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卢楠 于 2012-10-15 01:13 编辑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浪淘沙.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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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这是个黑色日子。
记得那时,沁枫一把推开我,急切地说:“紫芸,你快跑,别管我!”我被他推出了好几米远,四个人马上就把他围住了。此时,我浑身发抖,巨大的恐惧包围了我,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惊恐地看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着。
沁枫像头发怒的狮子,一脚把扑上来的一个小青年踹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一个小青年却从背后一拳打在他腰上。沁枫反手一拳砸得他满脸开花,痛得他如杀猪一样嚎叫。左边那个小青年趁机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沁枫的腰。沁枫回身用肘猛击他的头部,他竟然死死不松手。这时,我看见领头的那个小青年蹿了上去,狞笑着,扬起匕首恶狠狠地向沁枫背部刺去!
我惊恐地大叫起来:“沁枫——”
沁枫闻声,吃了一惊,回头看我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那柄匕首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背部!这一刀就像扎在了我心上一样,痛得我肝胆俱裂!那一刻,我忘记了恐惧,大哭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对那个小青年又踢又抓。小青年见沁枫被刺中后,鲜血直冒,一时也傻了眼,冷不防被我抓得满脸血痕,嚎叫着使劲挣脱我的手。我看到沁枫蜷缩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更是伤痛欲绝,不肯罢休,哭着嘶喊着又向那小青年疯狂地扑过去。那时,我的样子一定非常可怕,那个小青年惊恐万状,后退几步,转身尖叫着没命地逃跑了。我还不罢休,转身又向呆在一边的另外三个小青年疯狂地扑去!三个小青年吓得面如土色,撒开腿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
“沁枫——”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扑到他身边,颤抖着抱起他的头。
他痛苦地咧了咧嘴,苦笑着说:“我,我真……差劲儿……还是你……最厉害……几下就……就把他们……打跑了……”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稍稍松了口气,泪却更多了:“你,你吓死我了你……我以为,以为……”
他爱怜地伸出手,理了理我凌乱的头发,抹了抹我腮边的泪水,说:“以为怎么了……我命大……死不了的……好了……该陪你……走剩下的路了……”边说边挣扎着要起来。
我扶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却挣脱我的手说:“你不用扶我……我没事的……”刚走两步,却听他闷哼了一声,身形有些趔趄。他艰难地徐徐转过身来,嘴角痛苦地抽搐着,眼里噙满了忧伤的泪水:“对……不起……芸……我,我……真的……不行了……不能……陪,陪你……走完……剩下的……路……”他高大的身子剧烈地颤了颤,便“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沁枫——”我绝望地扑上去,拉着他的手使劲地拽,“沁枫,你起来啊!……你说的要陪我走完的……你不可以食言啊……你不可以啊……”可任凭我怎么拽他,他依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地上。
恐惧和伤痛将我的心击得粉碎,我哭着哆哆嗦嗦地撩开他的衣服,眼前的情景几乎让我昏厥:他左背裂开了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刺目的鲜血!我感觉他的身子在我怀里正慢慢地失去热度,他的生命在我的手心正慢慢地流逝殆尽!
我站起来,在小巷里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边跑边拼命地哭喊:“快来人哪……快救命啊……”可无论我怎么呼喊,连嗓子都喊哑了,整个巷子都冷漠地沉默着!我绝望了,手脚都麻木了,眼睛被无助的泪水模糊得什么也看不见了……老天啊,难道你真的要夺走我的爱人吗?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啊!
我跑回到他身边,将外套脱下来,一边流泪,一边用手,用牙齿把外套撕扯成布条,把那恐怖的伤口包了一圈又一圈,可是血依然不断地往外渗。我胡乱抹了抹眼泪,咬了咬牙,蹲下身艰难地将他拽到背上,迈开毫无力气的腿踉踉跄跄地往市中区跑。我不知道我当时哪来那么大力气,只知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沁枫,我不能让你死!不能!!绝对不能!!!”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路还有多长,我的泪都流干了,我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因为我背负着爱人的生命,我不能让它在我的肩上流逝!
终于,我跑完了那几条比任何时候都漫长而黑暗的小巷,终于冲出了黑暗的巷口,我终于看到了眩目的灯光、来往的车流和人群。我冲着人群嘶喊:“快帮我叫救护车啊——”我看到大群人惊呼着向我围来,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意识开始飘散。渐渐地,眼前一片模糊,我沉入了无尽的黑暗里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沁枫呢,他怎么样了?”一骨碌从病床上爬起来,翻下床来就跑。便听到“砰”的一声,回头看见床边的输液架被我拽倒了,输液瓶被摔得粉碎。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手腕上还插着针头,便一下拔了它,转头又往外跑。
突然,一个人从后边抱住我:“紫芸,你要跑哪里去?”回头发现是薛月。
我急切地说:“我要去看沁枫!他流了好多血,我好担心他!薛月,他,他在哪里?”
薛月放开了我,眼圈却红了。她沉重地说:“沁枫失血过多,正,正在抢救……”
我的脑袋一阵眩晕,心一阵剧烈的绞痛,一股血腥味从心底猛地窜到了喉咙,再从口里喷出来,箭一样射在了地板上。
薛月惊叫起来:“紫芸,你怎么了?”转头就要叫医生。
我捂着胸口,流着泪,颤抖着嗓子说:“薛月……我求你了,别叫医生来……你让我去看看他吧……”我知道,医生一来,我就再也无法走出这个门了。
薛月呆呆地看着我,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哽咽着说:“好吧……”
命运,总是这样惊人地重复着无穷无尽的伤害。我又开始用艰难的脚步丈量生命的距离了。上次是我最牵挂、最疼爱的妹妹,这次却是我最心痛的爱人!我忽然有些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短暂的生命还在这么勉强地延续着,因为延续就意味着我将看到更多的伤痛,更多的眼泪,更多生命的消逝……
到了走道的转角,转角那边就是急救室。我忽然想到章寒说的话,我是不是又遇到了自己人生的转角?这个转角那边会是什么?这个转角带给我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转折?是不是又将是一次痛苦的失去?
转过这个转角,我看到了一大群焦急的人,一张张痛苦的脸!最是那张哀伤欲绝的脸,是我此时最不愿意看到的!
雨兰看见我,疯狂地扑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哭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可以让他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啊???”
我被她推攘得头晕眼花,却木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我怎么可以让他这样?那一刀为什么不是刺在我身上?那一刀了结了我这短暂的生命该多好啊!
薛月拉开雨兰说:“雨兰,你冷静些好不好?紫芸听说沁枫在抢救,都急得又吐血了……”
雨兰挣开了她的手,头发披散下来,样子显得特别冷酷:“是吗?她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她早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害得这么多人跟着受苦……”
“雨兰,你胡说些什么呢!”章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声斥责雨兰。
雨兰的话,如千斤重锤击在我身上!如万把钢刀扎在我的心上!我似乎听到了自己骨骼和灵魂破碎的声音,像炸裂的爆竹,绽开凌乱的碎片,和着自己浓稠的血液,被撕心的疼痛煮得沸沸腾腾!天啊,原来我才是这一切痛苦的根源!是的,雨兰说得对,如果没有我,紫薇不会遭受剧烈风寒,撒手而去;如果没有我,沁枫不会痛苦落魄,更不会弄得生命垂危;如果没有我,雨兰更不会因爱生恨,痛不欲生……我是早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早应该离开了……
我心神俱焚,仰头凄然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比任何时候都凄凉,生命的热度随着叹息奔涌而出,我看到它们像喷泉一样从我口里喷射到半空,凄艳如花……我的身体便直直地倒了下去,那些猩红的花朵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了,坠在我身上,脸上,如琴键上跳跃的纤指,奏出我生命最后时刻最华美的乐章……
我的灵魂在那一刻轻幽幽地出窍了,我看到了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瞪着那双秀美凄凉的眼睛,满身都是艳丽的血花……那些围着我的人惊声尖叫着,慌乱地奔走着,痛苦地哭泣着……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了,我冷冷地看着章寒捧着我的脸,竟然泣不成声;雨兰发疯一样抱着我,流着悔恨的泪水……他们把我毫无生气的躯体抬上担架,再火急火燎地推进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