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光洒满夜空

文/王衍岭

我的一只耳朵坏了，准确的说是左耳的神经坏了。当过度疲惫的时候，它就会像惯了水一样涨疼，比如长途奔波的旅途后；比如工作疲惫后；比如心理压力大的时候，这些个时候，左耳受伤的神经从不忘记提醒我。

我发现左耳疼痛大概是在今年的六月份，每次的疼的时间并不长，大约持续五十秒左右，我开始并不当回事，但是那段时间，竟然每隔两三天就要重复一次，有的时候，一天要疼好几次，我终于感到耳朵是受了伤。最后，我去医院，医院的女医生看了看，又做了听力测试，最后下结论说是神经坏了，不算严重，开了半个月的药，半个月后去复查，又检查，医生下结论说，好不了了，只能靠自己调节，平时不可太疲劳。听了医生的结论之后，很沮丧，估计以后要成为聋子了。很多朋友都安慰我，但我终是不能释怀。

我不明白为什么耳朵会神经坏了。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以前总是用耳机听音乐，最开始的时候是用MP3听的，那时候读书，也没有什么钱，买不起高档的，一般的还是买得起，所以一个玫瑰红的MP3伴我了近两年。

那时候喜欢用MP3听音乐，是很流行的事情，再加上少女时节的惆怅与孤独情绪作怪，总是想寻找独处空间。带着耳机，独自在郊外的田野上，看白云蓝天，落花飞絮，可以毫不顾忌的泪流满面，虚荣心上也觉得很小资。耳朵塞耳塞，穿梭在人群，可以肆无忌惮的冷漠，发呆，可以无所顾忌不跟熟悉但不喜欢的人打招呼。同时，戴上耳机，就感觉与世隔绝，关上他人干扰的门：看小说、写日记、发呆无所顾忌，沉溺其中。是啊！少年的时候，太渴望独立空间，太渴望独立的屋子。可惜，学校的生活，不说也罢。开始是八个性格各异的女孩子住在一个宿舍；后来虽然人少了，也还是六个人，每当宿舍吵闹不堪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可又怎么办呢。所以耳机成了我的避难所，那时候，不曾想过耳朵会受伤。

后来，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巴望着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可刚毕业那会，收入低的可怜，简直是入不敷出，连日常开支都还要靠父母接济，更别奢望自己能在城市租一个单间了。说起来也真是寒颤，刚来苏州那会，一个月750的房租，我们几个女孩子为了省钱就4个人住，那种吵闹可想而知。为了自己能够不受别人的干扰，以及狂躁的电视声，我不得不继续戴上耳机。为了与噪杂的外音隔离，我不得不把耳机声音音量调大，方能安静些。回忆起那时候的日子，竟有些想流泪的冲动，分外孤独的岁月，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也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避开尘世的纷扰。人多的地方，必然是矛盾多的地方，有时候，一个人受了委屈，就坐在外面的公交站台上，发呆，流眼泪。独自的空间又成了痴人说梦，一种奢侈。于是，我只能依靠耳机，逃避纷扰。至有天听音乐，左耳突然刺痛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才开始听音乐少了。但是我并不曾意识到我的耳朵已经受伤了。现在想想，耳朵神经坏了，跟自己经年累月听音乐脱不了干系，为了能渴望独立的空间，不曾料，我居然搭上了一只耳朵。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年我从来都不从拥有过独立的空间，小时候在农村，我十二岁就住校了。开始住集体宿舍，每天睁眼闭眼面前总是一堆人，这种住校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我大学毕业，算算近持续了将十二年，一直到大学毕业。这十二年的暑假、寒假，一年仅有的近三个月，我也未能有属于自己独立的屋子，在农村，屋子不够，我和奶奶睡，后来搬家到城里，又因为卧室不够，我还是和奶奶睡，当然，我一度也霸占过弟弟的房间，那是我认为我们家最好的房间。这个房间外面有个阳台，关起门来一点光线也没有，完全像是在黑夜。可以在这个时候开着台灯看书、写字，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后来弟弟大了，我也不能厚着脸皮不让，因为我知道那房间我早晚得让出来，所以心里也没有踏实过。爸爸本来说，要把凉台封起来，可惜却一直未从行动。想想，心里竟是有些酸楚与悲伤。这种感觉，让我时常感觉，我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没有属于承载自己小小的梦的空间，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家，恍惚总是在这个世界上四处漂泊，它让我的骨子里多了一份冷漠与挥之不去的哀伤，也多了一份永远无法根除的孤独，让我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没有安生之处。

至今，那个画面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寂静的山林，月光洒满荒野，崎岖的山路里，孤独的小女孩在仰望星空，没有恐惧、没有眼泪，只有无限被拉长的寂寞。那是我六岁的时候，我去离家好几里远的学校上学，没有同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若干年后，当我看一部电影《海上钢琴师》时，看到幽蓝的夜晚，黑暗的大海，悠然的月光洒在海上，孤儿钢琴师孤独恬静地看着远方的表情，让我潸然泪下，我分明又看见了那个六岁的小女孩。也许，渴望孤独，渴望一间自己的屋子是在六岁的那无数个夜晚定格的吧。这让我在日后的岁月里，在人群中，总有一种疏离感，一种害怕与恐惧感，也许只有在那个月光洒满夜空的时候，我才是安全的，哪怕是寂静的一个人。

也许，我一直在寻找的一间自己的屋子，不过是在寻找月光洒满夜空的孤独的自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看见曾经的自己，真实的自己，即使她是那么孤独无一。

二十多年，原来我一直在找月光下的那个小女孩子，想紧紧的拥抱她，无条件的爱她！

2011年10月26日星期三

于苏州沧浪区内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