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记——打怪兽

热度 7已有 179 次阅读2014-11-15 08:28 |个人分类:近来顾安阳|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小兴安岭, 朋友, 北山, 超人, 卡通

我家在东北的东北部，一个小城镇里。那小镇是个不大的一块儿平地，北面是小兴安岭的一条支脉，其余三面都有河环绕。那北边的山叫北山，不高不大，却是我永远都不能忘的地方。

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吕义臣，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他常到我家住，我也去他家住。一次，他在我家住，我俩躺在炕上。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印着个卡通画，是个怪兽的形象。他说这怪兽就在北山。我信了。他说那怪兽有多可怕多可怕，我也信了。感觉北山很可怕，以后要少去了。为这，我还差点没敢睡觉。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我俩聊聊这说说那，没多久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还在想着怪兽的事。下课的时候，我俩就合计着要打怪兽！可不能让那怪兽给跑了，我们是超人，要打怪兽！这事儿，我们两个都深深地记下了。中午放学，我们俩到他家吃饭，又拿了伞去上学。天眼看着是要下雨的，我们两个拿了一把伞，背着各自的书包就出了门。没走多远，吕义臣突然对我说：“咱俩去北山打怪兽吧！”

“下午还上课呢！”我表示不是很想去。

他见我不想去，就劝我：“跟我去吧，咱俩这么厉害，一会儿就打完了。我还带着那张图呢，怪兽就怕那个。”

我犹豫了：是啊，打完就回来，应该不能迟到。

“走吧，咱们快点打，打完就回来上课。”

那时候的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胆儿也大。说完，我们就朝着北山跑过去了。一路上，豪气冲天，我感觉自己就是那超人，正在赶往Z星球去救人呢！

到了北山山门前，我俩站住了：怪兽在哪儿呢？该往哪儿走呢？吕义臣说往那儿！我就跟着他往那儿了。我是个没主见的人，他说咋走我就跟着他走，也不管他是咋知道路的。

往那儿走，走着走着我们就进了山。从小到大，这北山来过不少次，可没往深了走过，这是头一回。我不知道山里面有啥，只能跟着走。我们就一直往山里走，走过了一片又一片的地，走在陌生的土路上。我们就这么走着。刚开始我们还鉴别方向，当然这鉴别方法和抛鞋没啥区别。可越走这心里就越是没底：怪兽在哪儿呢？！

“我们迷路了。”我还在假想着怪兽的所在，就听到这么个结论，晴天霹雳！

“咱们回去上课吧，我想回家！”我也不管怪不怪兽的了，就想回去了。他也不想打怪兽了。

两个四年级的小男生，就在这陌生的山路里瞎走，要回家了。

我们沿着一条看着宽一点的土路走，感觉在大路上走，最后总是能走到家的。一路走，我一路就在恐慌，害怕自己就此成了野人了，再也回不去家了。

走了不知多久，感觉又累又渴，我们只好在这荒郊野岭找水喝。最后，找到了一个水沟。我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橡皮泥的模具，当杯子，在水沟里舀了一点儿看着还算干净的水喝了。喝着这水，我就忍不住哭了，感觉这辈子完了，以后就得过野人的生活了。吕义臣看我哭，他也哭了，他又何尝不害怕呢。

天上下起了小雨，这是在给我们渲染悲凉的气氛么？天晓得！可这雨就越下越大了。我们两个人走在一把伞下。裤脚湿了，眼睛也湿着。

那时节应该是深秋了，地里的庄稼都收了，一片枯黄。我们两个就像是秋收后被人遗落的麦子，无尽的悲凉。

“要是回不去了可咋办啊！”我控制不住眼泪和变了调的嗓子。

“我也不知道……哎呀，都怪我！”他不免责怪起自己。不过，他总是聪明的，又能出主意。“这片是地，肯定有人住，咱们找到人了就能回家了。”

“万一住的是坏人咋整啊？！”

“……”

我们一边想着主意一边沿着那条土路走。太阳也跟着我们走着，眼看着就快下山了。偏西的太阳把我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它要到家了，仿佛是为我们着急，在帮我们寻路。

“快看，那边儿有车！”吕义臣眼神比我好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辆红色的小夏利，只是跟我们中间隔着好几片地呢！“咱们追上出租车，就能打车回去了。”

“我没有钱……”我的心思总是简单的。吕义臣却很机灵，“没事，先打车到我姥爷家，我姥爷有钱！”

一道曙光打在我的心头，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跟着他疯狂地朝着出租车跑去，一边狂跑，一边大叫。

也许是我们命里不该当野人，那辆出租车竟真的被我们叫停了！然后，我们兴高采烈地坐着出租车回家了！尽管又饿又累又湿又冷，尽管出租车外狂风暴雨，可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心里就暖暖的。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另一场狂风暴雨正等着我！

坐上了出租车，很快我们就到了吕义臣的姥爷家。在那儿，我们喝了些热水，又吃了根快要烂掉的香蕉。香蕉还没吃完，我们就被通知要被接回家去。

原来学校老师见我们没来上学，给家里打了电话，可家里说我们中午上学了的。孩子丢了？！两家大人在这一下午就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找孩子运动。七大姑八大姨的，能出来的全出来找我们两个，就差报警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大人们都急疯了。

我们当时只是感觉终于回家了，甚是欢喜。却没想到我们已经闯下大祸。吕义臣的爸爸很快就到了吕义臣姥爷家，狠狠地看了吕义臣一眼，然后跟我说要送我回家。我还不知觉什么，让吕义臣的爸爸骑自行车驼我走。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遇到了正在找我的我姨夫。两个大人很快就完成了交接仪式。然后，所有找我的大人们就都被“召唤”到了我家。

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暴风雨就劈头盖脸地来了。

我爸气冲冲地跑到家，一看到我，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脚。我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揣在了地上，半趴在沙发边。这一脚，力道很大，大的就像足球比赛里临门的那一脚。我一下子就哭的稀里哗啦的，不止疼，而且害怕。可这只是开始，一脚之后又不知有多少脚朝我砸来。我妈和家里的其他人都上来拦，可拦不住。我感觉那时候我爸就像一只发疯的公牛见到了红色的幌子，拼了命地用劲儿，用劲儿打我。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疯”成这样。可意识到了也没用啊，只有等这暴风雨结束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我爸终于被拦下来了。这过程伴随着我妈的骂声。我妈见势转缓，把我抱到我的炕上，关起门。外面的“疯牛”就让我姑啊姨的处理。

“别怕，有妈在呢。”她眼里流出了泪水，给我拿干衣服换上。炕上只有炕头还算温热，她就让我躺在炕头暖和着。

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回到家又被一顿暴打，躺在炕上，我不停地颤抖着。眼中还流着泪，害怕再挨打，后悔去打怪兽。

我真的被吓到了，从没见过我爸这样疯狂地打我。记得以前从家里偷钱，请大同学去游戏厅里打游戏，他都没这么打过。这回真的不一样呢！

那天晚上，我妈陪着我睡。我爸也恢复了冷静，给我送来了一袋子好吃的，然后又回客厅看电视去了。我躺在炕头，看着我妈。她坐在旁边，用手捂着我冰冷的脚，跟我说了很多。

“疼么？”她总是十分疼爱她的儿子。

“不疼。”

“儿的啊，你爸打你是爱你，”她看着我，“你不知道，今天你爸找不找你都急成啥样了。”

我看着她。

“我知道。”

……

夜深人静，一夜安详。家里面暖暖的，外面，大雨也渐渐平息。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