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火车的笛声响起，我踏上了进城的路途，内心不免有点欢悦，就像被锁在笼子里的鸟，挣扎着终于有一天飞出笼子里，追求可以自由飞翔的天空。这样，我也就不用每天遭受我爹的打骂和我妈的唠叨了，一路还心想着挣大把钱回到家里，让老爹刮目相看，证明我弃学到城里挣钱是对的，我会替自己争气。

   也许是一路折腾太累，我靠着窗边睡着了，而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大胡子叔叔。见我一个小孩坐车，没有大人跟着，就好心让我多点地方入睡。

我咧嘴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你”。我就卷缩着瘦小的身子进入了梦乡。

       约莫到了中午十一点，听到广播的声音，这趟G2046次列车已到终点站，车上的人都陆陆续续排队下车，我睡眼惺忪，赶紧爬起来，拿着自己的背包，攥紧裤兜里剩下的零钱。等下了车，我才舒缓一口气。看着火车远去的背影，三步并两步地走出了车站，窜进这个与我格格不入的城里，寻找能让自己落脚的一席之地。

      我饿着肚子，走到了车站附近的一个工厂，门面贴着一张招工的启示，我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和我一样的同龄人，但却只有几个皮肤黝黑又粗糙的男人，双手干裂，脊背弯曲，穿着一条沾满灰尘的黑色裤子，裤管卷到膝盖上，而且可以清晰地看到玉米大的汗珠顺着他们的青筋滑落，一度让我的后背发凉，我倒吸了一口气。当城里的第一抹夕阳着凉了远方的天空，照亮了我朦胧的双眼，顿时我瞪大眼睛，欣赏着那圆盘一样的夕阳，眼看着夕阳就要落下远处的地平线，我的内心却更加焦灼，我该往哪里走，此时，太阳亦下山，那几个男人洗了把手就各自走往回家的方向。

老人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身体，换个姿势，望了一眼窗外，继续说道。

男人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有后悔放弃上学吗？”

老人摇了摇头，昂起头，说：“我后悔的是没有再见到我爹的最后一面。”

男人愕然，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沉默片刻，老人谈起了后来四年的经历。

回想起后来的情形，不久我就看到一个眉毛粗黑，眼睛空洞，眉眼很会挑眉，嘴唇有点薄，身材矮小，不算胖的男人，向我走来。

大声喊道，你个小毛孩是干什么来的？

我当时可不怕生人呢，便答道:我是想来打工赚钱的。

男人不信，便从头到尾为将我打量一番，撑着大肚子，摸着胡须，现在想来便觉得有些厌恶，没有之前觉得的养眼，反而多了几分面目可憎的感觉。我想是他仗着自己有点资本，做点买卖生意，能随便使唤人，不把人当回事，也从不对什么工人有些敬意，大概是如此。

男人沉默片刻才说：“那你来我这为我做事，你可不能挑剔，啥活你都得干，你可愿意？”

我也思索一会儿，心想到哪不是要打工，现在身上没几个钱，先有个着落，填饱肚子再说吧。我便应下男人的要求，跟他走到一个地下室。

男人指了指那个房间，不屑地说：“”你以后就住这里，没有其他人跟你一起住的，你可要想好啰”。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一种全身上下的汗毛立起来的害怕，废了很大力气猜猜张开嘴巴，喉咙发出模糊的声音，我不怕的，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不怕的。

第二天， 我就到工厂里干活。一开始，男人就指使我去搬那些卧倒在屋地上的钢筋和石砖，旁边的几个男人也埋头苦干，大家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顾做自己的活。

    第三天，同样的，我重复做了那些苦力活。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六个月后，我承受不了太重的活，终于累倒在地上，躺在了床上，无人问候，又饿到头晕目眩，老板更是扣押这我的工资，说是怕我逃跑不干了，他可就亏本了。哪能想到，我一个初来的农村小伙子，能坚持做了这么久，也没有罢工。

     此时的我想起了家里的爹和妈，一度想回家，但想到我爹看到我肯定会暴打我一顿，我妈会痛骂我一整晚后，我打消了这个小念头，一憋气，把刚到眼角的眼泪憋了回去。

        也许是老板想先让我尝点甜头，一年后，给我发了四百六十块钱的工资。

        我拿着手里的钱，觉得心间一酸，此时此刻，钱在手头，可除了近乎无味的苦涩，我什么味道也没有品出。

        身体恢复好后，我继续在这个工厂里干活，每天都是一个样，没有别的事情可耍。时光易逝，匆匆而过，在我二十岁的那一天，思绪模糊间，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凑近一看，原来是李小泉。

 大概是他已认不出当年的我，我们嘘寒问暖一番后，他告诉了我，他在城里过得怎样的潇洒，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混口饭吃，正当我要不要做决定是，无意间他说起了我家里的事。

 我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我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讲的每一句话。

 他满脸忧伤地说：“我知道你爹在你逃到城里的第二年就不在了，相必你也很难过。”

 你说什么？我爹不在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得给我说个明白，我揪着他的衣襟问道。

 李小泉一脸惊讶之余，还骂了我一句：“你竟然连你爹不在了都不知道，什么东西”。

 原来，我爹在我离开的第二年因常年劳累之外，他还要担心我在外面会被别人欺负或遭遇一些不好的事而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加上我爹本身不宜发火，想起在家里时，我常常惹他生气，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李小泉见我懊恼不已，还是劝我回家看看家里的母亲，说她甚是想念我，但困于没钱，没法出到城里，只好托他尽快联系我，让我赶紧回家看看。

 我只好背着李小泉，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走回了一片漆黑的地下室，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

 捶打墙壁上的钢筋，直到手上流出血来，紧接着我瘫软在地上。

 但我并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因为我还没有向我爹证明，让他看看我这个儿子是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而只会下地干活，这不是我的梦想。

 而如今，爹已不在，我努力赚钱还有什么意义吗？我还有脸见家人么？

 挂在墙壁上的钟响起了十二点，滴答滴答的余音，让我迷茫在这个立刻买票回家还是继续赚钱的十字路口上。

                                                                                                                                                                         16汉教2骆春燕201605620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