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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没有人能战胜我们!”
老师高高翘着下巴,盯着他那些三年级学生们严肃的脸。
那是1939年,大多数的法兰克福市民都有和这位老师一样的自信。毕竟,他们的祖国和元首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不都证实了这一点吗?德国人的勤劳,德国人的素质,德国人的顽强,已使他们从战争贫民变成了欧洲最活跃的国家。未来属于德国。
“我们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民族,”他告诉学生们,“而且是最优秀的。孩子们,如果有人敢侵犯我们的领空,我们有高射炮对付他们。”
九岁的库特哈瑟(Kurt Hasel)坐得更直了。他紧闭双唇,吸了一口气。
“这些炮在德国到处都有分布,”老师说着,“它们是如此精准,可以打下空中任何一架飞机。这就是德国会赢的原因了!”库特骄傲地望着窗外。他可以看到阳光在法兰克福结实的绿树间闪耀。这就是他的德国,他的祖国,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
“妈妈,”晚上他对妈妈说,“能赢得战争岂不是非常棒吗?”
妈妈两手搭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来看着自己。
“库特。”
“嗯?”
她的声音严肃了。“我要你记住一些事。”
他试着要挣开,但她紧紧搂着他。
“库特,如果我们赢了战争,就意味着我们要把其他人的国家从他们手中夺去。”
“那会怎么样呢?”
“上百万的人将失去他们的家园,他们的生命。”她的手松开了他的肩膀,双臂围着他。她就在他黑色的小脑袋上方说着话。“孩子们会和他们的父母,弟兄姐妹分开。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杰德和洛蒂了。”她紧紧地拥着他,轻轻摇了他一下。“战争是错的,库特。杀人是错的。上帝要哈瑟一家成为使人和睦的人。”
“但是能看到飞机从天上被打落真叫人兴奋。”库特坚持他的意见,他的声音抑住了她的话。
1939年之前,弗兰兹(Franz)和海伦(Helene)哈瑟一家及他们的邻居们都知道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lter)在准备开战。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这个小小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教友一家也一直在想着将来会如何。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一个温暖的安息日,他们从教会回来走进他们郊外寓所的大厅。
6岁的洛蒂(Lotte)冲到哈瑟家的信箱,从小缝槽里往里看。“爸爸,有信。”她说。
弗兰兹开了信箱,拿出一叠信件,稍翻了一下说:“只是些商业信。等到日落后再看吧。”
海伦很快把安息日的便餐加热了,通常就是前一天她准备好的黑面包和小扁豆汤。
“我们去鸟的天堂,好不好嘛?”库特乞求说。“今天天气多好啊。”
洛蒂和4岁的杰拉德(Gerhard, 昵称为杰德Gerd)也一起叫着。“好嘛好嘛,爸爸!”
弗兰兹恋恋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一堆书。他想学习圣经和怀爱伦著作,在家安安静静过一个下午是想望已久的事。他叹了口气,点点头。
他们散步着,很快离开了人造的文明,来到了他们房子后面广袤的原野。孩子们开心地走在田间狭窄的小路上。田间鲜花盛开,天蓝的矢车菊,鲜红的罂粟悄悄地从高过它们的绿色麦杆间探出头来。
“我们来演以色列民吧。我们正从红海走过。这些花就是鱼。”库特说。
最后,一家人到了铁路堤口,小心地走过横跨其上的狭窄的脚桥,听到远远在下面有铁轨的声音。他们坐在另一边温暖的草地上休息。
“是火车!”洛蒂叫起来。
旅客列车轰鸣着,沿着下面的轨道咔嚓咔嚓前进,小杰德紧紧依在妈妈的裙子旁,而库特和洛蒂则向火车和微笑的乘客们挥着手。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它是留在记忆中的最后一个无忧而快乐的日子。
火车消失了,一家人走在一条沙石路上,沿着这沙石路,他们就到了称为鸟的天堂的地方。它就像一个被厚密而高大的树篱所围绕的**。没有门,也没有人能从绿色的灌木丛中窥见到这个花园。但是鸟儿们最悦耳最动人的歌声就从这个神奇的地方飘扬了出来。
海伦和弗兰兹坐在灌木丛荫下,安静地讨论着即将来临的政治风暴。洛蒂开始摘野花,库特和杰德则收集着美丽的小石子和蜗牛壳。当傍晚的风吹起了凉意时,他们就起身回家了。
吃过晚饭,送安息礼拜后,弗兰兹找来那叠信。
“好吧,看看谁给我们寄的信。”他说着,把信放在厨房的桌上,分成几堆。
忽然,他停住了,把一只看来像官方的信封拿近来看。
“海伦,这不可能。但是——”
他撕开信封,拿出一张平整折叠的纸。海伦从他肩旁望过去。
“不可能的。”她说。“你已经40岁了。一定是弄错了。”
弗兰兹的声音通常是充满信心的,但现在显得茫然而沙哑。“是的。这封信从征兵部门寄来。周一早上8:00我要到法兰克福军队新兵中心报到。”
“这个星期一?”
“这个星期一。两天后。”
海伦和弗兰兹互相对望。
“我以为我已经太老了。”他说。“但看起来我是第一批被征召的人。”
他将孩子们集中在起居室,让他们坐下,然后说他要应征入伍了。
洛蒂开始哭了。“士兵在战争中会死的。”她抽泣着:“你会死吗?”
弗兰兹张开嘴想回答,但开口以先,库特抢了先,他奚落地说:“别傻了,洛蒂。德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其他的士兵会死,我们不会。”
“爸爸不会死吗?”洛蒂充满希望地问。
“当然不会。”库特回答说。“我们有不可战胜的强大武器。我们有高射炮,如果飞机来袭击,我们可以把它打下来。我们会赢得战争,爸爸会成为英雄,德国将统治全世界。”
弗兰兹的脸变得苍白。他是一名热心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的教友,一个坚定的和平主义者。他没想到自己九岁的长子,已经如此受到了希特勒第三帝国的德国中心千年目标的影响。
“库特,孩子们,听我说。”
杰德爬到父亲的膝上,开始吮大拇指。弗兰兹试着解释为什么战争是错的,希特勒是个坏人,他不爱上帝。库特听着,但他的小嘴巴嘟着,显出他仍然觉得能成为一名士兵是一件很棒很不错的事。
星期一在征召新兵中心,弗兰兹通过了体能测试。然后他填写了一份很长的资料表,交给负责的长官。
“长官,”有礼貌地说,“我是一名基督复临安息日教会的基督徒,因信仰之故不能服兵役。我想从事医疗服务。”
那长官打量了他一番。“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他重复了一下,“没听说过。”他叫另一间的同僚。“嗨,汉斯,你知道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吗?”
“他们就像犹太人一样,”汉斯叫嚷着回答他。“他们守安息日。”
那长官恶眼看了一下弗兰兹。“好吧,”他最后说,“当你在照顾一名受伤的士兵时,敌人发动了进攻,你会怎么做?”
“长官,我会躺在他上面,用我的身体保护他。”
“很好!”那长官转动着眼睛,然后恶狠狠地说,“在德国军队里没有胆小鬼的位置。”他翻了几页,然后把弗兰兹的任职书写在入伍表上。弗兰兹被编入699先遣队里当二等兵。
弗兰兹咽了口水。他太了解先遣队了——在他18岁的时候,在一战中就在那里呆过。先遣队是为军队开路的营队。他也知道赫赫有名的699营,其任务就是当希特勒计划下一进攻目标时在前头建桥。
弗兰兹暗想,这就是说,699的士兵永远是最先进入敌方领土的德国人了。毫无疑问,那个长官因为讨厌那些不支持为希特勒战争效力的人,而将他安排在前线。
“不要老站在那里,士兵。”他厉声说。“走开,其他人还要来呢。”
弗兰兹走到军装营,在那里他领到了一套完整的德军灰绿军装:一条裤子,有四个口袋的军装外套,领子上闪着金色的毛发,纳粹鹰爪抓着纳粹标志,被织在了右胸口袋之上。他同时领到了一条宽大的黑色皮带,在上面可以挂装着食物和面包的餐袋。一双鞋,一双高筒靴,一只帽子,一只钢盔,内衣裤和袜子。
他被告之星期三早上来部队报到。
回到家里,孩子们发现了军装。洛蒂喜欢把她的娃娃放在餐袋里。几个隔开的格刚好可以放一个奶瓶和尿布。
杰德把帽子戴上,正前面是黑白环围着的红点。
库特用手指装作枪,瞄准杰德。“砰!我打到你的额头了,你死啦。”杰德立刻开始哭起来。
但库特最喜欢的还是那个钢盔。他喜欢闻帽顶皮带边新皮的味道。他用报纸填在里面,免得帽子太宽遮了他的眼睛。他自豪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宣布没有人能伤到他。
在接下去的两天里,弗兰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多年来他是奥地利和德国的文字布道士和印务秘书。所以现在他要联系汉堡的印务所和区会主席,告诉他们他已被征召入伍。他有条不紊地写好了报告,回复了信,这样他离开后,工作还会继续有序地开展下去。
星期三早上,弗兰兹穿上军装,扣好扣子,然后把家人都聚在一起。洛蒂敬畏地看着他,轻声说,“噢,爸爸,你好帅啊!”
库特看着带扣,纳粹鹰被一些字围在Gott Mit Uns,意思是“上帝与我们同在。”
“爸爸,”他想了想说,“如果希特勒要上帝与我们同在的话,他不可能那么坏。”
“库特,”弗兰兹坚决地说,“希特勒是个恶人。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你要忠于上帝,而且要单单忠于上帝!现在过来,在我离开之前,我们一起来敬拜上帝。”
弗兰兹从诗篇91:5~11读起。
“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或是白日飞的箭;…虽有千人仆倒在你旁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这灾却不得临近你…因他要为你吩咐他的使者,在你行的一切道路上保护你。”
接着,一家人就唱起他们最喜欢的一首赞美诗“坚固保障歌”。然后围成一圈跪下,手拉着手,弗兰兹祷告。
他说:“我们的天父,我应征入伍当兵了。你知道我对战争和打斗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知道当我还不是基督徒时,在一战中就没兴趣了。现在就更没有了。
天父,当我们分开后,求你与我们同在。帮助我在军队里忠于我的信仰。帮助我使我不要杀害任何人,求你平安将我带回来,并保守我的家人在家里免受战争的危险。阿门。”
已经不早了。他们很快道了别,弗兰兹走了,心里觉得有一天他们还要团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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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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