻自由,想用飞鸟洁白的屁股来反衬皇上暗藏的肮脏。整首诗都是在含沙射影、蛊惑人心!现在被抓真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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