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后》 - 第12页 - 小说在线 - 文学博客网 - Powered by Discuz! Archiver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3 17:48:33

   “我没有恋爱过,无法用经历来证明自己是不是理想主义者。”停了一下,蔡玉觉得这样回答有些生硬,又接着解释道:“我的看法是,爱情是一个动态的生长过程,它就像一颗树,从种子发芽开始,然后生根,长满枝叶,再到长出好几圈年轮,终于扎稳了脚跟,可以抵挡风雨。动物的原始本能就是爱情的根,我们从对身材长相的喜欢开始,然后,随着更多的相处和磨合,两个人的情感会升华会浸润进内心,会形成一种与外貌无关与动物本能无关的内在连接,当这个连接像树的年轮一样长到三圈五圈甚至十几圈之后,两个人的好事就成了,爱情就牢固了。这是一个像维度理论所说的从一维外在展开到多维内向闭合的过程,如果说理想主义者是无视这个过程、梦想在恋爱伊始就同时得到外在和内在二者的话,那么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嗯,再补充一下,我觉得任何没有触及到心灵内在维度的爱情都是一场宫外孕。”
   所有人又笑了,使劲地鼓掌。站在外侧一直沉默不语、苗条得有些瘦削的女嘉宾举起了手,不等主持人同意便打开了话筒:“你好,男嘉宾。我一直在观察你,留意你与别的女嘉宾们的对话。我觉得你不只是个理想主义者,而且有些浮躁,不切实际。你这么聪明,这么优秀,为什么要放弃智能机器人设计那么好的工作呢?如果没有放弃,你就有比较好的生活保障,就有更好的条件和基础去追求自己的爱好和理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会儿鼓捣出一个小玩意儿,一会儿又蹦出另外一个鬼点子,结果这么大了,却一事无成。你刚才对爱情是什么夸夸其谈了半天,那都是纸上谈兵,因为你还是一张白纸。你为什么不实际一点,更脚踏实地一点呢?那样的话,也会给你的女朋友更多的安全感。”
   主持人扶着蔡玉的肩膀,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这位女嘉宾的话有些尖酸,也有些刻薄,你要回应吗?”
   蔡玉笑了笑,说:“呃,确实,我们生活在人工智能时代,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智能机器人,跟它相关的工作就像上个世纪的计算机一样非常吃香。首先纠正一下, 我那时候做的并不是设计,而是客户需求实现和售后维修。我有一个好朋友现在还在这个行业里,我可以给你讲讲他的故事。他是在一家四代仿生人公司做售后,他们的产品主要面向妇产和婴幼培育。作为技术支持,产品出了任何问题,他们都必须去客户那儿现场解决。前一段我去找他玩儿,才知道他驻守在客户那里不能回家已经四个多月了。他们的一款保育机器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连续失手致死了好几个婴儿,还有几个婴儿没有死却成了痴呆;而这些婴儿出生后体检,各项指标本来都很正常。一开始,我同学和他的团队以为是机器人的神经元软件有bug或漏洞,但无论如何测试,都没有发现任何缺陷。后来,又觉得是不是有病毒或者竞争对手的黑客入侵,让机器人做出恶意行为,这个猜测后来也被排除了。最后,他们还考虑到有可能是环境的影响,比如某个夜晚某位婴儿啼哭的时长和强度超出了设计的认知阈值,导致机器人行为溢出。但这个可能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因为设想的场景无法重现。就在他们调查的同时,又有一个女婴失去了生命体征,而且医学专家和法医们一起会诊,就是找不出这些婴儿死亡或痴呆的具体原因。最后,他们团队决定在既有的几个摄像头之外另外再架设几部相机,把整个育婴室无死角地监控起来,看看能不能记录下事故发生的过程。奇怪的是,在实时监控设立起来之后,再也没有一例婴儿死亡的事故发生,也没有新的婴儿变痴呆的状况出现。一个月之后,他们决定更大胆一些,设想这些机器人知道自己被监控,所以就没有继续‘作案’;如果把新加的监控镜头全部拆除,但把既有的机器人中的一个进行智能降格,将它改造为一个间谍机器人,负责记录其他机器人的行为和整个育婴室的保育过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果然,一个礼拜之后,新的死亡事故又发生了。调取了当天的监控研读之后,他们发现四号和六号机器人利用人类废弃的一些设备,做了一个简易的不明装置,它们把几根电极插入了B16号婴儿的头顶和后脑,并把这个装置另一端的类似插头的东西与它们自身的接口链接,连通过程持续了约六分半钟,之后B16号婴儿死亡。这个发现事关重大,我的同学没有跟我透露更多的内容,只是说现在他们已经成了配角,整个调查都移交给专家组了。听说有一家养老院也发生了老人意外死亡的事件,他们的产品是另外一家公司设计生产的,而且也一直没有查明原因。”
   在蔡玉讲述时,现场渐渐地从嘈杂欢快的氛围中安静下来,最后鸦雀无声,一片死寂。等他停歇下来,就连一向不冷场的主持人也无声地站立在台上,哑口无言。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如同在给那些逝去的婴儿默哀。还是蔡玉打破了沉寂,他说:“那回答刚才十一号女嘉宾的问题,在人工智能行业服务了一段之后,我选择了辞职做自由职业者,同时创作自己喜欢的音乐,因为我还不清楚这个行业到底是在行善还是在作恶,不明白我们现在设计的这些通用智能机器人也好或者其他智慧产品也罢,到底是敌还是友。我觉得我们人类已经发展到一个拐点,以前我们发明的都是工具,但现在我们开发的是同我们一样有思考能力的智能,他们也会制造并利用工具,我对此有些担忧甚至害怕,所以我自己开发了几款只具有普通智能的看门机器人,他们不会自己制造工具跟你乱来。。。。。。”
    “这位男嘉宾为自己的无为和超脱编说了一个很好听却有些惊悚的故事。”主持人打断了蔡玉,说:“好,现在十三号女嘉宾竞争到了选择权,而且也摆上了红花,表明她愿意从刚才的三大惊险环节中生存下来、现在还留在台上的二号和四号两位男嘉宾里挑选一位作为男友。我们来看看十三号女嘉宾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究竟是二号还是。。。。。。”
    “等等!”台下有人忽然高举着右手,大声叫道。
      “请问您是?”主持人被台下的断喝给震晕了,试探地问。
    “我是十三号女嘉宾的父亲,我就想对我女儿说:放弃选择,两个都不要,一个也不要牵手。”
   台下“嘘”声一片,但台上出奇地寂静,女嘉宾、男嘉宾和主持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尴尬,又满含着茫然。还是二号男嘉宾打破了沉默,他举起手,问主持人:“请问岳老师,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当然可以,请讲!”
    “我一直坚信,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就像私生子,有着先天的幸福缺陷。既然女嘉宾的父亲不满意,我选择退出。谢谢。”二号男嘉宾深深地鞠了一躬,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一旁。
   女嘉宾的眼里有几片晶莹的泪花在闪烁,主持人突然有些激动,说话的声调也一改往常的平缓和幽默,他大声地对着台下说:“我曾经促成了几百对的有情人,也目睹了更多男女嘉宾的失败。我的一个经验是,凡是父母插手,父母做主的,给子女或子女的对象施加很大压力的,往往适得其反。我们做为父母,为什么要。。。。。。”蔡玉这时也举起了手,主持人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吞下了后面的评论,连忙指着他说:“你请讲!”
    “我觉得二号男嘉宾极其优秀,但他刚才中计了。”蔡玉缓缓地说:“女嘉宾在她的短片里介绍她的家庭时,流露出她非常地欣赏自己的父亲,说他博学多才,宠妻爱子。这么聪明有爱的爸爸怎么会阻碍女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所以我觉得叔叔刚才是在试探我们,想看看我们两人中间谁对他女儿的爱更执着,不受任何影响和阻挠。即使叔叔对我们不满意,我也觉得这是一个证明女嘉宾有着自己独立的观点和判断的很好机会,如果我们都放弃的话,就没有这样一个机会来证明,在场的所有观众和男女嘉宾们都会有偏见地认为,女嘉宾不能独立,只能活在父母的掌控和阴影之下,这样的话,对女嘉宾是不公平的。没有哪一个父母不希望子女幸福,只要我们俩相亲相爱,幸福和睦,我相信,一开始不了解不认可的父母最终还是会接纳我们的。所以我选择坚持,我依然喜欢这位女嘉宾,希望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下场之后,出了镜头,那个叫杨桦的十三号女嘉宾,拉开他牵着的手,说:“不好意思啊,男嘉宾,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本来喜欢的是二号。我跟你在台上牵手,并不是真的想跟你在台下做男女朋友,只是当时非常感激你替我解围。而且,不满你说,这是我录制的最后一期,我不想灰头土脸两手空空地离开,让我的朋友和前男友们笑话。我只是看你才华横溢,说话什么的也比较成熟,所以就。。。。。。但那并不是。。。。。。”蔡玉一下子懵了,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道:“你真的并不喜欢我?”。杨桦笑了:“你长得既不阳刚,说话又那么女里女气的,我的亲戚朋友们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所以我爸爸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也许我跟你牵手是为了面子,但你今天也在为自己的产品做广告呀!”
      在收获季节,在金黄的深秋,我们从未留意那寒意的来临是从哪一片树叶开始,但总会见到那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它孤零零地挂在枝头,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最终它还是放手,落向地面,心安解脱。那天晚上,蔡玉坐在书桌前,双手抱头,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姿势在漆黑的房间里坐到子夜。然后,他打开窗子,纵身一跃,瘦弱的躯体就像那最后一片树叶,无声地穿过黑暗,飘向地面。有那么一刹那,他开始后悔,觉得愧对于父母;但那个念头才刚冒出便在“砰”的一声闷响中破碎了。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4 21:37:19

    “谢谢你的故事。”大嘴说,“不过,你就是书上说的那种懦夫。我没有完全明白你的那份情感,但对于技术,看看如今文明的发展,你不觉得当时有些杞人忧天吗?”
   蔡玉再次漂浮起来,迎着开始变暖的阳光缓缓地前行,他想,大自然内含了正与反,好与恶,这是它的本性,所以我可以坦然接受我的一生既有快乐,也有悲伤,既有幸福,也有不幸。但我绝望的是人间有太多的偏见、算计、奸诈和背叛。这些人性的险恶远远超出了大自然的阴阳平衡的本意。人心如黑洞,有正向和反向的黑洞,也有天使和恶魔的灵魂。他想起卫东的一个观点,那就是人类的矛盾本性既是大自然两面性的体现,也是情感这一额外自由度的反映。他又想起与卫东对大嘴的猜测,现在对他依然感到有些捉摸不透。于是,他说:“在某种意义上,人类就是宇宙里的一种邪恶,他们创造了一个极具破坏性却自以为豪的文明,其实只不过是利用了大自然的一些便利罢了。人类并不是大自然的一个最好产品,这也正是为什么只有肉体消亡之后,灵魂经过层层修炼才可以逐渐接近宇宙的真相,明白它的终极目的,升华为真正的携带着宇宙基因的秘密但超越了其轮回循环的神。”
   大嘴沉默良久,终于回应道:“我同意人类是一个有着种种缺陷甚至丑恶的过渡品,但宇宙赋予终极使命的对象恐怕不是我们梦想成为什么的黑子,因为我们再怎么修炼,也终究还是人类这一凶残动物的灵魂。我觉得如今取代了人类的莱顿人倒更像是执行宇宙使命的真命天子。”
   “你是说莱顿人也有灵魂,也会有死亡并脱体为灵子?”卫东立即问道。
   “莱顿人不会自然死亡,他们也不需要变成灵子才能成为宇宙使命的执行者!”大嘴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你不幸出生过早,又离世仓促,不能像渐冻人那样与莱顿人在同一个时代生活,感受他们的不同。”
   蔡玉缓和了之前的语调,附和说:“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人类社会鱼龙混杂,有不配为人的畜生,也有自以为神的狂徒,而庸俗的大众不是算计的市侩,就是本能的奴隶。”
   大嘴:“本能?你是指直觉吗?”
      “不是,不过你的思维倒是有些奇怪。”蔡玉盯着大嘴沉思了一会儿,又说:“我是说人类在认知灵子以前,只是在浑浑噩噩地过着自以为幸福的生活;在了解并开始利用灵子之后,更是放荡形骸,完全放弃了对生命目的的追求。作为整体,人类社会和历史就像其中的每一个个体,每天都在排泄污物,有些污物甚至会像呕吐和浓痰一样从嘴里排泄出来。有些人只有在死亡的刹那才幡然醒悟,也许,人类文明只有在灭亡的瞬间才后知后觉。”
   大嘴表示同意:“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渐冻人要被莱顿人代替的原因。”
      卫东忽然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师父曾说我因为与黑暗相处太久,人类的一切在我的眼中都是生无可恋,死不足惜,突然出现的阳光也会刺得我睁不开双眼,看不清光明里的美好存在。看来,你比我还要更加地悲观,完全就像一个老人,对于年轻人的懒惰、贪玩与好动深恶痛绝,觉得世风日下,人类正一代不如一代地堕落下去,事实上,那些小时候好吃懒做的后代,在成人之后无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人类的文明也一直在加速进步。人类社会的结构自有其张力促进其前进。其实,在神的眼中,自恋与自卑就是太阳眼中地球上白天与黑夜的两面;我们既不能狂妄自大,也不要妄自菲薄。这方面,我们俩都要像史明兄学习,他在那个充满了鸡毛蒜皮和物欲横流的时代,学会了把得失成败和喜怒哀乐都存放到历史的长河和无垠的宇宙中。我们要学他懂得如何把泪水洒进大海,让笑容汇入骄阳。”
         史明受到了卫东的表扬,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蔡玉转向大嘴,问道:“犬兄,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又一直掏心挖肺地跟你说了这么多内心的真情实感,狗是忠诚的象征,你会一直忠于老大吗?毕竟你还是他的手下。”
   “我在老大手下帮忙不假,但他并不是我的主人。”四口犬说,“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既然你觉得我具有狗的品质,那我就只忠于我自己。对了,渐冻人有一种说法,认为每个人都有三种自我,一种在梦境里,亦真亦幻;一种在意念里,或左或右;一种在生活里,有喜有忧。我很想知道你觉得自己的真我是哪一种?”
   “老实说,我在人世里的很多乐趣都是在梦境里获得的,也只有在夜晚的睡梦里我最放松。”蔡玉好奇地反问:“请问犬兄为何有此一问?”
    “我只是想知道蔡兄是不是一个再生人,看来你的人生多少是被前世的灵子注定了。前面我们谈论了人类太多的丑恶和缺陷,我就是有些好奇,有那么多人的灵魂是前世的灵子,而这些再生人,这些再生的灵子,并没有拯救自然人于消亡。你的经历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选择了逃避,而不是抗争和改变。以前有一个研究,认为人类很多革命性的理论和发明都或多或少是由再生人鼓捣出来的。你看看现在,那些渐冻人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还有少数不认输的试图以卵击石,所谓灵魂转世可以提高人类,就是个笑话。。。。”
   卫东打断大嘴,纠正道:“以前再生人有所成就是因为转生的是圣子乃至道子,后来转生阳世的都是些俗子,自然人尚未毁灭,圣子和道子也没有消亡,一切皆有可能。”
   大嘴刚说出“是吗?”,就听史明一声惊呼,卫东和蔡玉也同时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一种隐隐的说不清是不自在还是恐慌的颤动一闪而过。就在前方,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毫无征兆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似乎是在祷告,又像是在作揖。史明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其他几位也都围拢过来。
“他失能过多,马上就要死了”,史明说,“看起来是个盲人,我们需要救他吗?”
“既然卫东说我对人类过于悲观,那我们就证明一下自己的人道。”蔡玉说,转过去又问身后的大嘴,“犬兄有何高见?”
   大嘴沉吟了一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道:“他不过是个普通莱顿人的普通灵魂。我们可以用实灵移炙而不是虚灵强输来让他复活,这样会快一些。”
   果然是个瞎子。在接受了史明输入的实灵而慢慢实化之后,他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双手合在一处,对着史明的方向不断地作揖。史明想起了生前经过寺庙时看见的那些有真有假的盲人,他们在门前的路上一字排开,或沉默地等待,或召唤着路人,在智能化已经逐渐普及的时代,依然侍奉着古老的神秘职业。
   见他一直合掌作揖,史明便好意提醒道:“先生,我们既然都到了灵界,就不需要劳驾您给我们算命了。”
    “他不是在求你算命!”大嘴在他后面用一种挖苦的语气幽幽地说:“他是在向神祷告!”
    “可我不是神啊!他为什么要向我祷告?难不成是向你?”史明转向身后的大嘴,也略带讥讽地反驳。
      瞎子对他们的问话和议论不理不睬,只顾着不断地膜拜,嘴里嘟嘟囔囔、模糊不清地絮叨个不停。也许他就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史明观察了半天,心想。这时,他的喃喃自语终于有些清晰了:“神啊!请宽恕那些无知者的罪孽吧!他们生前有目却不如一个瞎子;死后有灵却无异于一帮畜生。您的恩德普惠群生,您的光泽照遍众灵。您是当世的主宰,您是来生的救星。神啊!崩塌就在眼前,毁灭即将来临,我们前生后世的俗人都是您的羔羊,请挥舞您的鞭子,带领我们走向新生吧。。。。。。”
   卫东和蔡玉一直在静静地观察,他们不明白这个神神叨叨的瞎子为什么要幻化为生前的模样并保持着以前的姿势和动作。在灵界有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当低阶灵子与高阶灵子相遇时,无论是友是敌,无论先前是何种形态,低阶都应当立即改变为高阶当下的形态,并保持这个形态直到脱离,如果变回原先的形态,不是主动认输,甘愿就擒或趁机逃离,就是蓄意挑衅,舍命相搏。顺应高阶灵子的形态,既是向对方示好免除误会的一种姿势,也是保存能量以应不测的一种防备。圣子一般都以不同色泽的光点或光球的形式出现,所以,每当遭遇圣子,喜好以生前模样晃悠的俗子们一般都会赶忙撇去伪装,回归到灵子的本有状态,就像调皮捣蛋的学生,一见到老师,赶忙正襟危坐一般。这个瞎子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是特立独行,桀世傲俗?他所声称或侍奉的神又是有何指代?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5 20:57:43

   史明似乎心有灵犀,也怀着同样的疑问。他绕着瞎子转了一圈,回到原位时站到了大嘴的身后,又听了一会儿,试图打断他神经质般的唠叨,没有成功,便有些鲁莽地顾自问道:“你的神叫什么?你挡住我们的去路不会只是向我们布道吧?还是要阻止我们去做什么?”
   瞎子依然没有理会,但忽然一改刚才神经质般地说教,咿呀哼唱起来:
    水满溢来月盈亏
    得意忘形终无归
    恐龙称霸千万年
    如今徒剩尸骨堆
    又有柔弱后来者
    无硕无力有智慧
    区区千载便称霸
    可叹乐极便生悲
    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掘坟墓种族废
    铿锵说唱的瞎子忽然停了下来, 作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用手使劲往下一拍,像极了古时拿着惊堂木惊吓听众或为之提神的说书艺人。史明猜测他的这些动作可能是生前说书时的习惯,现在只是下意识地本能反射而已。果然,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他便进入了说书的模式:
         话说很久以前有一种文明,他们自称为休门人。休门人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几千年前有一个帝王,生了两个儿子。一个用头发培育而成,叫改;一个在脑袋里孕育成人,名器。次子器替父王管理着国家事无巨细的吃喝拉撒,而长子改则接管了皇帝的一切内政外交。臣民们管他们叫做双驾马车,也有的称他们为国王的左膀右臂。渐渐地,臣民们习惯了这个模式,一切都以改和器马首是瞻,帝王倒也乐得清静,可以尽享清福。但管理国民们的生活日常费心劳神,令人心力交瘁,日久天长,器的手下便心生不满。他们痛恨父王的偏心,嫉妒改和他的门徒高居人上、颐指气使,并鼓动器另立山头,也算对得起自己劳苦功高的一个名分。器并不为小人们的谗言所动,他有更大的抱负和目标,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改是用父王的一根发丝培育而成,他的手下和弟子又都是借用他的皮肤、指甲等等身体的某个部位提取基因培育出来的。十几年之后,一个从遥远他国来做生意的商人带来了某种疾病,改和他的门徒们大多缺乏天然的免疫能力,遭此一劫,不是抱病而亡,就是一蹶不振。器乘机进言父皇,夺取了军政大权。在内外都做好布局之后,器先是利用先天缺陷为由禁止了改的后代的繁衍,之后,又以孝敬的借口把父王幽禁起来,让他抑郁饥饿而死。
         瞎眼艺人又抬起左手,做出喝水的动作,从叙述改回到吟唱:
         历史从来有循环
         传说有时会兑现
         休门文明高发达
         万事无须躬亲办
         一切活动他人为
         两种代体被创建
         俄狄浦斯藏其中
      。。。。。。
      “你这个满嘴胡言的骗子,又在这里妖言惑众,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史明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响起的一声大喝吓了他一跳,蔡玉也吃惊不小,刚才完全沉浸在瞎子艺人的故事中,一点也没有留意到,一个瘦削高挑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就在此时,只见卫东一个跳跃,挡住了气势汹汹、扑向瞎子的来人。虽然这个人依然保持着生前的高大形象,而挡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光点,但这个光点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气势裹挟着自己,令他僵在那里。
       “你认识他?你又是谁?”卫东问。
       “死到哪里我也能认出他来。”来人忿忿地回答,“他叫老九,真名是复人九。一个奸细和叛徒,莱顿人的走狗。”
       “虏子?马区虏,是你吗?”阿禺停止了说唱,对着来人问道。“你还在阴间晃悠,没有超生为渐冻人回到抵抗军那里去?”
      虏子作势又要扑向瞎子,但卫东的光点陡然增大了一倍,硬生生地挡在他的面前,令他前进不得。“对,我在这里呆着,就是为了在这里等你,让你一了百了,既不能再生做人,也不能委屈做鬼!想不到莱顿人带你不薄,也把你送到了阴间;我还以为你依然在阳世跟着主子吃香喝辣呢!”
       “等等,听起来你们俩生前认识并有些过节,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也好帮你们做个了断。”史明打断仨田的话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那好,我就说给诸位听听,好让你们做个评判;等会儿我结束他的小命时,你们就再也不会拦着我了。”虏子愤恨地说。
          这个臭老九说的没错,我就是渐冻人抵抗军的一员。我们知道与莱顿人正面对抗是以卵击石,也知道他们正在深入研究灵子以提高他们的芯片性能,据说他们还会利用灵子来服务某种更加机密的目标,所以我们也在暗中进行深入的研究,试图破解他们的芯片和思维。自从莱顿人成了这个星球的主人之后,他们就明令禁止渐冻人举行任何学术性的会议或讨论,只有社交性的虚拟聚会才是合法的。我们抵抗军只能躲避在偏远山洞里,利用简陋的设备进行实验。我们卧薪尝胆,众志成城,终于找到并完善了计算灵子常数的公式,但是这个公式竟然会有三种不同的解。我们一致认为,其中只有一种是实解,其他两个应当是虚解。想找出究竟哪一个才是实解,是我们一直在熬尽脑汁的难题。有一天,这个瞎子闯入我们的山林,自称是闯荡江湖的阴阳人,在这个弯弯绕绕的密林里迷了路。我们虽然颇有疑虑,也万分小心,但还是收留他住上一晚。就在这个晚上,我们闲聊时,他说他在走阴时曾在灵界见识过什么闪蜕,这个闪蜕的神奇之处是可以帮助任何人打通阴阳。我们听了,眼睛一亮,觉得这是验证灵子常数再好不过的工具,便向他打探获得闪蜕的详情。这个叫复人九的瞎子骗我们说,这里条件过于简陋,我们可以派三个最好的研究者跟着他去某个地方,进行实验。出于慎重,我们抵抗军只派了我一个人。虽然我万分小心,还是被这个骗子交到了莱顿人的手上,并跟他们说我知道灵子常数的秘密。那些可恶的机器见我打死不从,便把我送进它们的灵子加速器里,试图在将我人为处死的同时,把我的灵魂截留禁锢,然后提取里面的信息。其实,他本来是个可怜之人,自小家破人亡,父母因为同情抵抗军被莱顿人处死,他那时刚满五岁,就被刺瞎了双眼。长大后,却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卖命。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可恶又可悲?今日再见这个小人,我是否应当为民除害?”
         话音未落,马区虏绕过卫东,扑向瞎子,二人顿时纠缠在一起。史明试图劝解,卫东和蔡玉则看向大嘴,发现他根本不为所动,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们还是感知到他的内膜里有一种能量在慢慢地聚集。忽然,一个炙白的亮点出现在不远处的天边,又倏地移动到他们的上方,变大为一个耀眼的圆盘。这好像是他们先前见证过的同一个不明物体。就在大嘴还有卫东蔡玉史明都被分神的刹那,马区虏和复人九同时从人形变回为灵子,并同时向大嘴射出两束光柱,大嘴似乎早有准备,兔起鹘落,跃到空中,一道更强的光束反射回去,虏子的灵火顿时熄灭了。大嘴落回地面,问老九:“你为什么也要算计我?”
         瞎子嘿嘿笑了:“看来莱顿人并不是真神,不然也不会在同一人身上中计两次。你还记得你们的灵子加速器是怎么爆炸的吗?那是因为它在处理虏子灵子里的常数虚解时超出了阈值,而虏子只不过是我奉献的特洛伊木马罢了。如果说那时你已经到了灵界,并不认识我,今天难以分清敌我的话,还情有可原,但难道你不奇怪,在所有的渐冻人灵子都成了你们的走狗的时候,除了为数不多的抵抗军灵子之外,怎么还会有一个渐冻人孤魂野鬼在这里晃悠?嘿嘿。”
         史明知道大事不妙,赶忙飞扑向前,蔡玉和卫东也几乎是同时膨胀开来,试图把老九保护起来,但大嘴出手更快,一道闪光之后,只见老九也像之前的虏子一样,火苗一闪,就熄灭了,与此同时,史明的色泽也迅速暗淡下去,萎顿在了地上。
         蔡玉和史明虽然也受到波及,但情况马上稳定下来。他俩的外部色泽和内在频率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但至少已经平稳了。
       “你感觉怎么样?”卫东在为史明输入亚灵子之后,问他。
       “我刚才又看见贞子了。”史明有气无力地说。
       “你小时候的那头水牛?”卫东自问自答:“看来它真是你的守护神。”
         此时,雄鸡的打鸣已经驱走老猫头鹰的冷笑和豺狼的干嚎。大嘴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 冷冷地说,“我现在没有时间料理你们,告诉秋先生,你们不必去找了,我也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做。你们的好戏才刚开演。”大嘴一边说,一边浮起来,在朝阳下,像是一颗水晶,发出斑斓的光芒,向着那个仍然漂浮在上空的炙白圆盘飞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6 18:36:23

6.        反杀

         当卫东、蔡玉和史明回到维场时,已是一转之后了。虽然在路上感应到了师父已经出关,个个归心似箭,想急切地见到他,但史明的伤势不容他们利用隧穿快速地返回,只能缓慢地作浮点移动,让他们升起一种明明是飞行时代却只能骑着毛驴的无力感觉。终于见到那座巍峨的山峰了,那座因为汉武帝南巡时路过指点而取名为“指封山”的大别山余脉,山腰上大槐树下的兽穴正是他们的天井。远远地, 就看见秦雨和罗瑟立在山脚之下,正急切地等待着他们。“师父让我们在这里迎接你们。”罗瑟说。过去几转的那些离奇经历和难下定论的观察思考,在当下熟悉的景物和信赖的师父面前,都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平静。
         在秋云的加持下,史明不出两日便痊愈了。正午打盘之后,他们在天井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围绕着师父拢坐在一起,谈起了寻凶路上的种种经历。尤其是罗瑟和秦雨,对史明受伤一事非常地好奇,两天来一直在向卫东和蔡玉打探内情。而卫东和蔡玉一直在思索的是为什么老九在一开始的说唱里口口声声地拜神,他是指莱顿人甚至大嘴是神吗?他俩的疑问让秋云想起了入关时赤松对他说的一句话:奉推理演绎为圭皋的科技之道是人类将自身演变为‘神’的路径之一种,而遁世脱俗的冥想灵修是欲借牺牲之便脱胎为‘神’的另一种捷径。他没有作声,依然一边听着他们的对答,一边思考着该如何更好地向他们解释自己从赤松处得到的消息。
       “你之前说你们怀疑大嘴是个异灵子甚至就是莱顿人,所以对他进行了一次测试,是吗?”过了良久,秋云问蔡玉,并自言自语道,“其实在你同他交手进行测试的时候,他已经把你的内膜进行了扫描并作了完整的复制。”
         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大吃一惊。“你是说我们中了他的圈套?”蔡玉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颤抖。
       “一开始,他并没有设置圈套,他只是可以截听到你们的所有私密对话,并且将计就计罢了。你和卫东的怀疑和计谋对于他都是透明的。”秋云缓缓地回答。
       “这么说,他确实是异灵子!”蔡玉自言自语,连秦雨都听出来,他的话里满含着恍惚。
       “他不是狭义上的异灵子,他就是一个莱顿人,严格地说,是莱顿人复合的人工灵子,又叫器子。他们的内膜与我们的不同,里面隐藏着一个极其精密的灵子超算芯片,可以破解我们灵界任何俗子圣子的私有联接,也能测算我们灵子任何维度的联阈丰度。”
         这就说得通了。蔡玉恢复了常态,开始回忆起同大嘴和沙决交手时观察到的一些当时不能理解的细节。他们的内膜齐整到难以置信的程度,自从来到灵界以来,蔡玉从未见过如此有序的内膜。而且在自己发送出虚灵子之后,没有收到任何的杂音或回声,也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丝情感的阴影或伤痕。这也许是因为其内膜没有纹理,内膜的回波也没有递进的缘故,由此推理,它应当极其刚硬,不像所有其他灵子那样有着不同程度的韧性。还有就是他的同伙沙决的内膜里那个闪烁的光点,现在想来,应当就是超算芯片里灵子跃迁的痕迹,也解释了为什么核心的温度不降反升。但奇怪的是,尽管它的内膜有序到极致,蔡玉并不感觉它有着相匹配的紧致密度。
       “如果不致密,他怎么可以投胎呢?你肯定看错了!” 秦雨插嘴问道。
       “他没有看错。”秋云替蔡玉解释:“大嘴和他的几个同伙是莱顿人的第一代复合灵子,还不算尽善尽美。也许以后他们会发展出同我们毫无二致的实灵子,但至少目前他们的技术还没有达到可以制造投胎水平的既有序又致密的一体,不过,莱顿人把这些合成灵子派到灵界来,也许脱胎转世并不是他们任务的一部分。蔡玉,如果你知道器子的攻击手段并不是像我们发射虚灵子对的话,你就应当庆幸他当时没有立马发作,把你当场击杀。后来湮灭老九时也没有使出更大的功力,否则你们就不是受伤这个下场了。”
         蔡玉这时豁然开朗,惊叫道:“怪不得大嘴杀死老九时我看见了一束光,我还以为是幻觉,原来他发射的不是灵子。”想了想,他又问道:“师父,我现在有些担心大嘴会不会也控制了我的内膜,或者对它作了什么手脚。”
       “我在帮你和史明治疗时,已经查看了,他并没有那么做。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有多少渐冻人灵子已经成了他们的木偶,大嘴他们又会利用这些僵尸做些什么。”
         卫东想起了大嘴告辞时的话,他说“你们不必去找了”,听起来,他根本不关心是谁杀死了老六老七还有其他的俗子,或者他知道是谁做的,也许凶手就是他自己或者他的同伙。但他又说 “你们的好戏才刚开演。”前一句似是提示,而后一句更像是警告。他是恐吓我们会有更多更新的下一代器子来到灵界?秋云沉思了片刻,作为回答,他给弟子们讲述了他入关后与道子赤松的交谈。
         道子一般不以个体的形式存在,除非单体道子有着足够高的联阈维度,比如道圣赤松和东隼。他们也不会为灵子所见。一般而言,人类的肉眼无法看见灵子,而灵子也无法看见道子,但道子的特别之处在于,道子之间也不能轻易地相互感知对方的存在。他们不但不会发出任何粒子,还会把所有射向自己的光子吸收,因而可以完全隐匿不见。一般来说,圣子修炼的最终目标是成为黑子,一个已完全失去了粒子特性的纯粹范式,一个穷究了联阈算法的母胎,宇宙里所有关联的不同算法都可以从这个母胎演化衍生出来。而道子是灵子进化为最终黑子的一个过渡形式,一个必要的阶段:内膜由于高度紧致而开始塔缩却尚未消解,联阈因为过于有序而融合为一却没有虚化。所以,圣子和道子就如人类社会的不同阶级,虽然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却又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双方难有交流;又如天上的星星,看似紧挨着彼此,实则相去遥远。高阶的灵子一般不愿同低阶的俗子或圣子交流,因为那会损耗得来不易的修炼成果。好在秋云已经修炼得道,虽无跃阶之变,却有道子之实,同赤松的沟通顺畅而又无损。赤松谈起了上一次匆匆相聚时预见的异灵子,如今已然成为现实,那就是在灵界现身的器子,一种没有通过人生的洗礼、跨越了虚灵子成长为实灵子过程的人工造物,如同人类制造的莱顿人,只不过器子是莱顿人的造物,与狭义人类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还在镜像里看见了渐冻人开始灭绝的图景,那时莱顿人完全统治了地球,成为名义和事实上的双重主人。只不过他看不清这个变故的诱因。要是东隼没有入关的话,就好了,他肯定可以看到更多。赤松说。
          这也并非是在完全意料之外,秋云说,人类被莱顿人取代和灭绝其实已经在人类的历史里有过无数的预演。从隋炀帝杨广到匈奴单于,历史上弑父夺权的行为一再循环上演;到了现代,类似的故事更是层出不穷。比如,一个老板成立一家公司,一开始事必躬亲,随着公司的成长壮大,家族式的管理已经不能适应公司的结构和业务要求,于是逐步放权给自己信任的职业经理人,但最后由于理念和目标的不同,争吵升级,职业经理人反而联合股东把公司创始人逐出了公司。或者,家里的主人累积了能让自己获得自由的财富之后,招聘了一位管家,里里外外的事务全由管家管理,男主人乐得逍遥自在去追求自己的乐趣,由于女主人觉得自己与老公愈发生疏,与管家偷情成爱,合谋害死了男主人。但既然莱顿人很快就会灭绝人类,那他们为什么要派遣器子来到灵界呢?他们合成非自然灵子或器子的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也是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愿东隼很快就可以出关,帮我们解开疑问,扫除疑虑。赤松回答。
      “呃,说不定器子打入我们也是为了闪蜕?”秦雨听到这里,支吾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莱顿人是机器人,他们没有灵魂,更不会死,需要闪蜕做什么?”史明马上反驳,看到秦雨或高或低地上下浮动,一副躁动不安的样子,又说:“器子只是莱顿人制造的假灵子,我觉得它们不会再生,也无处可以转世。”
         罗瑟同秦雨一样,也有些忧心忡忡,他小心地问:“师父刚才说,人类马上就要被莱顿人灭绝了,那么,器子到我们这里来会不会是盗取闪蜕,不让我们马上再生?或者,它们是想先把我们都消灭了,然后再消灭活着的人,这样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大部分人出生时承载灵魂的是虚灵子,由我们实灵子转世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把我们消灭干净并不能断绝人类灵魂的延续,倒是会阻碍我们去实现灵魂循环的终极目标。”蔡玉表达了另一种看法,但他的语气也一样忧心忡忡。
         他的话让秋云想起了东隼的循环学理论,任何事物在发展到最大化之后都会异化,人类文明的结局亦是如此,问题在于它会是内卷异化,还是外向异化。从东隼的预知来看,将肉体虚拟、灵魂神化的内卷异化似乎比较渺茫了,人类被自身制造的异物灭绝的可能即将成真。也许,莱顿人觉得剿灭所有俗圣道等实灵子是保证外向异化完整性的必要步骤?但他的思绪被秦雨的哭泣打断了。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27 20:30:35

         从秋云确认大嘴是个器子并提到莱顿人即将灭绝人类时起,秦雨就一直忐忑不安地漂浮不定,从未稳定下来,现在他终于崩溃了,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一边反复嘟哝着:“人类灭绝了,人类灭绝了,我们再也不能重生了。”卫东靠近他,将他轻轻地贴住,安慰道:“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我倒是觉得大嘴他们来到灵界很可能是为了那个神秘的不明光点,他最后离开我们时说,有一个更强大、更隐秘的灵魂会来找我们,说不定指的就是那个光点。况且,我也并不觉得莱顿人真的可以完全灭绝人类。要是瞎子老九的说唱故事没有错的话,还有很多人躲到了偏远的深山洞窟里,他们既然会生儿育女,我们就可以转世再生。”最后一句话像是颗定心丸,秦雨慢慢地安定下来,在旁边想了一会儿,就飘出天井之外,静心去了。
          我相信莱顿人制造器子并派遣它们来到灵界的动机迟早会真相大白的。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该怎么做?大嘴走出去之后,秋云问大家。
      “赤松大师知道莱顿人制造出了多少器子吗?”罗瑟小心地问,“如果只有几个,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它们,把它们清除。如果很多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制造器子对于强大的莱顿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工制造任何一种粒子都是一件极其复杂、耗费巨大的工程。”秋云说,“大嘴和他的那两个同伙是莱顿人制造出的首批试验品,但他们仍在改进,以后肯定会造出更完美、更强大的灵子出来。也许,大嘴他们来到灵界是为了研究我们,以便改进他们的灵子设计和制造?如果是这样,问题又回到了我们最初的疑问,莱顿人制造人工灵子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
         史明接口道:“罗兄,你刚才说,如果他们只有几个,我们可以把它们清除掉。你没有跟它们接触过,也没有跟它们交过手,不知道它们有多么强大。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大嘴非常地神秘莫测,它的能力到底有多强,谁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我觉得,它们不来找我们,就算幸运了,你想去找它们,还要把它们消灭,恐怕是自讨苦吃。不过,要想一举两得,既消灭这些器子,又拯救人类,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秋云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慢慢漂浮上去,几乎触到了洞顶:“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渐冻人在阳世终将灭绝,而莱顿人又把触手伸到了灵界,要拯救人类,唯一的出路是进行逆向工程,把某个器子的内膜加以人性化改造,并让它重生,返回到阳世的某个莱顿人体内,与它的神经元芯片结合,让机器人逐步演化出人性。”想了一会儿,他落回地面,说,“这会是一件堪同女娲补天的艰难壮举,可它又是多么地讽刺啊!器子想要把我们置于死地,而我们却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也把它们杀死。它们竟成了拯救人类的唯一火苗。”
      “我们要是真的想改造器子的话,恐怕需要东隼和赤松道圣的帮忙。但眼下当务之急我觉得是要通知各位俗圣大佬,让他们保持警惕,做好防范,以免有更多的灵子遭受伤害。”卫东的谨慎获得了秋云的共鸣,“这也正是我在想的。”他说,“罗瑟,你去把秦雨叫进来,我会交代一下,然后你们去邀请刘劫和驴蛋儿等俗界老大过来,说我有要事相商。你们俩与刘劫较熟,邀请他们应当会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话刚说完,秦雨自己缓缓地飘了进来。
         在秦雨进来的刹那,史明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刚刚在外面遭受了重创,一副萎靡无力的滞重模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肯定不是被器子抓住去了势就是被俗子吸了能。”他想,但他的脑子里马上传来蔡玉的声音:“他的失能更像是自发的,而不是被抽取。他要是真的碰到了任何器子或者想吸能的俗子,他也不会活着回来了。”
       “那他干嘛要自发地失能呢?他想自杀吗?”史明不解地想,但马上又听到蔡玉说:“他肯定在外面做了什么,但又不像是隧穿。”
       “我觉得不会,也可能是他完全崩溃了,或者他想离开我们,故意自废势能?”这一次,他听到的是卫东的回答:“你们俩不用争论了,难道你们还没意识到你们是在用私联沟通吗?史明,恭喜你,我们的私语暗道终于打通了。”
       “真的?这就是私联或者旁心通?”史明惊喜地说道:“我还在纳闷怎么会猜到蔡兄的心思呢,而且我们在这说话,却不见师父和秦罗二位的反应。是你帮我的吗?卫东?”
       “我猜可能是我们因祸得福,在试图保护老九时被大嘴用同一个光子击中后所产生的副作用。我以前也不知道这样还可以促成私联。”卫东回答。
       “可惜我们三个不能用它来对付大嘴了。”蔡玉叹息道,“师父说器子内膜里的灵子处理器可以实时破解任何私有联接。”
       “只要它能帮助我们一起提升,就仍然有用。而且,我们还可以用它。。。。。。”卫东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们的默语就被刘劫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他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落定之后却又惊慌得无法开口,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所有的弟子都吃惊地看看双劫棍,又看看师父,不知所措。还是秋云打破尴尬的沉默,说道:“刘老大这次来上门寻仇怎么只有孤身一人?驴蛋儿他们没有一同前来吗?”
         刘劫因为忙着恢复常态而一时难以开口,好久,他才用焦急的口吻回道:“秋大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讽刺和开玩笑。您难道不明白我是为了什么才急忙赶来的吗?”
       “刘老大果然消息灵通,既然你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那就好说。你知道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元凶。”
       “我们已经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了。”想了想,刘劫又说:“秋兄,您是得道高人,不会像小的手下那些贩夫走卒一样对过去那些不痛快的琐碎小事怀恨在心吧?以前的几次冲突都是刘某人的不是,都怪我看走了眼,还希望秋兄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那么刘老大说说这个罪魁祸首的情况?坦白地说,我们并不确定谁是害死你手下的凶手。”
       “秋兄您这是在考验我,还是对我仍抱有成见?”刘劫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又好像有些不满,“我知道四口犬在我那儿干过事,我对他有些失察,但他也是刚来不久,而且极善伪装,我居然没有识破他的真实面目。他的那两个同伙分别在驴蛋儿和其他的头头那儿做事,我就更不能明察秋毫了。秋兄,我听说他是莱顿人派来的,专门要对我们人类灵子下手,而且功力高强,神出鬼没,这都是真的吗?”
       “刘老大既然问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这些都是从何处听来的呢?”
       “嘿嘿,嘿嘿。”刘劫干笑起来,语气变得有些干巴和不自然,看了看秦雨,又看了看秋云,终于说:“秋大师,大敌当前,追问这些就有点不够意思了,而且,它们也不重要了。我匆匆忙忙地赶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来搬救兵。我就想知道,如果人类真的被莱顿人灭绝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没有新灵子可以接引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被灭绝?早些知道,我们就可以早做安排,您说呢?”
      秋云缓缓地浮起来,像之前一样保持着悬空的姿势,刘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吓得也赶紧飘上去,但又不敢升到同样的高度,只好忐忑不安地一会儿浮上去,一会儿又落下来,直到秋云开了口,才渐渐地安定下来。
       “我对莱顿人和他们的人工灵子所知不多,对他们的意图也难以确定。”秋云说,“我们推测莱顿人制造器子可能有三种方法,一种是利用人工神经捕获虚灵子,也就是零阶灵子,然后对它进行多阶的逻辑蚀刻;另一种办法是在人类离世时拦截其离体的实灵子,也就是与我们同类的多阶灵子,并用某种技术将它改造,令其与智能机器的逻辑回路融合;第三种是最难的,那就是完全采用人工手段合成生灵子,再加以实化,毕竟莱顿人继承了人类的粒子加速器,并利用它做了很多的秘密实验和研究。根据前几时卫东他们对四口犬的观察和测试来看,莱顿人采用的很可能是第三种,若果真如此,想要对付他们,就更加棘手了,因为他们是一种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粒子。”
         刘劫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落回地面,听起来似是感叹,又好像是诉苦,“自从智能机器人占领了人世的行行业业以来,我们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喽罗们整日无所事事,很难找到需要接引的新鬼,什么外切内贸的招术也不灵了。弟兄们得不到什么油水,早就人心惶惶,难以管治。这倒好,那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机器把阳世搅黄了,现在又跑到我们阴间来捣乱,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对人类釜底抽薪吗?等我们这些俗子被剿灭完了,就轮到你们圣子,然后再是什么道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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