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咖啡7: 你所不知道的事情

热度 6已有 213 次阅读2015-8-13 08:25 |个人分类:一步之遥咖啡|系统分类:短篇小说| 咖啡, 爱情, 错过

施羽菲瞥了一眼正把酒水单翻在beer那一页的何东阳,把Waiter准备递给她的那份酒水单推开,巧笑倩兮地说,我要桑格拉,红的白的各一杯。说罢又转向一边稍显不安的林采芫:你就挑你平时调不好的酒点就好了嘛!实地考察,说不定多喝几杯就能调出来了嘛!

采芫正在纳闷羽菲为什么要跨过半个城来这家酒吧,还不如挑一个好一点儿的酒庄认认真真地品点好酒,更何况,在那样的地方,真的是只需要讨论酒就可以,而在这里难免要说点有的没的。

我们开一瓶白皮诺好了,你不是喜欢的吗?莫白征询似的看着坐他左手边的采芫。

何东阳仍旧盯着各种啤酒的名字看,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采芫忽然有点儿不寒而栗,有一种莫名的危险逼近的感觉。

说实话,她并不想和何东阳见面,不是因为她有多坚强有多拿得起放得下,相反的,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软弱,才不愿也敢去挑战。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无暇去料理自己的心情。而事到如今,往后看无疑是把伤口上的痂皮掀开,毫无益处。如果结局只是这样,没有改写的可能,她宁可保留一份尊严,让自己的退场不要太过难堪。

毕竟爱过,如今她愿意输给他,并举出用眼泪和心碎拼凑而成的白旗宣告投降,就这样渐行渐远地离开他的生活,亦如他离开她的,这样很好。她从未想过要让彼此恨上对方。

爱的背面不是恨,真的,爱的背面,是遗忘。

 

行吧,采芫对莫白点了点头,把酒水单还给Waiter我本来就是个开酒吧的,自然是要会喝才会卖。

我记得你以前喝酒会发酒疹,现在好了么?何东阳终于抬起头,艾丁格黑,麻烦替我装杯,加30毫升可乐,谢谢!

采芫低下头不说话,明显是不想把话题扯到过去。她也不想扯向未来,而当下更是没什么可以用作谈资,似乎不说话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中间要历经很多鸡零狗碎的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既然已经成就了,也没有什么后退的理由了。

你知道的未免有点儿太多了吧?小心哪天被灭口。施羽菲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座城市的中间,有一条贯穿东西的河流。最初林采芫辞职后选择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施羽菲的缘故,而且离老家也是刚刚好的不近不远,另一方面就是她喜欢这条河。她喜欢临水的地方。这是从小成长的经历形成的偏好。

而施羽菲选的这间酒吧在城市的另一边,开在离河滨广场不远的地方,夜里会有外国来的乐队驻唱。至于酒好不好喝,歌好不好听,那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反正每天都有在这里喝酒喝到吐,听歌听到哭的人。

如果我们的店也有这么多客人,那我们就发财啦!羽菲颇带艳羡之意地四下环视。

如果我们店里也有这么多客人,大概要穿起来挂在天花板上。采芫白了她一眼,却刚好撞到何东阳的眼神,吃了一吓,赶紧低下头去不再做声。

 

乐队热火朝天地唱着,烛光灯影照得所有人都有些神色迷离。酒很快就端上来了。

恩,是苹果和梨子。羽菲喝了一口桑格拉白,味道还行。

何东阳端起酒杯说,我们好久不见,难道不应该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吗?

羽菲嗤笑了一声,懒懒地举起手里的高脚杯,是该举杯不假,不过这祝酒词应该换一换。我来说吧,这第一呢,是要恭贺何大少爷新婚,这第二呢,是要为我没有去参加你的婚礼而道歉,这第三呢,是要感谢你今天补了我们一顿喜酒喝。至于好久不见终于重逢之类的嘛,通讯交通都那么发达了,若是想见,40个小时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若是不想见,就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了。你们说是吧?来来来,为了那什么,干一个!

 

林采芫也举起酒杯与所有人Cheers。白皮诺的微涩在她口里好像放大了很多倍,10倍?还是20倍?她知道羽菲看何东阳不爽,也知道她这样是在替自己出气,但无论如何,她没有想过这是何东阳补给他们的喜酒。——那一顿,她几乎水米未进,她不想喝他的喜酒。

如果事关何东阳,她总是这么迟钝。无论是思想,还是行动。他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闯进了她的生活,又在她还没把梦编织完整的时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现在,她还没有做好重新面对他的准备,而他,又毫无警示地出现了,没有给她任何make up的机会,就君临了她的狼狈。

但有些劫数是逃不掉的。她觉得气氛尴尬,尴尬到她恨不得甩手就走。但好像整个身子被钉在了椅子上,不能动弹。她想说点什么,或是听他们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但又不知道是该去聊天气、美食、明星、政治、经济、历史……或是别的什么。

 

    可似乎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意图要打破这个沉默。施羽菲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喝着那杯桑格拉白,不一会儿就喝了大半,招手让Waiter把那杯红的也端过来。莫白认真地喝酒听歌,他本来就不是会在众人面前多说话的人。而何东阳,捧着啤酒杯看着人群若有所思,冰冷的啤酒让酒杯外壁很快挂了一层水珠,又顺沿着他的手掌滑下。

今天台上的歌手是身材高大丰腴的黑人女子,鼻子和嘴巴都极大,嗓音浑厚。她唱完一首热闹的乡村摇滚,收音的时候吉他手Show了一段华丽solo,鼓手也跟着敲出一串连续的击打,台下的人好像个个都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欢呼摆臂叫成一片。而他们的角落,却是被遗忘的极点,冷得那样不合时宜。

 

林采芫喝干了面前杯子里的酒,长舒了一口气,我就该走了,累了。

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想说?莫白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林采芫有些意外,他说,好不容易见个面,就算是普通朋友,应该也有话可以说的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呀。林采芫故作轻松自然地笑了笑,顺手撂过从耳边垂下的几缕发丝。没错,自从何东阳从天而降,她已经找不到自己了。如果他就那么一直不出现,她可以只当他还在的,他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身披金甲,脚踏五彩祥云,从风雨雷电中劈出一道晴空赶来见他。可是他真的来了,没有带着金甲祥云,却带着不属于她的气味,叫她该做怎样的反应?她真的不知道。

施羽菲懒懒地喝完她的桑格拉红,恩,苹果和桑葚。桑葚不错,值得借鉴。那何大少爷有什么话可以说的吗?如果没有,酒也喝了,歌也听了,不如就各自散了吧。

 

又沉默了一阵子,何东阳终于才开了口,这两年,你过得好吗?一直都没有真正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林采芫忽然明媚地笑了,那个笑让何东阳感觉到了很久未曾经历的失落——她变了好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喜形都显于色的倔强女孩了,即使可以分明地感觉到她的不安,却看不到她脸上的丝毫的慌乱。他知道,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模式,现今为他开启。

这是久别重逢的模板式问候吗?开始不怎么好,后来更糟,再后来,就慢慢习惯了,现在还不错。她说。

有一次的沉默,台上的乐队开始唱另一首热闹的歌。

孩子是我的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何东阳已经置身在热锅上很久,虽然表面上还是冷静平淡的样子。而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置身在热锅上的人变成了林采芫。同样被震惊的,还有施羽菲。

不是。林采芫平静地回答,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每个人都有着深藏在心里的秘密,那都是不想让所有人或是某些人知道的事情。

如果不是两年前亲眼看到身边的这位莫先生扶着林采芫走下车,他还会不会转身就从街对面的巷子里走掉?那天她倚在莫白肩上的头,还有下意识放在小腹上的手,都生生地刺在了何东阳的眼里,刺进了心脏。

所以当何苏苏回去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张斯文谦和的侧脸,起初尚不能确定,但听完何苏苏的描述,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可当何苏苏接着告诉他,他们绝对不可能是情侣的时候,他将手里的咖啡杯握得更紧了。却无法形容心头酸甜苦辣混**杂的滋味。

 

何东阳像是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而法官却毫不在乎地告诉他:你的自我感觉还是这么好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男人吗?那我也告诉你吧,我结过婚了,孩子是我前夫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采芫毫无余地的回答,毫无疑问是一道刚好劈在何东阳头顶的炸雷,虽然他已经想过这样的可能。

当初他负气离开,与其说是不满林采芫回国后的转变,更大一部分是他觉得他们习惯了共苦,却还没有想好怎么同甘?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这一去,竟然就把她弄丢了,两个月后再回去找她,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她的辞职退租,仿佛人间蒸发。又过了两个月,他收到了她的Email,却只有冷淡的寒暄,附件里倒是有一张咖啡店的名片。他欣喜若狂,日夜兼程地赶赴名片上的地址,却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正从Taxi上被另一个男人搀扶下来。那个男人看上去谦和斯文,但并不高大,比林采芫还要矮些。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她的步伐缓慢。她的背影丰满了很多。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前……

如果她没有音讯全无了小半年,或者她曾经有来找过他,或者当时她是一个人从车上走下来,他会不会立即开始怀疑这是他的孩子?他怪她狠心,更怪自己为什么要上演那么一出矫情的小别vs新婚的戏码。他承认,他在她的世界里输了,输得彻底,一败涂地。

 

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来参加他的婚礼,他知道了她还在守着那家叫Pornaca的咖啡店,他看到她坐在角落的桌子上,安静得像一杯白水,他看到她没有等到新娘丢捧花就转身离开的背影,他在他的新婚之夜,醉得不省人事……

但当他听到这个戴眼镜不高大但很斯文的男人并和林采芫绝非情侣的时候,他脑子里原来的那个版本忽然有了巨大的漏洞。他自动默认了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但如果这种默认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那么,孩子的父亲是谁?除了自己,他无法找到别的猜测。

所以他来了,找了合理的借口——出差。他每天在Pornaca对面的餐厅吃饭,隔着玻璃窗和马路看着林采芫进进出出地忙碌。她还是那样有着充沛的精力和可爱的创意。还有那些古古怪怪的餐点名字,很多是他熟悉的——他曾经专属的待遇,如今成了她谋生的手段。

 

他也看到了孩子,是个漂亮的男孩,被她母亲抱着来到店里。他的心在看到孩子的瞬间被重重敲了一下,却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渴望。他多么希望他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说这是他离开前就已经存留在她那里的宝物,是他此生都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但当他差一点儿站起身来冲过马路的时候,他又开始害怕了。这种害怕的感觉来自四面八方。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个何太太了,她的身边是不是也早就有了一个某某先生,只是现在刚好不在罢了?如果从她的嘴巴里得到的答案是否定和嘲讽,他该如何收拾残局?如果从答案是肯定的,他又该如何收拾这个更大的残局?

 

他花了一个晚上思考,下定决心,次日终于鼓足勇气走进Pornaca,可勇气却在走进的这个决定上消耗殆尽。于是他又花了一个晚上思考,鼓足了双倍的勇气后再来到Pornaca,却发现店门紧锁,玻璃窗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公休通知。

他是用了最笨拙最古老的守株待兔和放线钓鱼的方法找到她的。他锁定了莫白——这是一件不算很难的事情,只要动用他的宝贝妹妹。然后,他就等到了林采芫。

在大多数外人的眼里,他是睿智、冷静、果断、刚柔并济而又说一不二的有志青年。但遇到林采芫,他的这些睿智、冷静、果断、刚柔并济、说一不二,统统都碎成了渣。他像一个初试爱情的十七岁男孩,耍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只为了在放学的路上偶遇喜欢的女生。

而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不过现在似乎也都不重要了。何东阳忽然想要大吼一声然后把这个残忍的女人紧紧扼死在自己胸口,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两年多的时间里,在她身上又发生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他全部都知道了,会不会心痛得立刻死掉?

 

我们走吧。莫白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了身。

你们先走吧,我要等代驾。何东阳定了定神,脸上恢复了礼貌的微笑,我还要再过一个月才会离开,如果有时间,一起吃饭吧!

好,下次请一定让我做东。莫白也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他自己有点儿想要嘲笑自己,为什么他的潜意识里会把这当做一场两个男人的较量

 

走出酒吧,身后的门一关,那些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就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林采芫下意识地回头,却没有办法在一片暗影里找到何东阳的影子。

你哭吧,我保证不会嘲笑你。施羽菲说,也保证,不会让何东阳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的所有的事。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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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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