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的好事儿（小小说）

老憨正在挖河工地干活，忽然听回家的大牛捎来娘的口信，说村北头淑华嫂给他说了一个媳妇，人已经领到家了，让他回去相亲。一起干活的哥们弟兄都打趣他，说老憨的好事儿来了。带工的生产队长也笑着说：“好事儿，好事儿，放你三天假，这一回争取把事儿办成。”老憨喜不自禁，把工具就地一丢，直接从工地跑回家去。

工地离家里不过七八里路，老憨两腿轻飘飘的，三步并做两步走，不大一会，就看见自己家的屋山头了。他几次笑得咯咯的，像走路捡了个大元宝。

他的原名叫老安，老憨只是个外号。说是老憨，其实人并不憨。只不过字认得少，没有文化，说话往往颠三倒四，没有来由。人又长得粗苯一些，看上去貌似憨憨的，故生产队的人都叫他老憨。比起生产队的同龄人来，他还算是一个挺不错的年轻人。生产队的活路，扬场跺朵摇耧撒种什么都干得来。尤其人勤勤，天天价手不停脚不歇，丢扒拿扫帚，把屋里院里拾掇得妥妥帖帖干干净净。就是相貌和说话上的原因，让他的婚姻屡屡受阻。眼见得二十五六了，还没有说上一个媳妇。那些年月，农村青年这个岁数就算“过岗”了，再也不好找媳妇了。为这事，把个老娘急得火上了房。可是，急归急，终归不是买猪崽子，到集上抓一个算事。于是，老憨娘到处求人，七大姑八大姨，亲戚朋友哥们爷们，挨住求了个遍，逢人陪笑说好话。有了媳妇领上门的好事儿，对他老娘来说也是喜从天降。

他回到家里，见屋里淑华嫂正在和老娘说话，旁边坐了一个媳妇子，不说话，头也不抬，神情羞羞答答的。给淑华嫂打了招呼，坐下来听她们说话。淑华嫂说，媳妇子是她的表弟媳妇玉芬，家在十里开外的李家庄。因为表弟去年病故，家里撇下两个孩子，穷得棍捣捣一般，又受别人欺负，日子不好过，得了一个“气心疯”，一犯病就往外跑。她想给玉芬找一个好人家，能统留着好好过日子，也许病就慢慢好了。想着他们家是老实人家，就管了这个“闲事”，把人给领来了。淑华嫂一再声明：“玉芬有病，来了得家里人多关心，让她慢慢养病。她比老憨大八岁，要是嫌乎就不说了。”

老憨娘会说话：“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有个三灾六难。有病没有关系，咱家人不多，又不指她干活，慢慢养着。女人大几岁知道疼人，会过日子，再好不过了。”

问老憨，老憨光知道嘿嘿地笑，一股劲点头不说话。玉芬躲在表嫂背后，低着头一句不吭。晚饭的时候，老憨娘做了顿好饭菜招待了淑华嫂和玉芬一顿。饭后，淑华嫂交代几句把玉芬丢下就回家了。老人小伙大闺女小媳妇出一屋进一屋的，都来看新媳妇。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热闹了好一阵子。乡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没过门的媳妇住在了夫家，也就是承认了既成事实，可以当媳妇对待了。老憨招呼玉芬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一帮子赖小子民兵连长小五打头，挤住老憨问他昨天晚上的事，问他滋味怎么样？老憨有点气不顺，发牢骚说：“他妈的像个斤头虫，碰也不让碰，一碰就缩成一蛋子。”小五他们哈哈大笑，笑他笨蛋。小五拍着胸脯子说：“不怕，这事包在我身上，今晚上保证让你开洋荤。”

夜里晚饭后，小五领了四五个小伙子，早早来到老憨家里。外屋大人们喝茶说话，并不知道年轻人在开什么玩笑，乡间对于给新媳妇打闹是很宽容的。小五打一个三节子手电，装做乡里干部，问玉芬为啥不让老憨办事。玉芬可怜兮兮地说：“不是我不让，是他不会。”小五让两个人一边一个拉住玉芬的手，两个人一边一个拉住玉芬的两只腿，扒开衣服，喊老憨：“老憨，上。”这会儿，该老憨变成斤头虫了，他吓得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一样。他从不曾见过这个阵势，况且，这些事总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进行吧。玉芬对小五说：“看看，不是我不让，是他不会吧。要不，大兄弟，你来吧。”小五哈哈大笑，打个呼哨，领着一伙子子人走了。

第三天夜里，老憨还是在小五一伙子赖孩子的恶作剧中完成了好事儿。这件事传开，老人妇女都骂小五一伙子不是人，净干那不冒烟的缺德事。不少人等着看笑话，扯闲篇，逗闷子寻开心。一时间，村子里沸沸扬扬，像开了锅一样。

生产队长让人捎信来，说工程紧张，让老憨赶紧去工地。老憨交代娘好好待诚玉芬，就去工地了。在工地，他想着玉芬，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干活中几次差点铁锹伤了人。生产队长好人做到底，又放老憨几天假，让他回去处理这事。老憨得话不管不顾，一溜烟的跑回家里。没进大门他就喊上了：“玉芬，玉芬，我回来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娘在忙活。

“娘，玉芬呢？”老憨急劳劳地问。

“走了。”娘答。

“怎么？走了？”

“你上工的那天，你淑华嫂来说玉芬娘病了，把她给领走了。”

老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地说：“走了？走了？”还不时喊着玉芬的名字：“玉芬，玉芬······”

玉芬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